第三百三十四章 又見杜落楓
槐船緩緩靠岸，桑夫人忙得像陀螺一般，又要關照秘窖裏押運的財貨，又要安撫下船的貴客，萬葉宗那一行人也得敷衍著，大事小事，都不能有絲毫差錯。
秦佑安護著杜小草下了船，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心情微微放鬆，一路有驚無險，終於平安抵達河東祖地。
有人呼喚杜小草的名字，她回頭一看，居然是許久不見的杜落楓，步履匆匆地走到她身邊。
“小草姑娘，真是巧，在這兒遇到了。”
杜小草點點頭，“杜公子怎麽會來河東？”
“求親，求娶裴氏族女為正妻。”
杜落楓說得雲淡風輕，杜小草卻頗為吃驚，以杜落楓家主嫡長子的身份來說，迎娶裴氏族女門當戶對，可是，為什麽是裴氏女？
裴氏在大胤十大門閥中，勢弱很久，對雲夢杜氏來說，並無利可圖。
秦佑安人情練達，很容易想明白杜氏的小算盤，杜氏老祖三十年不歸宗，外界盛傳杜氏的輪回玉失效，老祖轉世後沒能覺醒前世記憶。
其它九個門閥因此憂慮，生怕自家的輪回玉也會陸續出紕漏，畢竟是從妖鳥若吾身上強搶來的東西，也許有使用期限和次數的限製。
這個隱患率先在雲夢杜氏發作，杜氏苦不堪言，生怕被其它幾大世家聯手吞並，主動求娶裴氏族女，弱弱聯合，出奇製勝。
據秦佑安所知，博陵崔氏已經明示暗示杜氏，要嫁族女聯姻，嚇得杜氏家主立即裝病。
以杜氏如今的境況，一旦讓少家主娶了崔氏女，大權旁落是意料中的事，為了盡快得逞，崔氏極有可能對現任的杜家主下毒手，扶持杜落楓做傀儡家主，幾十年水磨工夫，從內部瓦解杜氏。
秦佑安問杜落楓：“裴宗主同意你求婚了？”
杜落楓苦笑，竹筒倒豆子一樣訴苦：“崔氏跋扈，裴宗主頗多顧忌。”
“世家眾多，杜公子何必偏執一族？”
“裴氏都不敢許婚，其它世家更是如履薄冰，生怕被崔氏遷怒。”
杜落楓麵色頹然，忽然又變得春風滿麵，告訴杜小草杜蘅也來了河東。
“杜氏在此地有一座仙閣，叫雲涯，生意還不錯，兼營客棧，杜蘅就住在那邊，小草姑娘若想敘舊……”
杜小草搖搖頭：“我跟她無舊可敘，還要去祖地拜見宗主，告辭。”
杜落楓看她語氣冷決，頗為失落，不死心地想要再說什麽，杜小草懶得再聽，徑自走了。
杜落楓神色黯然，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
杜小草的心情也沒表現的那麽灑脫，杜衡隻比她小半歲，明年也及笄了，按世家風俗，早該定親了，杜落楓這種時候帶她來裴氏，擺明是想把她嫁到河東。
“嫁”不是問題，河東一族人口過萬，適齡的公子多得是，隨便挑一個歪瓜裂棗不難，想要才貌出眾、家底殷實的千難萬難，想嫁嫡支的嫡子、宗子更是癡心妄想。
願意麽，是杜衡的身份太尷尬，對外宣稱的是杜氏某位族老私生子下堂婦生的女兒，自幼長在鄉野，歸宗不滿兩年，學識、教養、身份都是短板。
她以這樣的身份嫁人，能挑選的餘地可想而知。
想要嫁得好，唯有公開杜青奎是杜氏老祖轉世的秘密，以杜氏老祖“嫡長女”的身份擇婿，哪怕金氏已經被休棄，她也能嫁個門當戶對的貴公子。
雲夢杜氏心懷鬼胎，哪裏敢公布這個秘密？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呢！
杜衡若是聰明，就不該在這種風口浪尖上恨嫁，留在杜氏才是保住富貴的不二法門。
訂婚議親的過程中，掀起的任何一點風浪，她都無力抗衡，杜青奎也從來都不是一個靠譜的父親。
若是金氏沒有被休棄，還能幫她出出主意，現在據說被關在一處荒僻的宅院裏，等閑見不到外人。
杜小草雖然恨透了金氏，眼見她落得如此下場，也沒怎麽太高興。
秦佑安見她情緒不佳，便沒立刻帶她去祖地，先在城池中閑逛散心。
好巧不巧，前方街角就是杜落楓說的“雲涯閣”，在一片依山而建的壯麗樓宇盡頭，怎麽看怎麽別扭。
最上方的牌樓上，刻著偌大一頭狻猊浮雕，還有睿王府特有的雲紋襯托，牌匾上寫著“唯我閣”三字龍飛鳳舞的大字，幾乎把下方的“雲涯閣”碾壓到土裏去。
“這是……怎麽回事？”
秦佑安沒說話，牽著她的手進了閣樓，迎客的小二認出是他，立刻搖動手腕上係著的鈴鐺，搖得頗有節奏，像是某種暗號。
下一刻，掌櫃就露麵迎接，是個不苟言笑地中年男人，見到秦佑安，恭敬而不諂媚地行了禮：
“世子是要采買，還是住店？”
“先逛逛，然後住店，要最好的客房。”
掌櫃應了，立刻讓人去安排。
秦佑安這才說起兩店並立的原因，“杜氏這些年江河日下，各地的生意都也受了影響，曾經這一片樓閣全部屬於杜氏，一條街上獨占鼇頭，後來出了一場變故，就歸睿王府所有了，杜氏不甘心失去祖業，占住了最邊上的幾間小樓，繼續用雲涯閣的招牌。”
睿王府覺得“雲崖閣”是癩皮狗，怎麽攆都攆不走，礙眼。
雲夢杜氏覺得“唯我閣”霸道，大山一樣壓在自家頭頂上，堵心。
兩家僵持了十年之久，誰都奈何不得對方，到現在還是這般格局。
唯我閣售賣的東西，大多都是符籙、法寶、仙袍和珍藏，滿滿當當，藏寶台遍布山腰各處，杜小草沉溺其中，逛到夜深才回房安歇。
隔天早晨，她又拉著秦佑安出門，掌櫃派了一個口齒伶俐地小廝幫忙領路，回浪亭、摘星樓、輪回井、鮫人台、墜仙澗、乞祖崖……都是不容錯過的奇景，絕大部分都跟若吾仙君有關係。
領路小廝說得繪聲繪色，仿佛親眼見過仙君從星河中摘下一顆顆星辰，親眼見到若吾因為喝醉了火桑釀，飛得不穩從雲層中跌落到溪澗中。
杜小草這個本主，全然不記得。
路過乞祖崖的時候，小廝攛掇她和秦佑安親自試一試。
“秦世子，裴小姐，這麵崖壁非常神奇，很多窮人走投無路，對著崖壁叩頭央求，就會有金蛋從石壁上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