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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槐木扁擔

  熊孩子熊起來,毫無底線,修仙之人的耐心和慈心都有限,幾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什麽不舍之情都淡了。


  紫袍男子苦笑著告訴杜小草:“天道無情,修士更無情,他們修道有成之後,為了延綿家族,香火傳承,所用的手段匪夷所思,這個挑擔人選中這個婦人做胎器,召回了隕落的天才女兒不算,還要再召回一個天才兒子,嬰兒呱呱落地之時,就是婦人殞命之時。”


  杜小草詫異:“已經隕落的兒女,還可以再召回來?”


  “當然可以,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他那兒女必須有元嬰以上的修為,且嬰靈尚存,借這婦人的肚皮轉世重生。”


  “這樣生出來的孩子,還有從前的記憶嗎?”


  “看運氣,運氣好一出娘胎就能記起前世,運氣一般的,要十歲以後,我觀這少女的做派,明顯不像村姑,多半已經覺醒了,礙著婦人生了她,沒表現出來冷漠疏離罷了,但也隻是如此,否則不會坐看婦人產子喪命。”


  杜小草蹙眉。


  如果真像紫袍男子所說,挑擔漢子從前有過幾個兒女,資質雖好卻意外隕落,他有心召回兒女,挑中了血脈契合的婦人,用十幾年光陰,外加婦人一條性命,達成目的。


  好個苦心孤詣的老父親,可惜了蒙在鼓裏的傻婦人!

  她生下的兒女,根本就不能算是她的孩子,那隻是挑擔漢子自己的漢子,對婦人來說,他們都是催命鬼!


  唯一的安慰,是日常相處還算體貼。


  也隻剩下居心叵測的體貼。


  挑擔人為了砥礪兒女的心性,讓他們長於市井,連一場富貴都舍不得給婦人,到死都稀裏糊塗。


  杜小草抱著一線希望,追問紫袍男子:


  “挑擔人會不會在婦人死後,施法把她的魂魄也召回來?”


  紫袍男子搖頭:“要元嬰修士才有機會被召回,那婦人死後,連魂魄都無法保持完整,連輪回都不會再有,能死得安穩就是潑天之幸。”


  杜小草如遭雷擊。


  紫袍男子笑眯眯地看著她,又撒了一把鹽:


  “琅琊王氏千年門閥,族中搜刮的典籍眾多,對轉生術研究的也多,又跟挑擔漢子有仇,他能不能平安召回這個兒子,尚未可知。”


  杜小草警醒,下意識地追問:


  “若那孩子生不下來,那婦人能平安無恙嗎?”


  “不能,依舊要死,她腹中的嬰靈也得死,徹徹底底的死,魂飛魄散,無論挑擔人有多大本事,都無法救回這個兒子了。”


  挑擔人自認倒黴就罷了,若是追究報仇,勢必要懟上琅琊王氏。


  老掌櫃看杜小草還在懵著,忍不住提點:

  “小草姑娘,這位是……河東裴宗主。”


  杜小草一怔之下,急忙行禮:“見過宗主。”


  她和秦佑安坐著槐船來河東,入城之後卻遲遲沒去宗祠,反而住進了唯我閣,各種原因不足為外人道,此刻被當麵撞破,依舊尷尬。


  裴烈山氣度颯然,細眉細眼,輕笑著扶起杜小草:

  “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氣,剛才那個挑擔人你要小心他,別被他表麵上的憨厚蒙蔽了……”


  杜小草點點頭:“我錯看他了,以為他是那種恩愛妻女的憨厚丈夫,原來包藏禍心。”


  “他不止包藏禍心,還打槐祖的主意,如果有機會,恨不得把槐祖連根拔起,煉製成扁擔。”


  杜小草被“扁擔”逗樂了,問裴烈山:


  “裴宗主,挑擔人到底是做什麽的呀?”


  “最開始是走鏢,幫人擔運貨物,後來越幹越雜,隻要賺錢,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都肯幹,三千年前名聲就糟爛了,如今更是提不上台麵,連街巷碎嘴婦人都要謀算。”


  裴烈山語氣不屑,杜小草也鄙夷夯笨漢子的節操,隻是想不通他們幹嘛非得要一根扁擔,還非得用樹精軀幹祭煉。


  裴烈山倒是看得淡然:“既然是挑擔人,無論用不用得上,都需要一根扁擔傍身,跟丐幫的打狗棒差不多,據槐祖說,這些壞胚的開山祖師爺傳下來一套功法,極為強悍,需要用木之精華淬煉神魂,所以他們的扁擔,都是用千年萬年以上的老樹祭煉,像槐祖這般十萬年樹齡,始終沒有幻化人形的神木,隨便砍下一根主枝,就能煉製一根絕佳的扁擔……”


  杜小草忍俊不禁,“槐祖道行高深,又有裴氏一族為後盾,那挑擔人單槍匹馬來到大胤,就異想天開,不怕成為眾矢之的?”


  “憑他一人是得逞不了的,就怕他身後的人不肯放手,非要盯著槐祖。”


  裴烈山瞥一眼杜小草,意有所指道:“也許他們的目標,還不止是槐祖。”


  杜小草愣怔,秒懂他的弦外之音。


  裴烈山和裴氏族老的主意,是“驅虎吞狼”,讓挑擔漢子先懟上琅琊王氏。


  “他殺了王氏兩位嫡公子,王氏不會放過他的。”


  杜小草搖頭:“世家重利益,隻要摸清楚挑擔人背後的勢力,很快就會退縮,不要說殺了他們兩個紈絝,就是殺了他們的家主,也能大事化小,忍氣吞聲。”


  裴半山哈哈大笑:“好一棵通透的小草,比槐祖那個活了十萬年的老家夥還拎得清!”


  杜小草訕訕,不理會她的揶揄,揭發挑擔人生擒魚尾冠男子的事。


  “當時我就在旁邊,聽見那男子遁入佩戴的魚尾冠中,然後被挑擔人拿走了……”


  杜小草直覺這頂魚尾冠不簡單,多半是另一個大勢力的子弟,雖然是他自作自受,企圖染指挑擔人的妻女,但挑擔人想要報複他,也是要捅馬蜂窩的。


  ……


  挑擔人入住唯我閣,房間就在杜小草樓下,每天開窗,都能聽到婦人中氣十足的說話聲,她的“窩囊丈夫”照舊是唯唯諾諾,聽在杜小草耳朵裏,卻有了卑劣的味道。


  這幾日吵鬧的起因,是夯笨漢子偶遇故人,要帶女兒去一個叫“枯塚”的地方修行。


  婦人大怒,“枯塚”一聽就不吉利,修道更是虛無縹緲,騙子哄人錢財的玩意,嘴上說帶人去走神仙路,轉過臉把人賣進黑坑裏,當爹娘的還傻嗬嗬蒙在鼓裏。


  她堅決不同意,說女兒馬上就要及笄了,要留在家裏學針黹女工,過兩年就出嫁過好日子。


  夯笨漢子撓頭,說自己入住客棧的銀牌就是枯塚長老饋贈的,不說人家是不是真神仙,富貴肯定是真富貴,女兒跟著過去,能修道就修道,不能修就嫁個好郎君,總比跟著爹娘顛沛流離過日子要好。


  “憑咱們兩口子的本事,能給女兒找個什麽樣的人家?不是種田的,就是做小買賣的,弄不好還被惡財主霸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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