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信了你的鬼
潑辣婦人罵得起勁,認定是旁人狗眼看人低,打上門來欺負她男人。
夯笨漢子臉上依舊憨笑,悄悄靠近了她,一張赤紅色的符籙忽然貼在她背後,整個人像木偶一樣僵住了,整個人像是失去意識一樣往後倒仰。
夯笨漢子小心翼翼地接住她,安置在床上躺好,自己一躍下樓,踱步看著湧過來的三個年輕人。
在他們嚷嚷出“流雲宗”這個泛著血腥味的山門名字以後,他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一堆被推出來煉蠱的蠢貨罷了,真當自己是正經嫡傳了。
可笑。
他挑著的擔子裏,可以多出幾頂魚尾冠了,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渾身上下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就是那頂魚冠。
距離唯我閣不遠的一座僻靜小院裏,兩名麵容俊美的年輕男子,圍在一麵月盤大的水光鏡前,欣賞三個蠢貨弟子出糗。
為首之人麵如冠玉,身材頎長,周身隱約有仙氣繚繞,袖口和衣擺上各自繡了七朵精致的雲紋,代表他在流雲宗的地位。
流雲宗,從來都不靠頭戴魚尾冠彰顯身份,靠的是這些雲紋。
這兩人站在水光鏡前,笑容晏晏,分歧的終點在於要不要出手襄助。
“那個叫餘羹的挑擔人不好惹……”
“不好惹,他們就不該惹,惹上了,就要付出代價。”
頎長男子麵露微笑,語氣卻冷冽無情,絲毫沒有插手救人的打算。
幾個不記名弟子罷了,放出來的目的都是要給“仙苗”當墊腳石,救了他們才是不公平。
流雲宗選拔弟子,一向都是這般嚴苛,考驗資質,也考驗心性,甚至還要考察氣運,眼前這幾個,每一樣都不過關。
他們需要做的,是在人死後,收回他們戴著的魚尾冠,帶回流雲宗,給下一撥參與選拔曆練的不記名弟子使用。
鏡中三人並不知道,宗門下發給他們的這些魚尾冠,看似嶄新,實則早就經手過無數人。
能入流雲宗者,皆是生平僅見的天才,這三人不是,又不曉得收斂鋒芒,唯有死。
頎長男子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指向秦佑安所在的位置:
“這個年輕人,還有他身邊站著的小姑娘,看起來都很不錯,有望成為我等的師弟。”
另一人輕笑:“有些難辦,這年輕人是大胤仙帝的親侄兒,睿王世子,還有很大機會取代秦承鈞,成為下一任仙帝……”
“仙帝又如何?照樣朝不保夕,看他的相貌,戴上魚尾冠一定很好看。”
頎長男子自說自話的間隙,水鏡中的三人已經全部被碾碎了靈紋,絕望地癱軟在地上,雙眼發直,連慘叫都忘了。
杜小草站在窗前圍觀,眉心蹙起,這個叫餘羹的挑擔人,看著憨厚,出手狠辣,動不動就毀人修道根基,沒了靈紋,立成廢人,往後都要生活在憤懣不甘中,想要報仇卻再不會有機會。
這樣的糾結折磨,還不如直接殺人。
秦佑安也覺得不妥,卻沒有阻攔餘羹去拿三人頭上戴著的魚尾冠。
他袖手旁觀,水光鏡旁的兩名男子冷哼一聲,為首的依舊在笑,笑容中卻摻雜了刀與血的意味,誇讚餘羹“識貨”,知道魚尾冠是好東西。
“這人長得夯笨,煉不出好看的雲紋,他那個女兒容貌還行,那根扁擔也還不錯,二選一,你要人,還是要扁擔?”
“隨便。”
他們藏身的這座小院,看起來不顯眼,門窗閣樓卻建得高大精致,熾烈的陽光穿透雕花窗,斜照在他們身上,被他們腰間懸掛的寒玉反彈,隻剩下粼粼的金光,絲毫不覺得曝曬和炎熱。
日冕呼呼挪動,月上中天的時候,三名被打碎了眉心靈紋的流雲宗不記名弟子,餓著肚子,麵如死灰地躺在一座廢棄的野廟裏。
金身木雕攔腰斬斷,灰塵覆蓋住了蛛網,兩名華服高冠的男子無聲入內,看死人一般看著地上躺著的三人。
些微的動靜驚動了他們,忙不迭地站起身,驚喜地喊“大師兄”。
師兄冷然叱罵一聲“蠢貨”,掌心有火光一閃而過。
三人臉上的驚喜表情還沒來得及退散,整個人已經石化、碳化,“噗”一聲坍塌在地上,再無人形模樣,就剩下三堆灶灰一般的灰燼。
杜小草站在枝頭上,驚得頭頂三根金翎震顫。
她和秦佑安猜到會有人來“善後”,卻沒想到會是這般觳觫的善後,地上三堆灰燼臨死前喊出了“大師兄”,必定是同宗,卻猝然痛下殺手。
聽他們閑聊的語氣,還是“奉命”行事,這流雲宗真是了不得。
她擔心兩人察覺到有人盯梢,泥塑木雕一般站在樹梢上,跟對麵屋脊上一隻肥碩的黑貓無聲對峙。
黑貓似乎也被嚇傻了,蹲在屋脊上裝脊獸,連個舒服點的蜷縮姿勢都不敢更換。
漫天繁星,夜色空靈。
杜小草終於回到唯我閣的時候,秦佑安早已等在窗前,伸出手接住她。
“有沒有遇到危險?”
杜小草搖了搖頭:“那三個人都死了,被他們的口中的大師兄殺死的,屍骨無存,一個符咒就把大活人弄成了灰燼,修為高深。”
“動手之前,他們沒說為什麽殺人?”
“沒有,一照麵就冷笑,然後就出手傷人,隻幾息功夫。”
杜小草猜測,三人的死跟他們靈紋被打碎有關。
打碎他們靈紋的餘羹,接下來也要有麻煩。
……
餘羹出手傷人之後,一臉憨笑地喊來唯我閣的管事,讓他幫忙把人扔出去。
管事渾身發冷地照辦了,餘羹無事人一般返回房間,解除了潑辣夫人的禁製,說她是中了那三人的法咒,才會忽然昏厥。
“孩他娘,客棧掌櫃已經出麵,把他們暴打一頓攆走了!以後再不會過來糾纏咱們,這兩天我不出門做生意,就在客棧裏幫忙幹活,避避風頭,你和孩子也呆在客棧裏,這裏比外麵安全。”
他長得憨厚,說得真誠,潑辣婦人便也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