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清矍老者，小菜園
杜小草自己的感受，卻沒有眾人目睹的那些酣暢玄奧。
她隻是把藏在識海中的金色羽文銘刻在了神魂上，對九色妖鳥一族來說，這是一道比較難的關卡。
那件金色編鍾古拙恢弘，每一枚符文都像是有自己的生命，想要駕馭它們，讓它們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排列，非常晦澀繁瑣。
好在，她成功了。
小宮女就難過了，被她吸噬了部分神魂，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兩人最終會成為一人。
小宮女不會坐以待斃，杜小草也不會。
周圍目睹了這場變故的人，如果以前還有些不確定，經過這件事之後，都明白了兩位仙君的依存關係。
雖然她們沒有仇隙，卻不能共存在這片天地之間，終有一人要消失潰散。
趁著無事，杜小草凝神細看自己識海中的羽文，大約有十幾個鳥篆，有大有小，金光也濃淡不一，神姿如瓊花玉樹，超然出塵。
杜小草的識海本身，也浩瀚如海，神光熾烈如一輪明月，璀璨無儔。
小宮女吃了個大大的悶虧，再不敢靠近杜小草，剛一脫困就遠遁而去。
她一直對自己頗有自信，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把握擺脫杜小草，起碼不會被杜小草鉗製，事實讓她難堪。
杜小草入定的那一瞬間，與天地共存的浩渺氣息籠罩下來，如一座山嶽兜頭壓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那一瞬間，小宮女心涼如冰。
天上的金色編鍾，她也看到了，無比渴望把那些金色符文烙印在自己的識海中，可惜那些符文全都排斥她。
那口編鍾的主人排斥她。
極遠處的天際，一東一西掛著兩輪月亮，東邊的是羽界，西邊的是小魚界。
兩界相鄰處，有一片恢弘浩蕩的山巒，素皎月華灑落溪澗，充沛靈氣得凝結成水珠，偌大一片溪澗中的溪水，都是靈氣凝聚而成，隨著地勢高低嘩嘩流淌，響聲清脆悅耳。
一位黑袍老者坐在山巔上，馭使一頭頭巨大無匹的上古妖獸搬山運水。
這些妖獸身上，早已沒了大妖的凶悍和桀驁，麻木遲鈍的悶頭幹活，長年累月的精疲力竭，讓它們變得像傀儡一般，隻會聽從主人的驅使，實在疲累極了，就枕著山峰小憩片刻，偶爾酣睡得沉了，就會有鞭子抽打過來。
無止境的艱難歲月，磋磨掉了所有心氣。
直到一位清矍老者到來，輕拂袍袖，毀去了封禁大妖們的符陣，讓大妖們重獲自由，也觸怒了此地的原主人。
雙方大戰一場，清矍老者勝出。
那些困頓此地無數年的大妖，大部分也沒有犯下什麽罪孽，幾乎都是被捕捉而來，稀裏糊塗就淪為苦力，夜以繼日地勞作，妖力支撐不住的時候，就頹然倒地死去，山巒間骸骨堆疊，巨大而猙獰。
葬身在這裏的大妖，連輪回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清矍老者接管了此地，建造了一座竹樓，開辟了一片菜圃，初春時節，冰雪初融，栽種的菜籽破土發芽，難得的綠意盎然。
竹樓前的籬笆小院裏，趴著一條大狗，方頭長耳，皮毛枯黃，瘦骨嶙峋的模樣，任誰都想象不出來，它是一條血脈之力驚人的吞月犬。
被奴役了三千多年，如今連山嶽般巨大的本體都無力維持，皮毛斑禿，垂垂虛弱得連家犬都不如。
如果不是清矍老者來到此地，它用不了多久就會隕落，連魂魄都要被抽去祭煉法寶。
今晚兩輪明月高懸，難得的好氣象，空中卻有一股磅礴罡風席卷而來，直撲下方的竹樓。
清矍老者視若不見。
護持在周圍山巒間的大妖怒了，手持各種造型的巨大兵器迎擊，這些兵器並非他們從前使用的那些，大多是就地取材，砍伐山林古木製作，有的幹脆就是隕落大妖的骸骨削磨而成。
其中一頭形貌猙獰的巨妖，掄起手中的白骨長矛，衝著空中的罡風驚雷投擲，呼嘯間的動靜宛若雷霆，有不容侵犯的威嚴。
罡風中裹著的兩個人影，見到這一幕心情很不美妙，悻悻收起威壓，大聲跟清矍老者打招呼，表明自己並無惡意。
清矍老者且信了，邀請他們進入籬笆小院。
這兩位遠道而來的訪客，一老一少，老的身材高大，氣度倨傲，穿著玄黑色的長袍。
這長袍不是用尋常布料、獸皮縫製，而是一件法寶，煉製方式血腥。
黑袍表麵銘刻了封禁陣法，封了一條浩蕩血海在其中，表麵漣漪粼粼，血浪翻滾，行動間隱約有一頭頭猙獰巨獸浮現，掙紮著想要躍出血海，徒勞無功，隻是冒了一下頭，就被血海上方的符陣雷霆鎮壓，重新沒入血海之中。
吞月犬嗷一聲暴起，撲向黑袍上的血海，想要把困在其中的一對年邁老犬救出來。
那是它的父母，一家三口同時被擒住，隻有它苟活下來，父母全部被祭煉殞命。
老者穿著這樣的仙袍來做客，擺明是挑釁。
清矍老者衝吞月犬招招手，示意它稍安勿躁，目光在為首的黑袍老者腰間掃過，那裏束著一根腰帶，是用巨蟒身軀祭煉成的，漆黑如墨，蟒首上的兩顆赤色豎瞳，在夜色中發著赤色幽光。
老者身後跟來的少年，也佩戴了好幾樣用大妖煉製的飾物。
這場景，就像人類穿戴著貂皮狼皮，去貂和狼的府邸做客，要麽是悍不畏死，要麽是有恃無恐。
清矍老者冷笑一聲，直接命令師徒倆把黑袍脫了，佩飾摘了。
師徒倆剛要反抗，黑袍和佩飾已經離體，落到了清矍老者手裏。
下一秒，佩飾被捏成齏粉，黑袍上的符陣也被震碎，封禁在血海中的巨妖魂魄嘩啦啦逃出，盤旋在清矍老者周圍，怒視黑袍人師徒。
潛伏在竹樓周圍的巨妖們，沒了忌憚，巨棍和骨矛爭相投擲過來，氣勢如虹，呼嘯破空，若是落到那師徒倆身上，立刻就得斃命。
好在黑袍人頗有手段，隨手在周圍繪製了一個玄奧符陣，就讓刺過來的巨大骨矛崩碎。
跟黑袍人同來的少年沒這麽高深的道行，哪怕有師父護持，依然狼狽地跌坐在泥地上，氣狠狠地怒斥清矍老者：
“你這個老妖怪！霸占了我們的山林，賴著不走還敢傷人？！”
清矍老者哂笑：“妖怪怎麽了？低人一頭嗎？還有這片山林，是屬於你們的嗎？三千年前，此地還是平坦一片，每一座山巒都是巨妖搬運而來，為此殞命的不計其數，此地的主人是他們，你們才是竊據的匪盜。”
“這些該死的妖物都是我們的俘虜！是奴隸！俘虜和奴隸造出來的房子，開辟的良田，都是屬於主人的！不是誰幹了活，誰就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