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次打痛小人
秦佑安的心情很不美妙,他從未懷疑過身邊的心腹嬤嬤。
然而千年之前,秦紫胤和若吾仙君之間會鬧得山河倒懸,一位心腹嬤嬤出了大氣力。
秦佑安不知道涅槃歸來的杜小草,是吃一塹長一智,還是杯弓蛇影。
正氣氛僵滯,齊嬤嬤帶著人上來送羹湯,滿臉笑容地擺在石桌上,招呼杜小草品嚐。
“這是老奴用祖傳的法子煲出來的,非常適合女子滋補……”
“有勞嬤嬤了,我有了這羹湯,這晚膳便吃不完,嬤嬤挑幾樣可口的,端下去嚐嚐吧。”
“這……”
齊嬤嬤一臉為難,忐忑推拒,“裴姑娘有所不知,這些膳食都是王妃特地為您準備的,靈氣充沛,價值不菲,老奴身份卑微,豈敢嘴饞?”
“既然是為我準備的,我吃不完也是浪費,嬤嬤日日侍奉辛苦,偶爾享享口福,王妃不會怪罪的。”
齊嬤嬤聽罷,轉憂為喜,真的撿了三樣合口味的擺放在托盤上,人卻依舊站在石桌旁,沒有離開。
杜小草微笑催促:“嬤嬤得了膳食,趁熱吃用了吧,若放得涼了,滋味便大減,暴殄了天物。”
“老奴還要侍奉姑娘和世子……”
秦佑安不耐煩她羅唕,皺眉攆人:“我會照顧好小草,嬤嬤你忙碌一整天已經很累了,不必在這兒立規矩了,下去吧。”
齊嬤嬤被他劈頭一頓誇,誇得臉色訕訕,以為他要趁著吃飯的時候跟杜小草廝纏,嫌自己杵在這兒礙事礙眼,忙不迭地告罪,帶著兩個小丫鬟離開了水榭。
杜小草覷著她走遠,讓秦佑安收起她剛端過來的祖傳羹湯,“讓懂行的好好驗一驗。”
“你確定她……”
“不確定,但我確定她正在詛咒我,嫌棄我賞賜給她的是剩飯剩菜,事實上我吃的這些,才是她在廚房裏偷吃完以後的殘羹冷炙。”
“好大的膽子!”
秦佑安震怒,恨不得立刻就拔出箬衣劍劈了刁奴。
杜小草按住他:“別太小瞧了她,尋常奴婢沒她這麽大的膽子,十之八九背後有人做靠山。”
她意有所指,沒有直白戳破。
秦佑安的臉色更黑了:“我母妃不會……”
“希望她不會,對你這種有輪回印的人來說,除了第一世的父母,後來的父母都不算完整的父母,這一世也不例外,非要說血緣,你是你母妃唯一的兒子,不是你父王唯一的子嗣。”
見多了人心詭譎,世事沉浮,由不得杜小草不心生戒備。
“查齊嬤嬤這件事,不能用王府的諜子,要用你自己的心腹,希望你身邊沒有被滲透成篩子,我就怕最後查出來,齊嬤嬤所做的一切,跟你雙親中的一位,甚至兩位有關。”
她入住睿王府多日,看似散漫素淡,實則每天都支棱著耳朵,憑著過人的五感六識,任誰在她附近嘀咕嘲笑,都聽得一清二楚。
有小丫鬟埋怨她矯情不會做人,給好處隻是口頭上,真要賞識自己,憐憫自己,怎麽不去跟王妃說一聲,提拔她做一等侍婢,漲工錢還能多得賞賜,那時候別苑裏的嬤嬤、管事,誰還敢欺辱她磋磨她?
假惺惺裝好心,誰稀罕?
別苑中原本的掌事嬤嬤們,更是對她不滿,覺得她故弄玄虛,沒什麽了不得,一個小姑娘家,得罪了那麽多門閥,得意不了長久的。
隻是這樣,還算是她自己的事,動輒為小丫鬟出頭算怎麽回事?
害得她們這些掌事嬤嬤不能像從前那般吃拿卡要,外財急劇減少,明裏暗裏都過得提心吊膽。
秦佑安分例中的油水,她們不敢再隨便瓜分了,府中的三親四友也不敢公開庇護了,偷懶告假都得斟酌再斟酌,別提多憋氣。
杜小草一一說給秦佑安聽,不見怒氣,笑容可掬:
“最開始的時候,她們並沒有這般,隻想著怎麽跟我套近乎,取得我的信任,成為心腹好撈好處,可惜我顢頇又油鹽不進,任由她們花言巧語百般討好,各種手段都試了一遍,我全都裝傻,裝作聽不懂她們的弦外之音,漸漸就按捺不住露出真麵目了。”
“這些刁奴,真是可恨,你放心,我會挨個收拾她們,一個都不放過。”
“仆隨主意,她們這麽短的時間就囂張成這樣,根子不僅僅在她們身上,我看她們對白愚,對薑慕白,甚至對鐵萱兒、鐵婉娘的態度,都恭恭敬敬,對我這個凶名在外的仙君,反而敷衍得很。”
杜小草觀察得異常細致,這段時間隻要有空閑,耳朵就支棱起來,此刻一一說給秦佑安聽。
“擱在從前,我不會留意這種瑣事,誰讓我這一世涅槃,落到了貧寒人家,又在裴夫人手下捱了兩年,什麽陰險惡毒都見過了,她們這點伎倆,還差得遠呢。”
她說得語笑嫣然,聽在秦佑安耳朵裏,頗不是滋味,歉然牽起她的手:
“都怪我粗心大意,沒有照顧好你。”
“不必自責,他們蓄謀已久,怎會讓你輕易識破?”
秦佑安待要再說,杜小草豎起食指提醒他:“有人來了。”
王妃身邊的大丫鬟玉竹,拎著一隻五層屜的精致食盒,不急不緩地走進水榭暖閣,婀娜施了個萬福:
“聽齊嬤嬤說,今日送來的糕點沒怎麽動,是不合仙君口味麽?王妃讓廚房另外做了幾樣,仙君嚐一嚐。”
杜小草親自從玉竹手中接過食盒,掀開仔細看了看,嘖嘖誇讚:
“府上真是好手藝,我很喜歡。”
玉竹十七八歲年紀,身段曼妙,鵝臉蛋卻稍遜了些,眉目平淡,少了驚豔之感。
她看杜小草收了食盒,便沒再多說什麽,行了禮姍姍而去。
杜小草待她走得遠了,壓低嗓門冷嗤:
“知道我為何讓你隻收起羹湯,不收起盛放羹湯的琉璃盞了吧?”
若他那麽做了,玉竹立刻就會起疑心,她這一趟過來,除了送糕點,再就是看這頓晚膳用得如何。
杜小草指了指水榭中的白鯉:“最近送來的糕點,我每一樣都投喂一些給湖中的白鯉,猜猜發生了什麽事?”
“白鯉……死了?”
“有的死了,有的不但沒死,還得了大造化,魚鰓邊長出了兩根半尺長的龍須。”
秦佑安震驚無語。
“隻是這樣還罷了,齊嬤嬤還誆騙我,說這些長出龍須的白鯉是剛剛放養進湖水裏的,為的是哄我開心,死掉的白鯉,有人趁著夜間偷偷撈起,再放一批新的進來,補足缺失,免得我察覺端倪。”
“他們……在糕點裏放了什麽?”
“如果我沒猜錯,是一些罕見的天材地寶,妖鳥、妖魚吃下去以後,短時間內會精神煥發,長久了就會性情暴躁,喜怒不定,當年鹹陽秦氏的先祖,就是用這種東西讓我變得凶戾暴躁,難以自控。”
如今故技重施。
他們從不知錯。
杜小草涅槃轉世,看得開也看得淡,一個人也好,一個世家也好,一個仙朝也好,隻要犯了錯無非兩種結果。
要麽一錯到底,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要麽就是知錯而該,時時自省。
前一種能得一時暢快,一時暴利,哪怕最終自食其果,吃了報應,也能嚷嚷一聲死得不虧,十八年後卷土重來。
後者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眼睜睜看著天大好處從手指縫中流到別人家裏去,被笑話是傻子,吃力還未必討好。
後者即便傷了人,往往一開始是無心的,前者是蓄謀已久的,幾乎不會有人回頭的。
滑縣呂氏,鹹陽秦氏,皆是如此。
杜小草被他們暗算過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有些惡人不吃夠了教訓,永遠不會長記性,如果有需要,她小草仙君也能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