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元君裂開了
羊氏家主沉浸在他自己的憤懣裏，從袖中芥袋裏搬出小山一般高的青典冊，力證他沒有誣陷杜小草。
沒有“若吾仙君”的七十二洲，世風高蹈古拙，老者慈眉善目，少者朝氣蓬勃，公子們最喜歡遊曆四方，滿身銳氣，世家不分大小都是循規蹈矩。
若吾仙君橫空出世，從岐山古驛一路前往白帝城，惹出數不清的禍事，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還不自知。
“沒有你這妖孽的時候，大家都憑本事出頭，你卻讓大家看到了另一種可能，自此以後，七十二洲的世家，不分族老還是年輕人，胸中全都少了慷慨耿介之氣，變得唯唯諾諾，蠅營狗苟，你壞了七十二洲的氣運，壞了大齊皇室的國運，壞了世家門閥幾千年立起來的規矩……”
杜小草被他一口氣扣了這麽多大帽子，蹙眉分辨：
“我沒有！”
“你有！你讓大家明白了，什麽規矩，什麽皇族，都一錢不值，隻要道行夠高，神通夠大，就能橫行無忌，想殺誰就殺誰，德高望重地族老會為了活命跪地求饒，意氣風發的太子會為了拜師迷失心智，大家的生死榮辱，身家性命，全都在你這妖孽的一念之間，朝不保夕，戰戰兢兢，不知為何就觸怒了你，被你殺得人頭滾滾……若吾仙君，是你先壞了規矩，就別怪我們不講規矩，你被圍殺隕落東鳧山，是你咎由自取！”
一言以蔽之：妖孽害人。
羊氏家主身後的少年，被父親的慷慨陳詞說得心潮激動，大聲附和：
“父親說得對，仙君，是你太不懂得人心，也不懂得規矩的要緊……”
“譬如？”
“譬如我的十幾個庶兄，他們出身高貴，出手闊綽，隻要來了興致，就可以去花船女閭一擲千金，什麽花魁，什麽清倌，什麽落魄貴女，想要都沒問題，卻不能像我兩個嫡兄那般，隨意去動街上的良家女子，再漂亮也不能強擄，這就是規矩……”
“孽障！住口！”
少年公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羊氏家主厲聲嗬斥：“當著仙君的麵，你個小孽畜胡唚什麽？！”
杜小草怔了半響才回過味來，饒有趣味地打量少年公子，很久沒見過這麽……有趣的少年了。
幹瘦門房曾經提醒過她，不要獨自杵在羊氏府邸門外，有被府中荒唐公子強擄的風險，她想當然以為是一群惡少，年紀輕輕不學好的那種。
誰知道羊氏少家主也是其中之一，三十好幾歲的人了，還這麽放曠不羈。
少年當著杜小草的麵揭發，是想借她的手，除掉兩個嫡兄？
泰山真君曾經說過，這一代羊氏家主隻有兩個嫡子，其它都是庶子，隻有嫡子全部死光，少年這種庶子才有出頭的機會。
杜小草偏不如他的意，反過來教導他“規矩”：
“本君是妖孽，不喜多管閑事，倒是你，從此要被兩位嫡兄記恨了，不知道哪天就得被他們謀害了，本君教你一個乖：實力不如人，身份不如人，就要認命，不肯認命，想要賭一把也行，‘願賭服輸’懂不懂？”
少年麵色難看。
他之所以冒險，是鹹陽城中的酒肉朋友給他傳訊，說了杜小草以為一個叫“白菜”的賤民少女，怒殺“小宗正”的奇聞，想讓兩個礙了路的嫡兄步秦氏小宗正的後塵，現在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麵，兩位嫡兄看向他的眼神陰沉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杜小草無視這些勾心鬥角，笑眯眯打量羊氏家主：
“修身齊家，老家主還差點火候啊。”
“小兒莽撞，讓仙君見笑了。”
“是個好苗子，可惜曆練不夠，羊氏今日又要覆滅，沒時間給他成長了。”
杜小草說得風輕雲淡，羊氏眾人卻驚得麵色慘白，連落霞元君都不淡定了，施施然走上前行禮，綿裏藏針的詰問她：“仙君一定要鏟平羊氏才肯罷休？”
“是。”
“十大門閥，仙君為何要先拿我羊氏開刀？！博陵崔氏、天水趙氏、隴西唐氏，哪一家不比我們凶狠？！”
“他們的惡擺在明麵上，你們背地裏捅刀子，本仙君最討厭這種表裏不一的小人，還有你，今日也保不住法相金身。”
落霞元君大怒，山河戒尺隨手抽出，劈頭砸向杜小草。
這戒尺是山水神祗的禦賜法寶，乍看隻有尺長，催動以後巨大無比，烏沉沉碾壓下來，讓人觳觫顫栗。
杜小草怡然不懼，再次拿出碎裂不堪的水晶罩，從頭到腳扣住自己。
落霞元君哈哈冷嘲：“仙君就隻剩下這一件法寶了麽，破爛成這樣了還拿出來丟人現眼？！”
杜小草默然微笑。
接下來，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水晶罩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裂縫。
落霞元君的山河戒砸得越是用力，彌合的速度越是明顯，仿佛鐵匠赤膊賣力夯鍛兵器，越是夯得激烈，鍛打的兵器越是鋒銳。
一刻鍾之後，落霞元君累得氣喘籲籲，水晶罩安然無恙，幾乎再也看不到明顯的裂痕。
她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你這件仙寶有古怪？！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古怪的法寶？！”
杜小草冷嘲：“你也知道它是域外仙寶，豈能用蚍蜉螻蟻的見識衡量？謝謝你損耗本源幫我錘煉法寶，以後就好好休息吧，再也不要出來為虎作倀了。”
落霞元君待要再說話，驚訝地發現她無法開口了，法相金身也莫名被定住了，動彈不得。
她駭得她肝膽俱裂，拚盡全力想要掙脫，還拚命衝一旁的羊氏族人使眼色，讓他們上前幫忙。
羊氏眾人被眼前一幕驚呆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沒有貿然上前，眼睜睜看著落霞元君的金身無聲裂開一道道駭人的溝壑，像蛛網那般密密麻麻，一開始隻是極細小的裂縫，漸漸地越裂越大。
數十丈高的金身，轉眼有土崩瓦解的跡象。
“怎麽會這樣？！”
落霞元君驚惶怒叫，她是大胤皇室欽封的元君，執掌方圓萬裏的山水氣運，隻要她想，萬裏之地的靈脈都能吸噬調用，卻憑空折在了這裏！
她瞪著杜小草：“我是大胤皇室欽封的元君，你不能……”
“你還記得自己是大胤皇室欽封的元君？從你被敕封的那一刻起，你的生死榮辱就握在大胤皇室手中，想要造反，想要襄助羊氏之前，就沒想過大胤皇室會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