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牆倒眾人推
城門口堵著一支華麗車隊，一看就是世家貴人，前後都有彪悍扈從跟隨，有人背弓，有人挎刀，有人手持長戟，氣勢沉穩。
杜小草瞥了一眼中間最寬敞氣派的馬車，坐著幾位美貌女眷，為首的是位中年婦人，三旬開外的年紀，穿戴矜貴華美。
坐在她下首的兩位女子略年輕些，都挽著婦人發髻，簪著金釵步搖，舉止雍容，身邊各護著一個半大少年。
杜小草騎著白麋鹿經過的時候，兩個少年也好奇地看過來，其中一人還笑容燦爛地跟她打招呼，問她要不要一起同行？
“姑娘，如今東海之境不太平，你一人獨行，萬一遇到山匪山魈，性命不保。”
“姑娘要去哪兒，我們順路送送你。”
兩人都跟杜小草差不多的年紀，言語間也無甚惡意，杜小草微微一笑婉拒：
“不妨事，我有修為傍身，山匪山魈都攔不住我。”
少年驚訝撓頭，目不轉睛地打量杜小草，不曉得她是初次出門心大自負，還是確有本事。
杜小草玩心驟起，吃掉手中的枇杷果，果核卻扔向路旁的大樹，嘎吱削斷了一截碗口粗的樹杈。
看少年目瞪口呆，她隨口問了一聲：“你們是要去哪兒？”
“回……回琅琊探親。”
杜小草一怔，“琅琊王氏？”
少年點點頭：“我外祖是王氏家主，下個月過壽，我們陪母親和姨母們歸省。”
杜小草歎氣：“聽我一句勸，馬上折返，否則性命難保……”
“哪來的小野丫頭！一路勾搭我兒子就算了，還敢胡言亂語！我們好好的歸家省親，怎麽就保不住性命？在東海地麵上，還有人敢對王氏的人下黑手？”
杜小草認真的點點頭：“東海之濱敢對王氏下黑手的人可不少，去年在靠山龜船上，就折了不少人吧？屍骨撈起來沒有？”
她說得冷冽，噎得金簪貴婦臉色難看，這夫人雖然上了年歲，保養得宜，依舊美豔奪目，性情略有些驕橫卻不愚蠢，直覺娘家要有麻煩，多半還跟眼前的少女有關。
貴婦人出門歸省之前，丈夫就悄悄警告她，不要聽從父兄的蠱惑慫恿，堅決不摻和他們的圖謀，一定要置身事外。
十大門閥之中，琅琊王氏最先露出頹勢，輪回老祖死在了白帝城，丟了最大的依仗和靠山，其它幾大世家都虎視眈眈，隨時可能撲上來分食王氏。
她和兩個姊妹雖然出嫁多年，對娘家的榮辱依然記掛在心頭，生怕父兄出了三長兩短。
她的丈夫直白無誤地告訴她，即便她的父兄真的死在若吾仙君手中，跟她們這些出嫁女也沒有關係，不要想著報仇，以後見到若吾仙君還要恭恭敬敬，免得被清算了。
否則，就別怪他不念這些年的夫妻情分，休妻避禍。
混賬又絕情的話，聽得人心尖發涼。
貴婦人心中憤懣，早早出門去給父親祝壽，順便商議往後改怎麽辦。
她的兩個妹妹比她想得通透，說出嫁無家，先保住自己和兒女們的性命要緊。
貴婦人不以為然，覺得兩個妹妹傻天真，她們這樣的世家貴女，一旦沒了娘家支撐，如何對付丈夫身邊的鶯鶯燕燕小妖精，如何壓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庶子庶女？
隻怕父兄前腳覆滅，自己後腳就會被廢黜休棄。
她們失了嫡妻之位，她們兒女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想要襲爵沒門，想要分家產也難，還要被後來的嫡母欺壓擺布，被害死了都是白死。
世家無義，門閥無情，若非如此，也不會有今日的煊赫尊榮，她們從前獲了益，如今也得認命。
看著騎在白麋鹿上的杜小草，貴夫人福至心靈，不敢置信地問她：
“姑娘……不會是若吾仙君吧？！”
“不是，我叫小草。”
貴婦人聽她否認，長籲一口氣，不是若吾仙君就好，放眼大胤，她最怕的人就是若吾仙君。
坐在她對麵的少年，身形卻驀然一僵，震駭地盯著騎在白麋鹿上的杜小草。
他三個月前剛從白帝城“遊曆”歸家，在畫舫茶樓裏聽人嘀咕過若吾仙君的生平，知道她還有兩個別名：裴若，杜小草。
聽她剛才的話音，怕是要去琅琊王氏找麻煩，他和母親若是陷入戰局，無論誰輸輸贏，都可能會被波及，小命不保。
少年心中焦灼，用力扯了扯母親的衣角，使了個眼色。
母子連心，那婦人瞬間懂了兒子的弦外之音，記得額頭沁出細密汗珠。
她這次要歸鄉為父親賀壽，丈夫厲聲反對，不許她歸省，婆婆措辭淩厲，說她敢擅自返回琅琊祖地，就別再回來了,從哪兒嫁出來的，就滾回哪兒去。
半生順遂的中年貴婦，第一次被丈夫和公婆呼喝，又驚又俱，又羞又氣，賭氣上了馬車，一定要歸省，好好跟父兄訴說一番委屈。
現在，她疑似遇到了正主，還被堵在了城門口，性命懸在閻王爺的鼻尖上了。
車廂再大也有限，一盞茶的功夫，三姐妹便知曉撞上了什麽凶神惡煞，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為首的貴夫人心一橫，決定不蹚這趟渾水，原路折返回去。
她們去了琅琊王氏也幫不上忙，被若吾仙君盯上了也沒辦法通風報信，先保住自己的命最要緊。
兩個少年低頭不敢去看杜小草的臉，麵紅耳赤恨不得蜷縮成鵪鶉。
杜小草心中歎氣，沒有阻攔她們調轉馬車，獨自騎著白麋鹿入城，前方兩百裏外，就是琅琊王氏祖地。
貴婦人們的車隊龐大，好不容易才調轉方向，剛要揚鞭前行，旁邊的山林之中忽然衝出一群氣勢凶悍的男子，手持利刃，臉蒙黑布，獰笑連連，身形矯健，野馬一般衝向車隊。
護持車隊的扈從怡然不懼，弓箭手連番開射，佩刀持戟的那些人則圍在那輛車隊周圍，嚴陣以待。
可惜，這些扈從跟凶徒的實力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一照麵就被他們幹翻了十幾個人。
躲在車廂中的貴婦人知道不妙，立刻出聲求和，願意把隨身攜帶的昂貴壽禮全部饋贈，隻求活命。
黑麵人毫不理會，依舊圍攏上來。
其中一位貴婦驚惶大叫：“我們乃王氏家眷……”
“老子殺的就是王氏家眷！王氏公然襲殺若吾仙君，罪不可恕，全族都該殺，一個都跑不了！”
杜小草哦豁。
這麽快就傳出了消息？
這麽快就跳出來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