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千萬別心疼銀子
俊俏男子信心十足,杜小草一句話,就讓他蔫了:
“小殿主,你就從來沒有想過,隻有你四師弟才是你殿主的親兒子,你隻是殿主養著當肉盾的幌子?”
俊俏男子如遭雷擊,無論如何不肯接受這個猜測:“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也隻是猜測,是不是真相,馬上就有答案了。”
俊俏男子心神大亂,抓救命稻草一樣看向前方的老巫,老巫眼觀鼻鼻觀心,鉗口不言。
氣氛僵悶到極致。
前方氣勢恢宏的白玉宮殿中,緩步走出一個人影。
俊俏男子一見來人,立刻像見了救星一般:“二師弟!幫我,快幫幫我!”
杜小草循著聲音望去,就看見一個溫潤如玉的年輕公子,身穿合體的留仙袍,頭上戴著一頂簡素的玉冠,細眉細眼,眉梢帶笑,跟高湛描述的“二師兄”氣度相符。
此人在他們師兄弟四人之間,一直扮演“和事佬”的角色,許多小摩擦,小爭執,都在他的調停安撫下,壓了下來。
麵對俊俏男子的求救,他無奈苦笑:“大師兄,你這回忒過分了,怎能因為四師弟擅離天神殿,就把他打殺了?師父他老人家現在氣憤得很,不知道要怎麽罰你呢,帶回見了人,別分辯,先認錯,記住了嗎?”
俊俏男子嗯嗯點頭,心中大定,隻是“罰”而已,他扛得住。
溫潤男子安撫住“大師兄”,轉而看向杜小草和秦紫胤,彼此相距不過幾步遠,一目了然。
在杜小草眼裏,“大師兄”能逃過一劫的概率很低,他死了,高湛也“死了”,眼前的溫潤男子就會順理成章上位成“大師兄”,成為天神殿殿主身邊最得力的人,又有一個“豪爽”的三弟子幫襯,好日子一眼望不到邊啊。
從結果回溯源頭,幾乎所有陰謀都難以遁行。
杜小草已經不是昔年嬌憨天真的“若吾仙君”,對人心有了全新的認知,看人看事,不會再隻看表麵。
秦紫胤就更不必說。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天神殿殿主身邊的四個年輕人,大師兄自以為血脈高貴,一切好東西都該是屬於他的,看高湛像看一坨臭狗屎,惡心又礙眼,除之而後快,卻忘了在旁人眼中,他也是擋在青雲路上的絆腳石。
溫潤男子訝異於杜小草和秦紫胤打量自己的目光,一時間忘了醞釀好的寒暄言辭。
杜小草主動報上來路:“萱草,來自菰巫部,是高湛的……恩人,護持了他一路,卻在殿門外看他被自己的大師兄殺了,很是慚愧。”
俊俏男子冷笑:“滿嘴胡言!明明是你們垂涎四師弟身上的巫寶,害了他性命,還誣賴到我頭上!我是高湛的大師兄,跟他情同手足,怎麽會殺了他?”
杜小草哈哈大笑,像在焦溪村中時,第一次叉上一條大爻魚時的那種笑,發自內心。
如果這人真是天神殿殿主的兒子,他這番說辭還真能用得上。
杜小草和秦紫胤,現成的替罪羊。
秦紫胤指了指他身上的蛟須繩:“既然是我們殺了高湛,怎麽被捆的人是你呢?”
俊俏男子麵色漲紅,怒視老巫:“給我鬆開!”
老巫巋然不動,仿佛聾了一般。
這根蛟須繩,代表的是天神殿的態度,溫潤男子的話,隻能聽聽,沒用。
俊俏男子使盡渾身解數,始終沒能擺脫蛟須繩的捆縛,天神殿方向還飛出一個琉璃盞,狠砸在他額頭上,把他砸得滿臉是血。
虛空之中,傳來一個渾厚威嚴的男子聲音:
“兩位菰巫遠道而來,還請入內品茗,些許家務事,讓兩位見笑了。”
俊俏男子雖然被天神殿殿主隔空毆打,心中反而安定了,隻要還肯打他,就不會殺了他,隻要不死,他就無所畏懼。
身為人子,麵對老父親,就是這般有恃無恐。
他還有閑心詰問杜小草:“你們根本不可能是菰巫,菰巫幾百年前就死絕了!聽老四那個蠢貨說,你們很有本事,那就拿出來看看啊,藏頭露尾算什麽?”
杜小草正色看著他:“抱歉,我們沒有跟死人聊天的習慣。”
須臾,一行人進了白玉宮殿,飛簷翹角,氣勢恢宏,是把一座逶迤的玉山削平了山頂,鑿石鑄造而成,宮殿前方的白玉石階,一眼望不到頭,終於走上來時,視野豁然開闊。
靈禽、溪澗、花海、竹林之間,水霧縹緲蒸騰,宛若仙境。
擱在其它地方,不足為奇,但此地是沙澤,一滴水能救活一條人命的地方,就很令人唏噓豔羨了。
這一座天神殿,兼具了沙澤王者的豪奢和世家門閥的清雅,侍立兩旁的侍女都用了白沙遮麵,身姿婀娜,眉目瀲灩,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杜小草一邊欣賞,一邊揶揄俊俏男子:“我們菰巫部精研藥草,幾百年間研製出了後悔藥,你要不要買上幾包?”
俊俏男子嗤之以鼻。
他從不後悔殺高湛,動手殺人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的四師弟,必須死!
杜小草一聲歎息。
前方恢弘的宮殿中,全部用澄澈通透的白玉堆疊而成,各色布置也華美異常,黃金燭台、琉璃燈盞、酒盞,各色絢麗的帷幕、珠簾,目不暇接。
一位身穿白色繡仙禽圖案留仙袍的高大男子,頭戴黃金冠冕,負手而立,等待杜小草一行人上前。
男子身後,眾星拱月一般站滿了白茫茫的壯巫、老巫,神態還算和煦。
俊俏男子見到了殿主父親,立刻指著杜小草控訴:
“父親!就是他們殺了四師弟!你要相信我,我沒有撒謊,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哪怕他是天神殿的少殿主,無故屠戮師兄弟,也是大罪,推到杜小草和秦紫胤身上,就完美了。
天神殿殿主麵如冠玉,氣度不凡,卻被“逆子”氣得破功,一腳把他踹下白玉台階,骨碌碌的滾動磕碰聲令人心驚。
杜小草還落井下石,衝著俊俏男子滾落的方向喊了一句:
“剛才那種藥,你要是想買,可以給你打個折扣,千萬別心疼銀子。”
話剛說完,天神殿殿主旁邊走出來一位鳩麵老嫗,穿戴華麗氣派,有著跟她年紀不符的絢麗,手中拄著的拐杖也鑲金鏤玉,日光下熠熠生輝。
杜小草沒有被她的“絢麗”吸引,被她眉心的蠍尾靈紋吸引。
居然是天蠍部的人?怎麽會出現在天神殿裏,沙澤傳言,這兩家是不共戴天的死敵啊。
老嫗身後,還站著十餘個天蠍部的壯巫,男女皆有,衣飾光彩奪目,在天神殿這種地方,不顯突兀,相得益彰。
天蠍部是以“毒蠍尾”為巫紋的大巫部,有毒的東西嘛,大多絢麗,反應在這個巫部的穿戴上,也是如此。
老嫗身上的衣袍,材質絢麗,是用一種沙澤中獨有的蟒蛇蛻裁製而成,紋理天然,還有驅逐蛇毒毒蟲的奇效,價值不菲。
除了這兩撥人,角落裏還站著一群不起眼的人,穿著奢靡卻低調的絲綢衣衫,顏色素淡,頭上插著千年火桑枝充作發簪。
天蠶部的人。
日常養蠶繅絲織布,蠶蟲同時又是蠱蟲,生產戰鬥兩不誤,日子過得太平。
但杜小草和秦紫胤,此番是以“菰巫”的身份前來,這就很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