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你們倆,誰肯死?
高湛雖然憨直,也明白殿主父親的話不妥,皺眉反駁:
“兩位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不會奪人之好,更不會恩將仇報,師父切莫再提起!”
說罷又衝著杜小草單膝跪下:“兩位恩人莫惱,師父是無心之言,並無輕藐之心。”
杜小草瞥了秦紫胤一眼,示意她淡定,自己隨手扔出紅妝劍,劍尖刺入地麵三寸。
“殿主大人若真有意聘我做兒媳,隻需拔起這柄劍。”
天神殿殿主麵色微變,這座石殿是他的地盤,稍有風吹草動他都會察覺,旁人看紅妝劍隨意插在地麵上,輕輕一搡就能撈起,他卻曉得劍尖入地的一瞬間,偌大一座石殿的防護符陣劇烈震顫。
這還是杜校草刻意收斂的結果。
若是全力放開,不但符陣要完,這座石殿都得坍塌成廢墟。
天神殿殿主不敢犯險,悻悻擺手:“笑談罷了,菰族長勿要入心。”
雪姬趁著他們暗流洶湧,已經暗搓搓回到族人身邊,含羞忍氣的噤口不言,恨天神殿恨到骨子裏。
杜小草沒有對天蠶部落井下石,隻盯著天神殿殿主,若非她露了一手,這殿主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在交惡天蠶部、惡了天蠍部之後,還要擺弄菰巫部,同時懟上在場三方勢力,他的底氣何在?
他可是剛剛跟血祖翻臉,亟需幫手的呀。
杜小草想不通,當麵就問出來:“殿主審時度勢,敢同時得罪我們所有人,必有依仗,我很好奇,這依仗是什麽?”
她一臉真摯,仿佛不諳世事的無邪少女。
天蠶寮首、天蠍老嫗也很納悶,一起盯著天神殿殿主,看他如何回應。
這兩撥人乘興而來,吃了好大驚嚇,心中恨極了天神殿,巴不得殿主倒大黴。
天神殿殿主目光冷沉,一言不發,坐在主位的黃金座椅上,長眸微微眯起,看著杜小草:
“你真的是菰巫的族長?”
“殿主覺得我撒謊?”
天神殿殿主目光低垂,似在沉思。
杜小草卻不肯沉默,看向旁邊的天蠶族人:我想前往貴部做客,商討一下歸還領地的事,幾位是與我同行帶路,還是繼續留在殿主這兒做貴賓?”
天蠶寮首大喜:“菰巫和天蠶毗鄰,菰巫重返故地,天蠶當盡地主之誼,我等願意為菰族長領路。”
“既然如此,今晚就好好歇息,明早啟程。”
他們自說自話就敲定了事情,全然不理天神殿殿主的態度,氣得他麵色冷沉,譏諷道:
“不知死活的東西!留在我這裏,好歹總能保住性命,跟著菰巫遠行,屍骨都難找著。”
天蠶寮首翻了個白眼,親自動手收斂被砍殺的族人屍骨,隻是為了逼迫雪姬跳舞,就隨手砍殺天蠶部兩名壯巫,這樣的“待客之道”,讓人觳觫,片刻不敢耽擱,恨不得趁夜就動身離開,從現在到明早天亮,天知道還會出現什麽岔子。
菰巫所求,不過是從前的領地,天蠶給或不給,全看菰巫部如今的實力高低,明顯打不過的時候,天蠶部不會死撐,菰巫要什麽都好商量。
識時務者繁衍不息。
杜小草作勢要離開石殿,天蠍寮首、雪姬急忙跟上她,天蠍部老嫗也忙不迭地起身一起離開,嘴上還嘀咕著“摒棄前嫌”、“精誠合作”、“逃出生天”的話。
形勢危急,由不得他們再起壞心思。
高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氣氛怎麽就鬥轉直下,多半是師父那句“合離改嫁”鬧出的幺蛾子,是師父孟浪在先,怪不得恩人生氣。
他顛顛跟上來,“恩人!我師父一向不拘小節,您大人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
杜小草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仔細打量高湛一番,忽然歎息:“從現在起,你也得跟在我身後。”
高湛還愣怔著,天神殿殿主已經怒了:“菰族長為何一定要跟我天神殿作對?還要挾持湛兒做人質?!”
“我為何挾持高湛,殿主大人心知肚明啊,在巧妙的算計,都免不了紕漏,殿主也別太自信了。”
杜小草說罷,走回到秦紫胤身邊,壓低嗓門叮囑他:“試試收起這座綠洲,我懷疑此地是血祖的秘密巢穴,這殿主故意演苦肉計,把我們誆進來,他跟血祖根本就沒翻臉。”
秦紫胤訝異,默默念動口訣。
過程持續的有些長,整整一柱香時間過後,綠洲才開始嗡嗡震顫,石殿後方延綿寬敞的山巒屏障消失不見,原地隻剩下半座石殿和石殿前方的遼闊沙海。
杜小草猜測,剩下的這半座石殿,是後來修葺改建的,並非一開始就走的建築,不是空間碎片的一部分,沒有被收進小酆都。
天神殿殿主被這變故驚呆了,看鬼一樣看著杜小草:
“你……不是菰巫!你是誰?!”
“死到臨頭了,還管我是誰?不該召喚你的主人,那什麽血祖,來救你脫困嗎?”
天神殿殿主麵色遽變,想不通自己哪兒露出馬腳。
形勢前所未有的糟糕,他身邊的扈從,隻剩下守門和守石殿門的數十人,外加數十毫無戰鬥力的侍婢,懟上眼前這麽一群壯巫、老巫,毫無勝算。
他自己,也不是杜小草的對手。
一抹赤色劍光激射而來,驚得殿主一腳跺地,扶搖騰空,瘦削的身體陡然變成一個沙人,砰然爆開,無數細碎金沙四散逃奔。
這是天神殿殿主壓箱底的保命本事,不到危機關頭,絕不會使用。
以真身化金沙,遁入周圍延綿無邊的沙澤,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無論如何都找不出來。
可惜遇上了杜小草,周圍萬千翎羽全都化作繡花針般大小的劍芒,倏然刺過方圓數十丈內所有沙澤。
如果她沒有猜錯,天神殿殿主的這門神通,迷惑性很大,移動性很差,幻化而成的沙粒,最多隻能遁出數十丈。
一根根劍芒如影隨形,犀利勁爆,逼得天神殿殿主慘叫連連,沙澤中隱約有血花飛濺。
露出第一處破綻以後,接下來的破綻就越來越多,所有劍芒倏然圍攏,牢牢把他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彈。
高湛眼看師父被抓,一瘸一拐地上前求饒:
“恩人!我師父隻是一時糊塗,求恩人高抬貴手!”
杜小草輕笑:“但你說說看,你師父是因為什麽才犯了糊塗?”
高湛撓頭,他從小酆都出來之後,人一直處在震驚之中,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捋也捋不順暢,隻是下意識地認為師父“犯糊塗”。
他眼巴巴看向他的師父,希望天神殿殿主自己出言分辨。
殿主大人看著眉心緊緊抵著的三根劍芒,和顏悅色地歎息:“菰族長,我是被血祖脅迫,不得已的,況且也沒犯下大錯,隻是斬殺了兩名天蠶的壯巫,罪不至死……”
“殺人償命,兩名壯巫呢,殿主大人說說看,該怎麽彌補?”
“一人賠償十錠黃金,如何?”
“太沒誠意,再加上你兩個弟子的性命,我便大事化小,不再追究。”
天神殿殿主訝異,萬萬沒想到杜小草會提出這種要求。
他攏共四名弟子,大弟子已經自己作死了自己,然後是溫潤老二、粗豪老三和小四高湛。
三選二,他不可能舍得殺親兒子,是能讓二弟子和三弟子替死。
杜小草無視他們師徒難看的臉色,輕笑催促:“殿主大人,選人吧。”
高湛頭一梗衝上前:“算我一個!”
杜小草嗯了一聲,看向老二老三,一個溫潤,一個粗豪,“你們倆,誰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