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夜宿雙柳鎮
三天轉眼即過,杜小草拿到了賞格,跟藤娘子母女平分了,問她打算去哪兒?
“天蘿城。”
“為何要去那兒?”
“野巫太苦了,顛沛流離,朝不保夕,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被人抓了去,我想帶著女兒投奔一個大巫部,我的巫紋也是藤蘿,天蘿部也許肯收留我們。”
杜小草佯裝信了,借口不同路,在城門口分道揚鑣。
一群小乞丐依依不舍,遠遠地給她們送行,正是那晚在城外夜宿的那一群,其中一人步姿古怪,像是屁股有傷。
杜小草衝他們招招手,扔過去一錠小元寶,一小瓶藥膏。
山路蜿蜒,溪澗如淵。
杜小草獨自一人,尋幽探秘,徒步而行,遇到清澈的溪澗,還會像從前那般用竹竿叉魚,剖洗幹淨,炙烤熟了果腹。
雪姬地畫軸,她已經研究地透徹,挑了個好日子,把拘禁在畫中的俊俏男子放出來大半,剩下是十幾人因為心灰意冷、巫部覆滅、路途遙遠等等原因,暫且不想離開,杜小草也沒有強行驅趕,放任他們繼續呆著。
隴西唐氏旁支的那位貴公子,也選擇了留在畫中,他的同伴全部慘死,跟來的供奉也不知所蹤,憑他一人孤身返回白帝城,走不了三五百裏,就得橫死。
杜小草對此人印象尚可,讓他負責約束滯留人員,安安生生不要惹出事端。
秦紫胤從小酆都出來,見到了三尾血狐,見到了那張畫軸,以及畫軸中的男子,大為光火,讓杜小草馬上攆人,一個都不能剩下!
杜小草無奈斡旋:“他們也是被雪姬硬抓來的,不分青紅皂白地攆出去,怕是要沒命,暫且收留幾天,找個合適機會再放了。”
秦紫胤依舊板著臉,不情不願。
杜小草拎出雪姬,猶豫著是扒皮呢還是扒皮呢?
雪姬驚駭,衝著秦紫胤獻媚:“公子救我!我願侍奉枕席……”
杜小草哈哈大笑。
秦紫胤氣得漲紅了臉,催動藤木劍要砍死她。
杜小草攔住了:“天蠶部的人就跟在我們後麵,想要把她救回去,暫且留著她這條命,看看天蠶部想怎麽救她。”
不急不緩地穿過山林,前方是一條寬敞的大道,沿途的巫部在路邊擺設攤點,售賣各家的特產,品類豐富,價格低廉,往來的商旅看上眼了,就上前購買。
杜小草遇到一支天蘿部的商隊,領頭的赫然是桑飛!
月餘之前還莽撞囂張的少年,氣度凝重了不少,騎在白麋鹿背上,眯著眼打盹。
畢竟是少年心性,麋鹿的脖子上,吊著一枚銀鈴鐺,叮叮咚咚地響,身後的族人肌肉虯勁,皮膚黧黑,魁梧得讓人發噱。
路過杜小草身邊時,桑飛摘下掛在麋鹿腳上的水囊,微笑遞給她喝。
杜小草真就接了過來,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謝謝你,這是要返回天蘿城?”
桑飛點點頭:“姑娘你去哪兒?若是順路的話,可以跟我同騎……”
秦紫胤惱火,倏然從小酆都**來,板著臉回絕桑飛:“不順路!”
杜小草哭笑不得,衝桑飛擺擺手:“我們自己有麋鹿,跟在你們商隊後邊就行了。”
桑飛掃了秦紫胤幾眼,哼了一聲,吆著隊伍加速前行,要在天黑之前,趕到安全的落腳地。
臨行前,還不忘告誡杜小草:“姑娘,這幾天不太平,人少落單,就可能被盯上,千萬緊跟了我們的商隊。”
杜小草待要仔細問,已經被秦紫胤拉著走遠了。
趁著買山果的機會,她跟賣果子的巫民打聽,究竟是怎麽個“不太平”?
巫民笑道:“世道古怪,山野中的草木精魅越來越多,還有從沙澤中竄出來的髒東西,到處禍害人,往來商旅為了自保,都要結隊遠行,小心翼翼,才能確保安全,姑娘形單影隻,最好花些銀錢,尋商都庇護。”
杜小草微笑致謝,心中卻疑惑。
山野草木精魅一直都有,數量一直穩定,大部分都不會主動害人,怎麽如今就暴躁了?
沙澤裏的髒東西又是怎麽回事?此地距離天神殿、天蠍部,有數千裏之遙,一般的邪祟跑不這麽遠。
夕陽漸斜。
杜小草騎在白麋鹿背上,不急不緩地跟隨人群前行,入夜十分,走到一座小鎮上。
非常小的小鎮,比尋常村寨還要小一大圈,攏共十幾戶人家,家家做買賣,一條寬闊街巷橫穿南北,盡頭各有一棵老柳樹,鎮名便叫“雙柳鎮”。
小且罷了,還蕭瑟,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丁點碧綠,唯有枯黃,甚至枯萎。
時令雖然已經入冬,可巫疆的冬季,跟大胤的暮夏區別不大,依舊鬱鬱蔥蔥,夾雜著成熟的山果和枯死的藤蔓,無論如何不該有眼前的怪異場麵。
秦紫胤悄悄冒出頭,跟杜小草同騎一頭白麋鹿,四下環顧過後,懷疑此地有從沙澤流竄出來的邪祟搗鬼,提醒杜小草小心。
“天神殿覆滅,扶持神殿的血祖卻逃之夭夭,始終沒有抓到,他們所圖甚大懂得蟄伏,他們手下豢養的髒東西就難說了,看主子落敗,悄悄逃出來……”
杜小草深以為然,沒能抓住血祖,是她沙澤一行最大的缺憾,如果能抓到血祖手下要緊的嘍囉,順藤摸瓜……
她心情雀躍,催促白麋鹿快行。
雙柳鎮外的石牌樓下,已經聚攏了十幾撥商旅,桑飛一行人也在,占據了鎮上最大的一座客棧,人和駝獸擠得滿滿的。
桑飛嫌狹仄憋屈,帶著人在客棧門外的空地上升起篝火,喝酒烤肉消磨時間。
其它商賈,無論有錢沒錢,大部分也隻能露宿。
雙柳鎮太小了,客棧數量也有限,無論如何都住不了這麽多人,大家隻能擠在寬敞的空地上、長街上,圍著篝火壯膽。
杜小草抵達的時候,就見篝火連綿,人頭湧動,熱鬧非凡。
商旅會擠在這裏苦捱,原因是附近鬧邪祟,山坳溪澗中的花花草草,看似無害,忽然就會暴起,勒住行人的脖子,刺破行人的皮膚,讓他們陷入幻覺,死得奇特。
這座雙柳鎮,仨月前就是一片空地,不知道打哪兒來了一群野巫,原先的大巫部遇到天災覆滅,剩下他們這些人倉皇搬遷。
人數雖少,卻精壯能打,勉強站穩了腳跟,還趁著周圍不太平,做起了興隆買賣。
杜小草蹭了桑飛那群人的篝火,一邊吃烤羊肉,一邊聽他們說起雙柳鎮。
鎮子一南一北兩棵大柳樹,並非從前就走,是跟隨這個小巫部一起遷移過來的,樹身幾人手拉手才能環抱過來,樹冠高大蔥蘢,枝杈逶迤,一南一北遮蔽住大半小鎮。
杜小草猜測,是這兩棵老柳樹的覆蓋範圍,決定了這個鎮子的大小麵積。
遷移來的壯巫,不敢在遠離老柳樹的地方生活。
來此地借宿的商旅和行人,顯然也看破了這一點,鬧哄哄圍繞在柳樹旁邊。
來遲了人,才不情不願地去了兩棵柳樹之間的街巷空地。
杜小草抬頭看向身邊的柳樹,樹冠離地數百丈,倒垂下來的柳枝普遍有數十丈長,迎風微微顫動,碧光瑩瑩,巫疆最饒人的蚊蠅都不敢靠近它。
桑飛見到杜小草,喜顛顛地靠過來,“姑娘,又見麵了!”
“是啊,這棵柳樹……”
話才說到一半,旁邊就傳來驚叫求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