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亂葬崗上天地新
氣氛尷尬無比。
鳴澤城主也好,少巫大人也罷,麵色都不那麽好看。
鳴澤城主畢竟多吃了二十幾年鹽米,很快鎮定下來,坦率道歉:
“是我想差了,讓少巫大人見笑。”
年輕少巫也就笑:“今日招待城主大人的茶,得自一株奇樹,樹洞中常年有猴兒釀酒,酒氣熏染了樹上的葉子,製出來的茶葉也有了酒性,醉倒了城主大人,我的過錯,下次換一種茶待客。”
鳴澤城主嗬嗬幹笑,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裝模作樣地搖晃了兩下,對著年輕少巫傾訴苦水:
“少巫大人年少有為,不知道老兄弟我的苦處,這城上城看似風光,危機四伏,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從雲端拽下來,瓜分殆盡……”
“城主大人多慮了,有你坐鎮此地,有那麽多朋友幫襯,不會有人膽大妄為,果真有那麽一天,天卜部會不會幫忙我不知曉,我本人肯定會仗義執言,幫著城上城講道理。”
年輕少巫態度誠摯,收起了方才的不滿和質疑,城上城內憂外患,鳴澤這個城主的壓力越來越大,偶有失態,不足為奇。
城上城能高懸雲端這麽多年,天音部功不可沒,兩家一直是鐵杆盟友。
年輕少巫一直有些想不通,自家老祖是個無利不早起的人,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難,以他一貫的秉性,對城上城這種明麵上沒多大背景的勢力,一定會千方百計想著吞並操縱,最起碼也要收為己用,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他始終態度端正,沒有表露出任何野望。
隻是在私下裏,暗示年輕少巫,不要跟頻繁往來城上城,不要跟城主一係的人走得太近。
現任城主鳴澤,資質尚可,遠遠算不上驚才絕豔,一座城上城傳到他手裏,維持得頗為吃力,好在收了一對天賦卓絕的弟子,指望著徒弟將來能接過這沉甸甸的擔子。
如今的城外城,內憂不多,外患越來越多,開門做買賣的地方,最不缺垂涎和爭執。
年輕少巫此番入城,不止是簡單閑逛幾天,是代表天音部來給鳴澤城主站台,震懾越來越囂張的宵小。
鳴澤城主心知肚明,很快舉辦了一場盛大宴席,昭告四方自家是有“背景”的城,觥籌交錯賓主盡歡之後,唯剩一輪明月高懸天際,夜色幽涼如水。
年輕少巫喝了不少美酒,意態醺然,破天荒問出了心裏話:“一直聽說城上城背後有了不得的靠山,我天音雖然雄霸巫疆,卻也當不起一句‘了不得’,現在夜深人靜,城主能不能給在下透露一二?”
鳴澤城主笑容苦澀,第一任城主確實留下一個小匣子,說裏麵藏著“毀天滅地”的寶貝,後世子孫如果遇到難處,可以憑此跟十大巫部求助,還告誡說匣中寶威力無匹,一旦啟用就會天翻地覆,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可動用。
他接管城主之後,這個小匣子就落到他手中,密室裏不知道摩挲多少回,看不出什麽名堂。
也派不上用場。
明明匣子隻有拳頭大小,卻重如山嶽,沉得離譜,他從來不知道這麽小的一件東西,能這麽沉重,靠在耳邊仔細傾聽,仿佛還有泉水流淌聲。
曆代城主,都不知道如何打開這個小匣子。
一件深藏櫝中,無法啟用的寶貝,再如何神奇,又有何用?
他琢磨了許久,才琢磨出一些滋味,這個小而沉的圓匣,也許不能毀天滅地,卻能重創十大天巫,它的功用,不是震懾巫疆大地上垂涎城上城的宵小,而是震懾天字號巫部!
隻要有這樣東西在手裏,十大天巫就不敢針對城上城。
曆任城主不知道如何啟用,卻被一代代先祖告知,危機時候匣子會自動開啟。
這個說法無法驗證,除非某一日危機降臨,城上城有覆滅之危,才能知道這個匣子是不是騙局。
私底下,鳴澤城主懷疑這匣子跟若吾仙君有關,千年以來,唯有她可以憑一人之力,號令十二天巫,無論他們是否真的忠心,起碼明麵上乖順得很。
若吾仙君涅槃轉世的消息傳來巫疆,鳴澤城主亢奮了許久,還派人去白帝城,可惜沒能聯絡上轉世仙君,派去的心腹也不知所蹤,沒有再返回城上城,猜測是遇害了。
此刻曲終人散,被醉眼迷離的少巫大人詰問底牌,他莫名就有了一股惱意,鬼使神差地承認了。
“確有一位世外高人,可惜不要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不會出手襄助。”
“這高人……有多高?”
“十二天巫聯手,不是一合之敵。”
鳴澤城主豁出去臉皮吹牛,年輕少巫被震得酒意消散大半,怔怔看著眼前神色冷峻的鳴澤城主。
他並沒有懷疑城主大人吹的牛皮,覺得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否則巫疆那幾個老東西怎麽會紅著眼睛任憑一座雲中之誠壓在頭頂?
年輕少巫發自內心地羨慕:“城主有此底牌,高枕無憂矣,眼前一時之困,不過浮雲。”
鳴澤城主哈哈苦笑。
吹牛還不會被拆穿的感覺,真的狠美妙!
……
天蘿客棧裏,杜小草入住的房間空無一人,大半夜的主人也沒回來睡覺。
她帶著小魚怪和桑飛,去了隔壁亂葬崗。
人就不能隨便撒謊,她在城外城廣場上擺攤,隨口胡謅的瞎話,回來後總是縈繞在耳邊,鬼使神差的,抬腳去了一趟亂葬崗。
隻是隨便看一看,就發現亂葬崗裏的閑人比平常多,一個個氣度冷峻,手腳敏捷,對著散落各處的屍體翻騰得不亦樂乎,擺明是在查找什麽。
杜小草就明白,買走自己符咒的那個年輕公子,不是善於之輩,買賣做完了還盯著賣家呢。
好在老天爺都幫她,真讓那夥人翻找出一具附和她瞎話的屍體,她又極隱蔽的扔出兩張同款符咒糊弄他們,事情就有了定論。
杜小草在那夥人離開之後,沒有馬上離開,繞著偌大一片荒墳看得出神,最後還拿出若吾小錐,在周圍繪製了一個禁煞符陣,以免此地孽生出什麽厲害的邪祟。
符成的一瞬間,天地靈氣倒灌,從幾株老樹、荒丘、石碑、溝壑之中,湧出至少七八十頭煞氣凝聚的邪祟,被杜小草催動仙劍,毫不客氣地震碎成飛煙,消散不見。
桑飛喜出望外,當即喊來管事,讓他雇傭野巫,把此刻繁亂的老樹、灌木推倒,擋路的荒丘推平,無人收斂的屍骨堆疊聚攏,統一埋葬到指定位置。
“最多三個月,我要看到此地煥然一新。”
此地是天蘿城的地盤,憑什麽給人拋屍?晦氣又沒排麵,桑飛早就不能忍。
杜小草對他的激進沒有勸阻,每天帶著他在周圍巡視,發現古怪處立刻查看,鏟除隱患。
讓她沒想到的是,重整亂葬崗會引來那麽多閑人圍觀,裏外三層從早到晚,熱鬧得像過年。
賣黃紙、香燭、辟邪符咒的小攤販聞風而來,很快就成了規模,紮紙人、賣棺材壽衣的掌櫃也來湊熱鬧。
再之後堪輿風水、算命打卦的巫師,煉製冥器的壯巫,馭屍的邪巫,都跑來碰運氣。
天蘿客棧的管事喜得嘴巴合不攏,趁熱打鐵就把自家坊市轉型,死人生意也是生意,先把生意做起來再說以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