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滿城仙君像
紅痣婦人麵露陰沉,看著手裏攥著的精致偶人,咬著唇不舍得放下。
這偶人不知道用什麽材質雕琢而成,看著像是十五六歲麵露微笑的少女,穿著赤色襦裙,梳著墮馬髻,臉蛋精致五官神似,是杜小草從芥袋角落裏翻出來的,沒打算擺出來賣,小魚怪喜歡,要過去玩了半天,隨手擱在腳邊,被紅痣婦人盯上了!
在小魚怪看來,隻要錢給夠,木偶而已,她舍得。
但杜小草不肯,不想讓紅痣婦人得到木偶後附體迷惑人。
紅痣婦人剛一靠近,她就識破對方是鬼物,還是道行不低的那種千年老鬼,魂魄堅挺,藏匿在亂葬崗裏,被天蘿部的人給驚出來了。
對她這樣的厲害鬼物來說,錢財不是難題,五鬼搬運術用起,普通富豪之家的銀庫對她是敞開的。
她拎出來的這些銀南瓜,懂行的人一看,就曉得是從豪富之家搬運出來的,又大又沉,一般蟊賊望“銀”興歎,鬼物半點不難。
紅痣婦人得了養魂樹還不滿足,還妄想要弄到附體木偶,變幻形貌迷惑人。
杜小草打翻了她的如意算盤,她懊恨過後,沒敢翻臉,乖乖放下木偶離開。
隔壁攤位的攤主一直盯著紅痣婦人,滔滔不絕地推銷攤位上的東西,奈何紅痣婦人不理睬,他悻悻繃著臉,忽然睜大了眼,後知後覺地詰問紅痣婦人:
“你剛才拿出來的黑布,不像是手帕,像是頭巾……蓋頭?!那是給鬼新娘用的喜蓋頭?”
紅痣婦人置若罔聞,疾步往人群裏走,三晃兩晃不見了蹤影。
隔壁攤主意猶未盡,大聲跟周圍的人嚷嚷:
“那蓋頭沾染了屍氣,碰上辟邪符和春雷符,立刻就會被震成飛灰,居然毫無反應!奇了怪哉!”
杜小草斜睨他:“知道奇了怪哉,還不閉上嘴,不怕那鬼物記仇,暗中害死你?”
隔壁攤主張口結舌,額頭沁出一層汗珠,懊惱自己多嘴,惹上這麽一個凶物。
“你都認出她了,幹嘛不叫破?還賣符咒給她?她用得著嘛?”
“她不是說了嘛,她用不著,也不想讓別人用得著。”
杜小草踢了踢地上的“大南瓜”,“你以為這是賣符咒的錢?這是封口費!”
“姑娘的辟邪符和春雷符還有嘛?有的話全都拿出來,我們哥幾個包圓了,不要你買十送一,一張符一份錢,公道買賣!”
杜小草裝傻:“沒了,最後兩摞,全都被那婦人買去了。”
問話的人又盯上青布攤位上的偶人,“此物有何妙用,那鬼物那麽舍不得?看她那模樣,要不是忌憚咱們人多,都敢硬搶!”
“這是附體傀儡,那婦人拿到之後,就能附身在偶人上,變成偶人這般模樣的妙齡少女,迷惑旁人,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言行跟正常少女沒兩樣。”
“好東西啊!多少錢,我買了!”
杜小草嗬嗬:“你這麽心急,我要懷疑你也是鬼物,是鬼物的同夥了,咱們正經人誰用得著這東西?”
說著,她已經把偶人收入芥袋裏,隔絕周圍垂涎的目光。
紅痣婦人露財被盯上,她忽然得了十一個明晃晃的“大南瓜”,也會有人動心思,忌憚她展露出來的本事,猶豫著要不要下黑手呢。
她怡然不懼,挑釁地環顧周圍,重點看幾撥形跡可疑的壯巫,“殺人奪寶,發財之道,歡迎各有有勇氣、有野心的同道中人來給我送寶。”
“小姑娘好大的口氣!知道你本事不小,那也得小心栽到陰溝裏!”
“我們沒膽子,剛才那鬼物可是盯上你手裏的偶人了,難保她不找機會下黑手。”
“她能熬成千年老鬼,就一定夠謹慎,沒有十足把握,不會冒險,那偶人對她是錦上添花,有沒有問題不大,她是衝著那棵養魂樹來的,我擺出來就為了引鬼,還真引來一頭老家夥。”
正經人哪裏用得上養魂樹?
誰來問,誰就是鬼祟。
忒簡單不過的道理。
杜小草施施然收了攤,在一眾同行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起身離開。
桑飛緊隨其後,欲言又止。
他擔心那鬼物被驚擾,遷怒天蘿部,萬一大開殺戒……
杜小草安慰他:“別怕,有我呢,她敢鬧騰,我就把她抓回來鎖住,給亂葬崗揚揚名。”
回到客棧,安安穩穩睡了個好覺,卻沒能自然醒來,被砰砰的砸門聲驚醒。
“萱姑娘,你快醒醒,出事了!好多人都被那頭老鬼殺了!”
杜小草不滿地翻了個身,哼哼詰問:“殺得是普通野巫,還是彪悍壯巫?是無緣無故是鬼物殺了,還是劫財不成吃了虧?”
砰砰敲門的桑飛窘住,他剛去看過那些發青發僵的屍體,清一色的剽悍壯巫,偶爾有幾個幹瘦的,又有修煉邪功的痕跡,是巫疆人都不待見的黑巫師。
這樣的人成群結隊的死了,說是被人暗算太沒說服力,暗算別人不成反被殺罷了。
杜小草不想插手這種“黑吃黑”,就事論事,紅痣婦人是千年老鬼,隻要沒被抓現行實錘害人,旁人就沒道理喊打喊殺。
居心不良圖謀她的財物,被殺了也是活該。
杜小草的瞌睡蟲被驚走,起身洗漱梳妝,跟著桑飛去查看情況。
跟她猜測的幾無二致,有幾個還是熟麵孔,昨日隱匿在人群中就被她留意到了。
桑飛試探著詢問杜小草:“若是那頭老鬼繼續呆在亂葬崗周圍,不肯搬走,咋辦?”
“那就先讓她住著唄,她在此地的時間,可能比你們天蘿人還長,誰占了誰的地盤還不一定,隻要她安分守已,咱們就按兵不動。”
以靜製動。
因為亂葬崗上這些動靜,落寞幾百年的天蘿部,空前熱鬧起來,偌大一片亂葬崗人來人往,空中時不時還有各種靈禽、仙舟飛過。
桑飛年少愛熱鬧,開心得嘴巴咧到耳朵根上,收起了平日裏的混不吝,繃著臉迎來送往,應酬天巫城中登門拜訪的大小巫部首領。
少巫大人也去了一趟,驚訝此地如此短的時間,如此大的變化。
一條發源城外的溪水,在數百野巫的奮戰下,清理幹淨了淤泥、碎石和白骨 ,水質重歸澄澈,一夜之間湧出許多冥魚,垂釣的人烏泱泱湧過來。
迄今為止,釣上來的最大一條冥魚,足有三尺多長,被拎出水麵之後,還猙獰掙紮,最後還掙脫了,落入溪水中倏然不見。
桑飛不滿旁人來占便宜,慫恿杜小草啟動符陣,把天蘿部之外的人都擋在陣外。
杜小草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小魚怪一巴掌拍在倒黴孩子後腦勺上,噴他:
“就你那點腦子,能跟我們族長大人比?我們族長來之前,你們天蘿人在天巫城屁都不是,能像現在這樣風光,全都是沾了我們族長的光,別摳摳索索,別瞎出主意,都聽我們族長的!”
桑飛討了個沒趣,捂著腦袋坐到一邊。
杜小草坐在窗前畫符,凝神靜氣,對身邊的吵鬧置若罔聞。
她敞開亂葬崗,任憑全城人進出,目的不止是說給桑飛聽的那些,她懷疑此地另有玄機,跟城外那處因為地動而現世的所謂“秘境”,有那麽一丟丟難以言喻的關係。
欸乃一聲山水綠,欸乃一聲天地清。
被杜小草調理過的亂葬崗煥然一新,大小管事都忙得腳不沾地,想要把這塊用自家天巫性命換來的領地,開發得跟其它天字號巫部坊市一樣繁華熱鬧。
桑飛在小魚怪的忽悠下,重金聘請數十名石匠,請他們出手,把亂葬崗中央一座高而陡峭的山丘鑿成一座祖巫像。
消息傳開,烏泱泱的人湧過來圍觀,想看看這樣雕琢出的祖巫像有多麽氣派。
杜小草遠遠看了一眼,也佩服小魚怪的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