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坐看你表演
從三人的閑話中,她聽出他們真是從白帝城過來遊曆的,一路上過得驚心動魄,但都熬過來了,收獲頗豐,等回到家族,就能揚眉吐氣,爭奪下一任家主。
老道人不是家族派遣給貴公子的供奉,是貴公子在七十二洲遊曆時自己認識的,跟在兩人身後的沉默壯巫,也是他在巫疆遊曆時收留的野巫。
臨時拚湊的團隊,看似互相知根知底,起碼貴公子是這麽認為的。
現在要探險秘境,貴公子覺得有必要臨時誆一個炮灰跟在身邊,盯上了杜小草這個“假鬼”。
他不確定杜小草這個“紅痣婦人”,是不是那晚出現在亂葬崗的紅痣婦人,也不確定亂葬崗的紅痣婦人,是不是真鬼物。
他笑眯眯跟老道士耳語:“先把人誆過來,走一步看一步,能用上就先用著,用不了就殺了,如果她真是亂葬崗出現過的紅痣婦人,身上的好東西可不少,額外能發一筆大財。”
隨手就能拎出一堆銀南瓜的財主,放跑了豈不可惜?
老道人和貴公子對視一眼,笑得詭譎。
從始到終,他們沒理會旁邊的沉默壯巫。
杜小草卻認出了壯巫衣衫上的巫紋,是去年剛剛覆滅的一個大巫部,當時傳出消息說族長力盡而亡,寮首卻成功出逃。
如果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狠辣陰鷙的寮首,該擔心的是老道人和貴公子。
崖壁之下,貴公子跟同伴商議妥當,站起身整理衣衫,慢走幾步靠近杜小草,想要寒暄套近乎。
杜小草卻裝得像驚弓之鳥,猛然抬頭瞪著她:
“年輕人,我已經讓出一塊空地給你們休息,不要欺人太甚!”
貴公子微笑,拱手行禮:“在下來自大胤,世家出身,姓許,身後兩位一個是家族供奉,一個是雇傭的向導,聽聞此地有寶光耀目,特來探訪一二,希望有些收獲,縱然沒有,也能漲漲見識。”
杜小草冷笑:“你倒是自信,就不怕寶貝咬手,同行奸猾,反過來把你當寶貝搶了?”
貴公子點頭:“正是擔心,才要邀請閣下一起結伴而行,互相照應。”
“你們有什麽本事?憑什麽跟我結盟?萬一你們都是扶不起的爛泥,還要連累我!”
杜小草說得不客氣,激怒了老道人,袍袖一揮,雙手指縫間就有絲絲縷縷的雷光縈繞,隨手往旁邊的大青石上一指,巨石無聲碎為齏粉。
這一手雷法神通,不但讓杜小草噤口,也震懾住了周圍若有若無的覬覦,許多人當即斷了黑吃黑的心思。
白袍老道一臉得意,問杜小草:“老太婆,憑我可配與你結盟?好叫你這老婆子知曉,我們公子的本事,還在老道之上,就連我們同行的這位壯巫,都能呼風喚雨,凝水成冰!”
杜小草一聽,立刻明白自己沒認錯人,眼前壯巫就是那個覆滅巫部的可怕寮首。
他看似沉默寡言,木訥笨拙,出手殺人的時候卻敏捷得很,喜歡用巫術把人冰凍成冰坨子,再一拳打爆,冰淩散開宛如天女散花,看著美輪美奐,細思極恐。
杜小草明白,她若想在眾目睽睽之下保住顏麵,必須展露出一些手段來,她現在是“千年老鬼”的人設,施展的神通也得與此有關。
眾人就看見,平地忽然刮起一陣陰風,黑霧從四麵八方洶湧而出,轉瞬遮蔽住驕陽烈日,眼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隱約還有厲鬼咆哮,聽在耳中讓人氣血噴湧,忍不住想要跟人廝鬥。
待到杜小草收起神通,被困在黑霧中的人猛然警醒,狼狽發現自己已經跟身邊的人糾纏在一起,脾氣急躁的已經見了血。
眾人驚駭,看鬼一樣看著杜小草。
這黑心老鬼,果然難纏!
杜小草氣定神閑,斜睨老道士和貴公子:
“如何?”
老道士麵色訕訕,貴公子上前一步,滿臉諂笑:“仙姑道行驚人,是我等的良朋。”
杜小草沉默不語。
她的本意是獨行,眼前這夥人好死不死找上門,若是不答應聯手,就結下了梁子,她雖然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這麽三個家夥當幌子,更方便她趁亂行事。
片刻之後,四人團團圍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地寒暄。
杜小草想問貴公子:“你擅長使刀?”
簡單一句話,驚得貴公子麵色一泠,不自覺攥緊了手中的佩劍,驚訝杜小草杜小草目光犀利,一眼看破他這劍非劍,而是一把藏在劍鞘裏的狹刀!
大胤七十二洲,擅長使劍的門閥世家比比皆是,擅長使刀的,就寥寥無幾。
他若認了擅長使刀,掉馬甲的可能大增。
老道士看話題僵住,哈哈笑著斡旋:“刀劍都是武器,沒有高下之分,我這小主人原本是擅劍的,來到巫疆遊曆,入鄉隨俗,想淬煉一下刀法,又得了一柄寶刀,可惜沒有刀鞘,不得已暫用劍鞘,讓仙姑誤會了。”
杜小草假裝信了他的鬼話,轉而問沉默壯巫:
“這位兄弟是哪個巫部出來的?”
沉默壯巫彎著腰,整個人像隻大烏龜一樣半趴在,遠看隻能看到他背上的大竹筐,聽了杜小草的問話,憨笑著回應:
“是個不出名的小巫部,離天巫城很遠,已經覆滅了,不值一提,提了大家也不知道。”
“你先提一提嘛,也許我真知道呢,這位景道友和許公子是異鄉客,我管不到他們的家鄉事,兄弟你一看就是巫疆人,咱們若成了真朋友,少不得要幫你重建巫部,害你巫部覆滅的人是誰?說來聽聽,若打得過,就陪你一起打上門去。”
中年壯巫抬起頭,目光幽深地打量了杜小草幾眼,似在斟酌她話語中的真誠度。
一旁的大胤貴公子,忍不住要拔刀砍人。
他後悔招惹杜小草了,鬧不好要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她把中年壯巫拉攏過去,背後反捅他和老道士刀子!
中年壯巫察覺到同伴的不悅,一臉憨厚地搖搖頭,婉拒了杜小草的好意:
“巫部已經覆滅一年了,仇人是個勢力很大的巫部,憑咱們的力量,萬萬不敢找上門去,他們不但燒了我的巫部,還把族中所有人都殺了,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血水染紅溪澗,我若泄露行蹤,立刻就會有人追殺過來,並非不信仙姑,隻是性命攸關,不得不謹慎,在下身負血海深仇,向死而生,請仙姑勿要怪罪。”
他說得平靜,話中的血腥卻藏不住,杜小草一時愣怔。
巫部之間互攻,焚燒屋舍、殺人都不算什麽,殺得這麽徹底地少見,這是有多大的血海深仇,婦孺這種“戰利品”都不肯放過?
老道士也聽得皺起眉頭,他收留中年壯巫許久,從未聽他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
許姓貴公子滿臉堆笑,再次試探杜小草:“前些日子,我們去了一趟天蘿部的坊市,好像見到了仙姑你也在,還跟一位姑娘買了兩摞符咒?”
杜小草果斷承認:“沒錯,你們看到的人就是我。”
“事後那擺攤的姑娘說,你是鬼物邪祟?”
“小丫頭胡說八道,你們看我像是鬼祟嘛?景道友,你就算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你腰間那串辟邪鈴鐺。”
老道士麵色訕訕,他在貴公子麵前,把腰間懸掛著的鈴鐺吹噓得天上有地上無,靈驗無比的寶貝,鈴鐺一直沒有響聲,說明眼前的紅痣婦人不是鬼魅邪祟,也不是山野精魅,就是血肉豐滿的大活人。
許姓貴公子猶有不信,問杜小草當日買去的符咒、養魂樹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