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七章 萬一是耍詐呢
沿著這些石碑蜿蜒而下,是一條極為熱鬧的長街,兩側店鋪鱗次櫛比,大大小小的攤位也擠得滿滿的,從攤主穿戴的衣衫巫紋,從他們售賣的貨物,一眼就能分辨成他們的跟腳。
杜小草一路走,一路看,日落西山時,才走到長街盡頭,前方出現一座寬闊的長橋,直通湖底。
她微微詫異,之前她從天巫城上空飛過,並沒有見過這道白玉石橋。
她拉住一個過路的行人,仔細詢問,對方大大咧咧地告訴她,這橋是祖巫賞賜給天巫城的。
就因為這座忽然出現的白玉石橋,才有了場麵浩大的祖巫祭祀。
杜小草不信。
那路人其實也不太信,壓低嗓門告訴杜小草:“大家都猜這橋是幾個天字號巫部搗鼓出來的,具體什麽用途不太清楚,隻要不礙著咱們小老百姓的日子,隨便他們怎麽折騰。”
杜小草啼笑皆非,道了謝,抬腳邁上白玉石橋。
這橋麵上繪製了辟水符,直通湖底,想要行走橋上的人,都要先交一筆錢。
單憑這筆買路錢,修橋的人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杜小草入鄉隨俗地叫了一錠銀子,隨著人群進入湖底,從水下往上看,湖水澄澈幽碧,大大小小的遊魚清晰可見。
更讓她驚訝的,是湖底一座座巍峨氣派的府邸建築,看府門上鏤刻的巫紋,幾乎囊括了巫疆所有大巫部!
她有些後悔,沒有帶贏生、桑飛和小魚怪一起進來。
這兩人一魚若是來了此地,表情一定很精彩。
桑飛和小魚怪就算了,祖上曾經闊過的倒黴蛋,老早就被排斥在一邊,什麽饕餮盛宴都輪不上,但贏生出自城上城,與他的城主師父都自我感覺良好,卻不知道他們一直都是被人眼中的肥羊,從未真的接納過他們。
鳴澤城主多疑,信不過旁人,旁人又何嚐信得過他?
彼此虛與委蛇,看誰技高一籌,若非杜小草想利用城上城釣出隱藏在幕後的黑手,城上城早就被蜂擁而來的豺狼吃幹抹淨!
杜小草心情莫名地前行十裏,兩側府邸、店鋪人聲鼎沸,男男**興高采烈,道邊竹樓上漪瀾上,有人左盼右顧,有人翹腳遠眺,有人喧嘩嬉鬧,有人吆喝招徠生意。
杜小草小心躲避著對麵衝過來的馬車,看著這憑空冒出來的湖底城,挑了一家茶肆休息。
坐在視野開闊的臨窗位置,要了一壺清茶,涼碟幹果,默默聽著周圍的人閑聊。
原來這座湖底城,真的是幾大天巫為了針對城上城弄出來的,思路也不算太清奇,既然雲上可以懸城,那麽湖底也可以建城。
關鍵是,誰幫著幾大天巫建成了這座城?
憑他們自己的本事,明顯是不夠看。
茶肆中的客人,聊天氣氛熱烈,興致勃勃地討論該怎麽瓜分天卜部。
在巫疆這樣的地方,落井下石是人之常情,看看天蘿、天蠍這倆沒有天巫坐鎮的天字號巫部何等慘淡,就能猜到今後的天卜部,會如何難過。
都等不及天卜天巫落葬,來吊唁的賓客就坐在棺槨前商量如何瓜分天卜部的財富和地盤。
天卜大巫豪橫一世,如今屍骨未寒,就淪為酒桌談資,一眾壯巫的措辭,絲毫沒有為尊者諱的意味,言語肆無忌憚,什麽死者為大,笑話!
一邊倒地咒罵天卜大巫如何霸道囂張,欺人太甚,落得死於非命的下場,是祖巫開眼,活該。
偶有幾個天卜部的族人,礙於大勢所趨,敢怒不敢言,滿眼滿心都是憤懣,實在忍受不住,拍案而去。
杜小草看著這般窘相,暗想天卜少巫果然是年少無知,什麽好名聲歹名聲,都是家世和底蘊撐起來的,沒了他的天巫老祖撐腰,他的好名聲頃刻間就得稀碎,哪怕他真的表裏如一,真的光風霽月。
與之對比的,是天蘿部的族人,一改之前的瑟縮,挺直了腰板。
有人諂笑問他們:天蘿天巫是不是真的“死而複生”?
他們按照桑飛的叮囑,置若罔聞裝沒聽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碰壁的人訕訕地笑,半點火星都沒敢蹦出來。
杜小草看在眼裏,故意刺撓眾人,說天卜部的大巫雖然隕落,畢竟有那麽多年的底蘊在,一時半刻,還能撐得住。
“哈哈!你一個小丫頭懂得甚麽?天字號大巫部的底蘊,唯有天巫,其它什麽都是虛的,他們的對手不是其它小巫部,是跟他們並肩的天字號巫部,天巫活著的時候什麽都好說,天巫死了立馬翻臉,憑天卜部裏的那些土雞雜魚,根本抵擋不住!”
另一人也笑:“看看天卜少巫就知道了,平日裏聲名在外,老祖剛死,馬上就被打回原形,聽說成了一具骷髏人,被關在巫部連門都不能出,不定啥時候就死了……”
“繡花枕頭,還妄想湖心山上雕像,真是可笑!”
“一鯨落萬物生,垮了一個天卜部,興旺了一大堆小巫部,咱們都機靈著點,萬一運氣咬上一口,往後幾百年都不用愁了……”
“……”
七嘴八舌的奚落冷嘲聲中,忽然起了一身雜音:
“運氣好能咬上一口,運氣不好就得崩了牙,天卜部積威幾百年,在天字號巫部裏都能橫著走,他們的老祖,說死就死了?萬一是耍詐呢?”
輕飄飄一句,讓偌大酒肆靜音,剛剛還大笑吵嚷的人群,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鵝,瞪大眼不吱聲了。
尬了半響,有人低聲詢問:“這位兄台,你有內幕消息?”
“內幕消息沒有,隻是憑常理推斷,天蘿部的那位天巫,傳說都死了上千年了,還能忽然冒出來替後輩出頭,天卜的天巫憑啥就得死挺?萬一他是為了引蛇出洞,然後一網打盡——”
說話的人刻意停頓,威脅之意明顯。
杜小草盯著說話的人,猜測他是天卜部派出來蠱惑人心的,哪怕他們的天巫已經魂飛魄散,憑昔年餘威,還是能震懾住一些人。
茶肆掌櫃過來圓場,說甚麽隻管飲茶,不論是非,口舌容易惹禍上身。
說到底,還是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