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章 再入羽界
雲瀾老祖被人阻攔，本尊無法返回羽界，卻能襄助杜小草和她的小夥伴一起前往羽界。
違背天地規則這種事，偶然做上一次的那點反噬，他的身子骨還是扛得住的。
結果就是，杜小草一行人短短一天之內，在羽界和七十二洲來回顛簸，終於消停的時候，人全都暈了。
杜小草畢竟是羽界土著，暈也隻是一瞬，恢複火來的時候，發現跟她一起過來熟麵孔頗多，秦紫胤和秦佑安之外，呂文昭、青鱗和青麟，呂氏堂兄、婉娘姐妹、白愚……一大堆人全都在。
她想上前安撫幾句，卻被族人簇擁著去祭拜神靈。
“帝姬遠行歸來——”
“叫我仙君便好。”
杜小草隨口打斷來人的話，一千年了，她有些不習慣“帝姬”這個稱呼。
……
秦紫胤和秦佑安醒來時，身邊杵著以為老嫗，麵容慈祥，舉止沉穩，見他們睜開了眼，微笑上前：“在下姓蘇，叫蘇嫗即可。”
秦紫胤拱手行禮：“見過蘇婆婆。”
“見過蘇婆婆。”秦佑安有樣學樣，態度恭敬，坐等老嫗接下來的安排。
老嫗沒有再多說，率先邁步，行走間悄無聲息，仿佛紙人，醫生道行修為內斂到極致，猶如枯井古潭一般，毫無波瀾，讓人不自覺的靜了下來。
秦紫胤有小酆都加持，勉強算個高手，腳步動靜不大，秦佑安便尷尬了，腳步聲在一片寂靜中刺耳至極，遮掩都遮掩不了。
他好歹是做了幾年仙帝的人，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位蘇婆婆，是雲瀾族中派來試探摸底的人，這才剛邁步，他就輸給了秦紫胤，接下來怎麽辦？
蘇婆婆看出他的尷尬不安，低聲勸解：“無妨，道行修為這種事，不急在一時，以公子你的年紀，能有這般修為，已經當得起一聲‘俊彥’。”
秦佑安聞言，心情稍緩，記起自己跟秦紫胤一千歲的年齡差，暫時比不上他，並不算輸了。
他跟想知道羽界之中，如他這般的“俊彥”，道行修為都是什麽樣的，他在其中能不能排上號，若是懸殊太大，他得奮起直追，決不能讓人小覷了。
他對羽界的認知有限，算上之前的那場魂遊，也沒見過幾個“俊彥”，隻能以杜小草當年的道行來判斷，千年前的若吾仙君，就能憑一己之力擊退雷隼，在誅妖盟的圍剿下怡然不懼，他的本事與之相比，差了好幾萬裏。
他顧不上靦腆，當麵詢問蘇婆婆：“羽界的年輕人，道行都如小草……仙君那般嗎？”
“當然不是，仙君年紀雖小，卻是雲瀾一族唯一的帝姬，未來的當家人，帝君他老人家悉心栽培，傲視羽界年輕一輩。”
“蘇婆婆有所不知，在下出身鹹陽秦氏，乃七十二洲數一數二的世家，嫡支嫡係嫡子，父母愛若掌珠，傾力培育，在七十二洲也有俊彥之名，但跟仙君的道行天差地遠——”
秦佑安訥訥地說著，蘇婆婆已經明白他的弦外之音，輕笑解釋：
“公子心急了，看你年歲不過三旬，仙君卻十幾萬歲了，人妖殊途，不好相比。”
秦佑安不死心地追問：“人族可以修煉羽界妖族的功法嗎？”
“很難，一般來說是不行的，但人族自有傳承，他們教養出來的俊彥，不輸給妖族的年輕人。”
蘇婆婆能被派來考驗秦佑安和秦紫胤，道行、眼力、心性都是絕佳，隻是瞥兩人一眼，就曉得他們的斤兩，沒有輕蔑的意味，卻也沒怎麽看重。
無論他們之前與仙君有何瓜葛，到了羽界，回了雲瀾，都不是若吾仙君的良配。
蘇婆婆想不通，自家老祖為何要把這麽兩個年輕人弄到羽界來，直接扔在那什麽七十二洲，仙君見不到他們，一時或許舍不得，長久了也就淡了，何必多此一舉，把人弄到眼皮底下杵著膈應？
這是蘇婆婆心底的想法，不會說出來，甚至不會表露出來，
一切都有主子拿主意，她隻負責辦事。
隻論皮相，眼前兩個年輕人倒是極好的，聽說話，出身也算看得過去，可惜是小魚界那種地方，天地靈氣匱乏，頂尖的俊彥，拿到羽界之中看，不值一哂。
她沉默片刻，低聲提醒兩人：“羽界不比小魚界，小魚界就是你們口中的七十二洲，你們機緣巧合來了這裏，要謹言慎行，不要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秦佑安麵色微沉。
秦紫胤的臉色也沒好看那哪兒去，他畢竟比秦紫胤多活了一千年，困在險灘祠廟中被人當神靈祭拜，見慣了塵世悲喜，這蘇婆婆一照麵，他就察覺對方眼神不善，帶著挑剔和嫌棄，礙著人在屋簷下，他隻能裝傻，現在人家把話說得這麽透徹，幾乎算是撕破臉皮了。
秦佑安一時氣盛，詰問蘇婆婆：“敢問婆婆，若我們不識抬舉，非要肖想，羽界會如何，雲瀾會如何？”
“年輕人自稱俊彥，有句俗話是否記得？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否則便是莽撞之輩，徒增笑爾。”
蘇婆婆的笑容全部收起，嘴角冷凝，再度打量了秦紫胤和秦佑安兩眼，無奈苦笑：“我老婆子本不想口出惡語，兩位公子卻咄咄逼人了。”
“惡語醒腦，多謝蘇婆婆苦口婆心，但我們也不是三歲頑童，自有主意。”
“兩位公子莫嫌老婆子多嘴，你們能來到羽界，是托了仙君的福氣，是一時的運氣，但運氣有高有低，指望不住，萬一到了生死關頭，運氣忽然低了，路就窄了。”
“婆婆老成之言，在下謹記在心，在下能有今日，並非靠的運氣，運氣這種東西虛無縹緲，不能沒有，不能倚靠，靠這個東西的人，無論俊彥還是蠢貨，都容易死得早，凡事都往最壞處想，早早做好最壞的打算，才能走得長遠。”
一番話，說得蘇婆婆眯起了眼，不再說什麽，隻管帶著他們走路。
秦佑安懟她，她反而對秦佑安多了幾分重視，羽界多妖族，妖族逞勇鬥狠，一味忍讓退縮，是沒有前途的，還要被人鄙夷欺辱。
太好說話，在七十二洲也許是好事，在羽界妥妥的壞事，是惡習，得改！
一直悶聲的秦紫胤，她也沒有小覷，好說話難說話，終究都開口說話了，有些時候，噤口不言更合適，訥言的俊彥，大多比滔滔不絕的俊彥走得更遠。
秦紫胤和秦佑安兩人各懷心思，不曉得這麽短短一段路，就有那麽多的坑。
老嫗大體摸清了兩人的脾性，不再多說多問，領著他們去了一座華麗屋舍，讓他們暫居在那裏。
秦佑安看著迎上來的四個侍婢，微微周圍，問轉身要走的蘇婆婆：
“我們初來乍到，想四處走走，可以麽？”
“若是想在祖地內走走，當然可以，所有對外客開放的地方，你們都可以去。”
秦佑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皺眉道：“想要去雲瀾祖地之外的地方，不可以麽？”
“可以，隻要你們能接得住守門人三拳，羽界自大，盡可去得，若是不能，就乖乖呆在雲瀾祖地，莫要出去送死惹事。”
蘇婆婆說著話的時候，笑嗬嗬一臉褶子，像是說什麽歡天喜地的消息。
旁邊圍觀的四個侍婢麵無表情，沒有哂笑也沒有同情，傀儡人一般。
她們也確實就是傀儡人，衣衫裏包裹著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某種奇木。
秦佑安看著這樣的侍婢，心情愈發不愉，很想念在焦溪村中，杜小草和她朝夕相處的日子。
時過境遷，兩人地處境天翻地覆，他和秦紫胤被困在這麽一座館舍中，想要見她一麵都不可得。
好在，他們被允許在祖地之中自由行走，哪怕這自由有諸多限製，起碼沒有被軟禁在屋舍之中。
兩人顧不得從前的嫌隙，結伴同行，遇到為難之事也好商議應對。
兩名傀儡侍婢挑著燈盞，走在前方為他們照路，順便告知他們哪裏是禁地，隻可遠觀不可靠近。
“兩位公子，前方是藏書樓，外人莫入——”
“兩位公子，那邊是西華樓，有針對異族的禁製，擅闖者死！”
“兩位公子，湖邊的花草多是草木精魅，不可以觸碰，萬一遇到桀驁不馴的，會被襲殺。”
“兩位公子……”
提醒告誡聲接連不斷，再好脾氣的人也要崩潰，秦紫胤和秦佑安的臉越來越黑，強忍著怒氣，隻在道路中間走動，不靠近任何可能的危險。
“兩位公子莫要怪奴婢多嘴，也莫要怪蘇婆婆言語得罪，她是真心為你們好，你們在祖地之中尚且要多多小心，一旦外出，十有**回不來了。”
其中一名侍婢似乎被兩人的容顏蠱惑，故意落後同伴幾步，低低提醒。
秦佑安瞥了她一眼，順勢問道：“羽界這麽凶險？都沒有天理王法的麽？”
“天理王法當然有，都是保護妖族的，兩位公子是人族，還是從小魚界過來的人族，在大妖眼中與路邊的野草無甚差別，隨手就打殺了。”
“過分！”
說話的侍婢語氣低沉：“似我和前邊那位姐姐，雖然是用奇木煉製的傀儡人，但我們身上的這副皮囊，確實是活人身上剝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