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章 一條繩上的螞蚱?
杜小草懵了,看著方才還言笑晏晏活潑跳脫的兩個半個少年,轉眼就在她麵前變成了兩具屍體,七竅流血,死狀難堪。
這模樣,一望而知是中毒死了的。
又是在吃酒樓施舍的剩飯剩菜時死亡,眾目睽睽,死者嘴邊還掛著半個啃剩下的雞肋。
酒樓掌櫃攤上事了,想抵賴都難。
雖然死者隻是兩個小乞兒,人卑命賤,卻也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被人圍觀了,傳言就不會好聽。
杜小草還在愣著,黑岬已經上前摸過小乞兒的脖頸,惋惜地衝杜小草搖搖頭:
“死透了,沒救。”
一旁的夥計驚呆了,嘴唇哆嗦著半響說不出話,對麵的竹樓裏,卻衝出一個身材肥碩麵向凶惡的婦人,手中搖著帕子,蜇蜇嗷嗷大喊大叫:
“殺人啦!春風酒樓殺人啦!快來看啊!”
杜小草蹙眉,她正愁找不著使壞的凶手,嫌疑犯就自己蹦了出來,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此時此地,誰第一個叫破,誰喊得大聲,誰最可疑。
之前小乞兒的話,提及這“老板娘”嫉妒對麵同行生意興隆,指桑罵槐遷怒他們兩人。
隻是遷怒也就罷了,居然為了攪黃競爭對手的買賣,拿兩個無辜小乞兒做筏子,害死了他們!
杜小草趁著圍觀的人還沒湧上前,從殘羹中撿起那隻不起眼的蟲豸,外表形似七星瓢蟲,身軀柔軟,還沒有徹底死掉。
她小心翼翼地給毒蟲灌注靈氣,讓它不至於喪命,扔它下來的凶手捏了它一下,又刻意拿捏過輕重,沒有真的捏死它,讓杜小草有了發揮的餘地。
春風酒樓的掌櫃聽到咒罵聲,趕緊出來查看,迎麵就看見胖婦人叉腰跳腳大罵,歎息道:“佟二娘,你鬧過一回又一回,究竟要怎樣才肯罷休?”
胖婦人嗬嗬冷笑,呸了一口唾沫在掌櫃臉上:
“老東西!裝什麽善人?嫌這倆小乞丐坐在你門外礙眼,居然下毒害死他們,你好大的狗膽!殺人償命懂不懂?!”
酒樓掌櫃肯定是懂得,也明白了胖婦人的惡毒,今日這事不好收場,殺人的罪名一旦扣下,他酒樓要完,人也要完。
他當眾分辨:“這倆小乞兒在此地不是一天兩天了,又沒做過損害酒樓的事,我為何要殺他們?不但沒殺,每天還讓夥計丟些剩飯剩菜出來,免得他們餓肚子,不止這兩個,城中許多乞丐都來我這兒討食……”
他說著說著,忽然愣住。
平日裏很多乞丐來討食,今日卻隻有那倆小乞兒,這本身就很古怪。
酒樓丟出來的殘羹冷炙,質量依舊是不錯的,其它地方很難尋到,所以酒樓外的隱蔽角落裏,總是擠滿了乞丐,隨時準備衝出來搶食,無論酒樓丟出來多少菜肴,乞丐們都能吃幹抹淨。
一直相安無事,直到今日。
黑岬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怎麽回事,大聲提醒掌櫃:“這羅浮城中的乞丐,有沒有丐頭管著?若是那丐頭事先得了提醒,聽到了什麽風聲,讓手下的乞丐都不來了,隻有那倆少年是跑單幫的,沒得到提醒,依舊來吃,可不就中招了?這是有人要害掌櫃啊。”
酒樓掌櫃得了提醒,恍然大悟,指著兩個倒斃的乞兒道:
“這兩人是被人販子擄來此地,那人販子觸怒貴人被打死,他們倆趁機逃出,商量著要返回家中,沒有路費,找我商量來酒樓打雜攢錢,我這店新開,生意火爆,也需要人手,有兩個夥計因為家中有事要辭工,打算讓他們倆頂替,還沒告知他們,就出了這樣的禍事!”
一旁的夥計聽了,麵色訕訕,杜小草立即追問他:
“你是不是瞞著掌櫃,告訴了這倆小乞兒?”
夥計觳觫,哭得滿臉是淚。
杜小草安慰道:“這跟你沒關係,你告訴他們是讓他們提前開心,做做準備,可惜他們年紀太小,炫耀給壞人聽,遭了嫉妒。”
因著這番話,圍觀的人沒有一邊倒聲討酒樓掌櫃,目光都盯著大嗓門的胖婦人。
胖婦人被盯得發毛,怒道:“都看著老娘幹什麽?這兩個殺坯又不是老娘弄死的!誰讓他們來這黑心酒樓討食?惹人厭煩喪了命,活該!”
她咬定是酒樓掌櫃害人,酒樓掌櫃矢口否認,場麵僵著,人群也嚷嚷要報官。
一隊穿著白袍的壯妖過來,為首的上前詢問何事?
胖婦人大呼小叫,搶先添油加醋說了一遍,全都是對酒樓掌櫃不利的話。
白袍壯妖沒有偏聽偏信,看向酒樓掌櫃,他的說法又是另外一回事。
各執一詞,白袍壯妖也為難了。
杜小草上前行禮:“見過這位巡長,在下雲瀾若吾,恰好經過,親眼見證了這倆小乞兒是怎麽死的。”
白袍壯妖神色一震:“原來是若吾仙君,久仰了,仙君可知曉這倆小乞兒的死因?”
杜小草拿出那隻毒蟲,展示給在場眾人看,“我路過的時候,聽了他們說了些閑話,說對麵的老板娘因為這邊酒樓的生意太好,遷怒追打他們,凶暴得很,然後這邊酒樓的夥計端出來些客人吃剩下酒菜,小乞兒圍著吃,從樓上的窗戶裏扔出這隻毒蟲,掉在盛放菜肴的缽盂裏,毒素蔓延,他們就死了,這毒十分烈性,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奪了性命。”
白袍壯妖仔細打量毒蟲,又讓隨行的同伴驗看死者和缽盂中的毒是不是這一種,很快就確定,是同源的。
接下來的難題,就是怎麽用毒蟲鎖定下毒的黑手。
杜小草確定肯定有黑手,她拯救這隻毒蟲的時候,飼主卻在暗中使壞,想要弄死毒蟲,毀屍滅跡。
杜小草繪製了三層隔絕符陣,讓他沒辦法得逞,趁著毒蟲生機還算旺盛,她用心溝通,讓它在人群中尋覓自己的飼主。
毒蟲智商有限,遭受這麽多驚嚇,憑本能想要逃回飼主身邊。
眾人就看到,他慌不擇路地奔向角落裏一個黑袍男子,撲扇翅膀想要飛回他腰間的蠱罐中,黑袍男子嚇得掉頭就走,邊走邊激活瞬移符,想要逃離此地。
巡街壯妖早有準備,禁錮了周圍這片空間,逮住了黑袍人。
揭開他的麵罩,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無相界的修士!
巡街壯妖冷嗤:“膽子不小,敢來羅浮城興風作浪,說!是誰讓你坑害那倆小乞丐的?”
黑袍無臉人板著臉,不吭聲。
消極抵抗是沒用的,巡街壯妖對付這種局麵的經驗十分充足,當即催發迷幻符,讓他陷入幻境,乖乖交代了身份來曆,為何害人的事也交代的清楚,就是之前叉腰的胖婦人指使的。
巡街壯妖去抓胖婦人,胖婦人大喊冤枉:“我不認識他!我真的不認識他!”
杜小草蹙眉道:“你不認識他,為何最早發現那倆小乞兒死了?還一口咬定是春風酒樓掌櫃指使的?”
胖婦人看熱鬧把自己看成了熱鬧,驚慌失措,忙不迭地分辯:
“我就是眼饞對麵酒樓生意好,想趁機給他添點亂,這掌櫃的一向心善,對那倆小乞丐也好,人肯定不是他殺的,但我真的沒有指使這無臉人下黑手!我雖然脾氣爆一點,心眼小一點,沒膽子殺人啊!冤枉啊!”
春風酒樓的掌櫃也麵露疑惑,他對胖婦人的秉性頗為了解,咋咋呼呼幸災樂禍是有的,天天琢磨著怎麽跟他搗亂,買凶殺人不像她能幹出來的事。
這掌櫃不喜胖婦人,卻也無意冤屈胖婦人,他需要的是抓出真正的幕後黑手,不是找頂缸。
黑手一日沒被揪出來,他這心就一天不能安生。
隱患沒有根除,來日還會使壞。
他火速安排了幾桌酒菜,招呼巡街壯妖入坐,“幾位官爺,這事怕是另有隱情——”
春風酒樓剛剛開張倆月,屋舍恢弘華麗,不是一磚一瓦建起來的,是一座法寶小洞天,挪動起來非常方便。
“三個月前,我買下了這片空地,當時就有人半夜闖入房間威脅,讓我放棄這塊地,不然麻煩無盡,我沒有理會,打退了來人,之後就風平浪靜,除了對麵的老板娘時不時聒噪幾句,並無其它人來找茬,我以為太平無事了,今日卻攤上人命官司。”
巡街壯妖悶頭喝酒,一言不發。
杜小草好奇道:“掌櫃的意思,是當初恐嚇你放棄地皮的人,並沒有撒手,想通過人命官司毀了你的生意,順便得到這片地皮?”
春風掌櫃苦笑:“雖不中,亦不遠,那叉腰婦人雖然凶悍,實則掀不起多大風浪,她的酒鋪是個小買賣,肯去她那兒喝酒的人,不會來春風酒樓,來得起春風酒樓的,不會瞧得上她那種小酒鋪。”
兩家目標客戶群天差地遠,但胖婦人的生意,卻因為春風酒樓的興隆,變得門可羅雀。
咄咄怪事。
春風掌櫃懷疑,胖婦人生意蕭條,就是有人背後搗鬼導致,那些人深知胖婦人的急躁浮躁的秉性,唆使她出頭鬧事,最後把她當替罪羊扔出去。
如果不是杜小草恰好經過,她連“替罪羊”都不用當,叉腰吵鬧一番就能全身而退,從始到終蒙在鼓裏。
巡街壯妖的臉色很難看,別人看向他的目光也頗意味深長,黑袍無臉人是杜小草用毒蟲找出來的,無臉人的“口供”是他用迷幻符逼出來的,春風掌櫃懷疑這份“口供”的真實性,順帶就質疑了他的公道。
從時間上看,巡街壯妖出現的也太巧,這邊剛鬧起來,他就出現了,若非杜小草抓了毒蟲,鎖定無臉人,被抓走的多半就是春風掌櫃,一張做了手腳的迷幻符拍下來,他當場認罪,下場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