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黑岬的狐朋狗友
照黑岬的說法，胖婦人做事很講究，隻是移除了英靈幡上的符咒，沒有趁機對杜小草的神魂下黑手，否則杜小草就沒機會安然坐在這裏了，就算不喪命，也得重傷躺倒好幾天。
黑岬似笑非笑地斜睨秦紫胤：“秦公子，你住進雲瀾祖地之後，樣樣規矩都不錯，就一件事，做得不好。”
秦紫胤瞪著他，沒說話。
黑岬力證自己不適合信口開河，指著杜小草詰問他：“你來羽界，是因為帝姬？”
秦紫胤點點頭。
“你對帝姬真心實意，百死不悔？”
秦紫胤再點頭。
“你跟帝姬求親了嗎？”
“……”
秦紫胤漲紅了臉，怒視黑岬，這家夥拿他戲耍就罷了，還羅唕到杜小草頭上！
黑岬收斂起笑容，振振有詞地數落他：“俗話說得好，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你人都到了雲瀾祖地，不管成不成，先把提親的事辦了，把聘禮送了，擺明態度，你隻管悶聲不吭，別人可要搶在前頭了。”
秦紫胤氣悶：“我提親，給聘禮，他們就會答應，就會手下嗎？”
“提不提，送不送是你的事，收不收，答不答應是他們的事，你隻管把你能做的做了，這樣將來還能說個先來後到，現在倒好，你明明是先來的，反成了‘後到’！”
杜小草蹙眉，想不通誰會在這種時候跑到雲瀾祖地求親。
答案是金烏太子。
提親這種事，慣例不需要當事人自己出麵，需要媒人，越是德高望重的，媒人，越顯得對方有誠意。
金烏部因為兩百萬年前的哪一樁婚約，特意找了兩百萬年前的媒人後代，備了厚禮，前往雲瀾祖地。
黑岬攤開手大笑：“紫胤公子，人家比你會鑽空子，就這麽一招，你就輸了氣勢，輸了先手。”
秦紫胤怒不可遏，黑岬還火上澆油，問他聘禮準備好了沒有？
“千萬別拿七十二洲的破爛充數，最好是在羽界這邊搜羅一些寶貝，你地位身份都比不過金烏太子，就盡管在聘禮上扳回一局吧。”
“你想說什麽？”
“除了聘禮，還有媒人，你還需要一個敢跟金烏部對著幹的大妖做媒人。”
“……”
聘禮與媒人，秦紫胤都沒有。
非要說有，也就小酆都比較拿得出手。
黑岬猜出他心中所想，潑冷水澆他道：“那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錢，千萬看好了，誰都不能給，也別覺得雲瀾老祖就帝姬一個後輩，你把小酆都當聘禮是左手到右手，將來還能拿回去，天下事最猜度不準的就是人心，千年前你已經吃過一次虧，別再來一次。”
杜小草氣惱：“我不要小酆都。”
“這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秦紫胤要娶你，規矩是一定要講的，聘禮和媒人，一樣都不能少，聘禮是顏麵，媒人是人脈，他秦紫胤若是連這點場麵都撐不起來，哪來的膽子要娶雲瀾帝姬？”
杜小草被噎得啞口無言。
秦紫胤道：“聘禮我會去掙，媒人麽，我來到羽界這麽久，沒看到任何一個德行高潔之輩，多的是宵小之徒，蠅營狗苟之輩，他們不配做我和小草的冰人。”
“不急，你在帝姬的事還有的折騰，慢慢看著吧，羽界這麽大，總會有幾個德高望重的大妖，關鍵是怎麽說服他們來給你做冰人。”
黑岬笑嗬嗬翹起大拇指，指了指他自己：“若是紫胤公子不嫌棄，我願意做這個惡……冰人。”
杜小草“噗嗤”笑出聲。
黑岬雖然是吼妖部家主之子，對外宣布過的“少家主”，實則就是個送死的炮灰，他上麵的兄長，下麵的兄弟都拿他當死人，早晚要被拖到城頭當炮灰。
死了的人是沒有任何麵子的，也不能再開口，如何給人做媒？
黑岬被嗤笑，也不惱，趁著遊船回到岸邊，繼續往春風酒樓方向走。
秦紫胤訝異道：“不是很多人想要約戰我嘛，人呢？怕了？”
“怕什麽怕啊，雷聲大雨點小，原因必然是有人發了話，要把你這坨爛泥留著給專門的人踩，踩得你顏麵掃地。”
“金烏太子？”
“應該不是，他愛惜羽毛，當眾打贏了你這麽個雜魚沒什麽好處，還會激怒帝姬，他不會做那樣的蠢事，隻能是霍氏和他們的幫凶。”
“是啊，就是霍氏，他們怎麽不湧上來呢，等什麽？！”
秦紫胤心情急躁，想找到人來暴打一頓泄憤。
黑岬也莫名其妙，按說霍氏的人早該冒頭了，這麽蜷縮在人群中躍躍欲試，罵罵咧咧，就是不出拳算怎麽回事？
杜小草卻忽然低聲提醒：“有人靠近，還不止一撥，小心偷襲！”
秦紫胤攥緊箬衣劍，打定主意給這些瞎起哄的家夥一個教訓，黑岬四下看了一遍，眉頭擰了起來：“不用慌，都是我的……朋友。”
狐朋狗友？
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秦紫胤和杜小草已經知道，黑岬早就在吼妖部失寵，親生父親都對他不聞不問，他跑到雲瀾祖地，不是為了求娶仙君，是扯著“求娶”的幌子避禍，沒臉沒皮熬過了最凶險的危機，又被扔到空間戰場。
反正就是一定要他死。
他的“少家主”身份，就是個笑話，非嫡非長的小兒子，本事稀鬆，紈絝名聲傳遍方圓十萬裏，還掘了“二叔祖”的墓，顢頇不孝，族人和世人都引以為恥。
黑岬自己心態平和，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看見“朋友”們圍過來，滿臉堆笑：
“好久不見，大家夥都還活著？”
開口就是欠揍的言語，圍上來的一種年輕小妖臉上的笑容僵住，卻又不能轉身就走，強撐著打哈哈：
“咱們是一起長大的鐵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看你落了難，豈能袖手旁觀，這不，全都來幫你。”
“謝過大家夥的好好心，讓你背後的家夥們站出來吧，我看看都是誰？”
話音剛落，滿臉僵笑的年輕人就石化在原地，身後被迫冒出三顆大腦袋，花瓣一樣簇擁在為首之人身後。
杜小草圍觀吃瓜，總覺得氣氛說不出的詭譎，這四個忽然冒出來的年輕小妖，看妝扮和氣勢，明顯是大妖部的公子，這也不稀奇，能跟黑岬是發小，玩到一起的同伴，都是差不多的身份。
黑岬已經是家族放棄，他們沒有，大老遠的跑來羅浮城幹嘛，此地雖然熱鬧，確實頭掉了碗大個疤的凶悍地，說死就死，沒得商量。
他們不惜命的麽？
就為了幸災樂禍？
至於麽，多大仇？
黑岬雖然有些混不吝，也就是混不吝，不像是能幹出天怒人怨壞事的那種妖。
難道看走眼了？
杜小草疑惑，上下打量四個剛冒出的小妖，對方也在打量她，為首的“年公子”上前跟她寒暄：“久仰帝姬大名，緣鏗一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請問年公子，我在外是什麽名聲？”
“嬌憨純摯，輕易信人，不知世道險惡，時常落入陷阱。”
“……”
杜小草繃著臉，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幾句評判，並不算冒犯，相當的實事求是。
年公子又道：“我們此番前來，一是要跟黑岬敘舊，護他安全，二就是提醒帝姬，人心隔肚皮，萬萬不可輕信。”
秦紫胤怒了：“我與諸位素昧平生，開口就挑撥我與帝姬的關係，是要找茬嘛？”
“紫胤公子，我們此番前來，並非針對你，你與帝姬的事，自有雲瀾老祖出麵，與我們無幹，聽說你這次來羽界，入住雲瀾祖地，那邊的長老都沒有攆你出門，我們又何必做惡人？”
秦紫胤眯起眼，看向旁邊的黑岬。
這鬼鬼祟祟的四個大妖部子弟，對杜小草沒惡意，對他這條雜魚不關注，隻提醒他們警惕人心，警惕誰？
黑岬？？
杜小草也回過味來，看向黑岬，這家夥口口聲聲自己被父親厭棄，被族人厭棄，究竟錯在哪一邊，不能隻聽他一麵之詞。
年公子為首的四個年輕人，團團圍住黑岬，確定他沒受傷，沒損傷，長籲一口氣，厲聲告誡他：
“妖孽！馬上從我兄弟身體裏滾出去！敢賴著不走，大拳頭打死你！”
黑岬軟踏踏伸出脖頸，遞到他身前：“打吧，打不死我你就得死。”
口出威脅之詞的年輕人羞窘，退後一步，不搭理黑岬。
杜小草終於懂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黑岬：“這皮囊，不是你自己的？”
黑岬搖頭：“是我的。”
“放屁！明明是你搶占了我兄弟的身體，死賴著不走！”
“我當時就奇怪，黑岬這種膽小鬼，怎麽有膽子去挖他二叔祖的墳，原來是換了芯，你這妖孽，以為占了皮囊就能蒙蔽我們，做夢！”
“趕緊把黑岬的皮囊讓出來，他的天賦資質很差，你在羅浮城隨便抓一個小妖，都要強過他，何必非得纏著他呢？”
“求求你了，饒了黑岬吧，他是個大苦瓜，從小就可憐兮兮……”
“……”
亂糟糟的恐嚇夾雜著央求，聽得杜小草雲裏霧裏，悄悄退到秦紫胤身邊，商議著怎麽辦。
秦紫胤聞黑岬：“你來雲瀾祖地之前，已經占了這副身體？”
黑岬點點頭：“你和帝姬認識的黑岬，是我這個黑岬，不是從前那個可憐兮兮的苦瓜。”
“你真的奪舍了？”
“沒有，我對天發誓，從沒有做過奪舍的事，若撒謊天打雷劈，死後魂魄不入輪回。”
羽界和七十二洲一樣，誓言是不能隨便發的，說不準就會應驗，旁邊的年公子繃著臉，怒罵黑岬無恥：
“一定是你使了詭計！”
“螻蟻尚且貪生，黑岬雖然在族中日子難過，也沒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他好不容易長這麽大，還被你誆騙了！”
“……”
杜小草聽得嘈雜，作勢讓雙方噤聲，問黑岬一個關鍵問題：“你占了這副身體，之前的那個黑岬還在麽？”
黑岬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