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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全都是屬狐狸的

  黑岬猛然吐了一口黑血,身體猛然愁緒,從廊柱上跌落下來,被一股輕靈的靈汐托起,才重新穩住身體,卻也沒有再回到廊柱上去,就那麽虛懸在半空,一寸一寸飄到一葉聖君頭頂,被一躍而起的聖君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捶打了一遍又一遍,打得杜小草皺眉沒眼看,想要阻攔,卻沒辦法靠近。


  終於消停下來的時候,黑岬已經躺在寬大的石桌上,一葉聖君消失不見。


  杜小草左盼右顧,確定他不在了,長籲一口氣,上前查看黑岬的傷勢,黑岬渾身是血跡,氣色卻無損,掙紮著笑了起來:“我無事,內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多虧了那老頭,他雖然不著調,待我很好。”


  話音未落,後腦勺挨了一記打。


  黑岬沒反抗,低頭催促:“我已經沒事了,你趕緊離開,小心被那些邪祟聯手圍堵,你身上的傷……也不輕吧?”


  虛空寂然無聲。


  黑岬默了半響,緩緩抬頭看向虛空。


  杜小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看到一輪春日斜掛天際。


  “他……走了?”


  杜小草問得小心翼翼,黑岬麵色複雜,點點頭:“他是我師尊。”


  杜小草沉默,一葉聖君大名鼎鼎,出了名的獨行客,從未聽說過他有弟子。


  搬家公子也有同樣的疑惑,但他識相,不該問的堅決不問,小心翼翼地說安排給他們三個的小院已經收拾妥當,請他們過去看一眼,若有不滿意的,趁著天色還早,立刻整改。


  杜小草不是挑剔的人,略看了看宅院,不大卻精致,春日裏花木蔥蘢,繽紛綻放,樹蔭下還掛著一架秋千。


  她輕輕躍上,黑岬在後邊輕輕地推他,半響忽然開口解釋:“我師父為人顛倒,說話做事都不靠譜,他說的那些瘋話……你別往心裏去。”


  杜小草一怔之後才明白他說的什麽,輕笑搖頭:“不會,他亂點鴛鴦譜!雖然我是雲瀾的小帝姬,也高攀不上聖君的開山大弟子——”


  兼親兒子。


  黑岬被她的話語刺到,搖頭分辨:“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看你師父,就是那個意思。”


  兩人正閑聊著,身後忽然傳來秦紫胤的說話聲,穩穩站在秋千旁,把黑岬擠到了旁邊,兩人的臉色都不甚好看,暗沉的目光裏蘊著杜小草看不懂的情緒。


  大約是戒備和嫉妒,想要冰釋有些難。


  一葉聖君在的時候,秦紫胤始終沒有出來,但也不會離得很遠,小老頭雖然道行通天,但空間法則是最難勘破的,他縱然察覺到了,也沒辦法把秦紫胤揪出來。


  剛冒出來,就跟黑岬懟上了。


  秋千架上,一黑一白兩個男人無聲對峙,杜小草夾在其中,無可奈何。


  忽然,黑岬腰間的佩玉閃了幾下,驚得他立刻低頭查看,目不轉睛一瞬不瞬,煎熬了足足半盞茶時間,才鬆緩下來,怒視秦紫胤:

  “是你幹的?!”


  “是你們逼我的。”


  “我師父就是隨口一說——”


  “他冒犯到我了,這次讓他逃過,下次記得提醒他,別口無遮攔地戲弄若吾,我不答應!”


  黑岬憤懣,瞪著秦紫胤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厲聲怒喝:“你究竟是誰?!”


  “你管不著,你跟在我們身邊這麽久,告訴我們你是誰了嗎?便是現在,你那身份是真的嗎,你真的是一葉聖君的弟子?我來羽界大半年,從未聽說過這位聖君有徒弟,我也不確定剛剛那個老頭,是不是一葉聖君。”


  “他道行那麽高——”


  “道行高的大妖很高,不能佐證他就是一葉聖君。”


  秦紫胤針鋒相對,目光緊盯著黑岬,手也放到了箬衣劍的劍柄上,隨時準備出劍迎戰。


  杜小草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一葉聖君的忽然出現、他和黑岬的師徒關係,已經讓她震驚,秦紫胤這番話,讓她震驚到麻木,大腦陷入凝滯無法思考。


  若秦紫胤的猜測是真,黑岬的身份越發吊詭。


  秦紫胤也一樣。


  他一個來自七十二洲的雜魚半妖,居然能在一葉聖君眼皮底下躲過一劫,沒有被當場揪出來,以一葉聖君表現出來的“不靠譜”,他一定是十分樂意揪出秦紫胤,狠狠羞辱一番,讓他不要膽大包天跟黑岬“搶”。


  杜小草一直以為,秦紫胤的道行暴漲,是解鎖了雷隼封禁在他體內的龐大妖力,真相卻是未必。


  秋千架旁,秦紫胤和黑岬互不相讓,氣氛一觸即發,杜小草硬著頭皮勸解:

  “算了,每個人都有秘密,不必刨根究底,隻要沒有害人的心,盡量坦誠相見,還是能繼續做朋友的,趁著你們都在這裏,我也把話說明白了,我是雲瀾帝姬,將來要執掌整個雲瀾妖部,我祖父還陷在虛空,我很長時間都不會考慮終身大事,我的婚事,也不止是我一個人都事——”


  黑岬哈哈打斷她:“仙君放心,我短時間內也不會考慮終身大事,我的婚事,也不止是我自個的事,咱們同命相連,把酒夜談,好朋友長長久久的做起來。”


  秦紫胤冷嗤:“虛偽!”


  “是肺腑之言,紫胤公子,我師父就胡亂說了幾句,你至於這麽小肚雞腸沒完沒了?咱們現在還在萬葉城中,到處都是盯梢,還惹上了一幫豺狼,你想內訌也等麻煩解決了以後。”


  杜小草深以為然,提醒黑岬:“你那師尊,殺了春童。”


  搬家公子聞言,也趕緊跳出來:“大禍臨頭啊,春童背後有些什麽勢力且不提,光是他在城中的狐朋狗友就夠咱們喝一壺,沒有立即找上門來,是一葉聖君做得隱蔽,很開就會順著蛛絲馬跡摸上門。”


  黑岬冷嘲:“放心吧,我好歹是聖君的親傳大弟子,些許宵小,來一個宰一個。”


  “之前你——”


  “之前受傷了,現在已經痊愈。”


  黑岬說得篤定,瞪了一眼搬家公子:“勸你別耍小聰明,把自己的小命耍進去,就不好玩了。”


  “沒有沒有!我一點都不聰明,太笨了才會被春童那幫家夥欺負!”


  搬家公子嚇得連連擺手,語無倫次地撇清,黑岬聽都懶得聽,拎著他扔出院門,自己去旁邊摘了一束杜小草喜歡的花,插在她房間的美人菰中。


  小院內的暗流湧動引而不發,宅地外的風波越來越大。


  眼瞅著天都快黑了,一波波貴客攜帶重禮登門,對著搬家公子滿臉堆笑,旁敲側擊地打探消息。


  搬家公子起初受寵若驚,聽了半天奉承,明白他們是衝著一葉聖君來的,他走的時候沒有刻意遮蔽行跡,讓有心人推斷出他在這座宅邸盤桓過。


  這座宅邸的前主人是個紈絝酒鬼,欠下的酒債太多,不得已賣了祖傳的宅子,被搬家公子買下來,從頭到尾沒幾天。


  搬家公子趁勢抵賴,說那一葉聖君高冷得很,來這裏是找紈絝酒鬼的先祖敘舊的,得知宅邸已經賣掉,就氣怒離開了。


  想想看,積年的老友,不遠萬萬裏來拜訪,等門後卻發現宅子換了主人,老友的後背還淪為酒鬼,多麽煞風景,拂袖離開再正常不過。


  這是搬家公子的邏輯。


  他太不了一葉聖君,不曉得自己這謊話裏有多少破綻。


  但凡知道些內幕跟腳,也不會撒這種貽笑大方的謊話,若一葉聖君真的是來拜訪這座宅邸的前主人,登門後卻見到搬家公子這個新主人,搬家公子的腦袋早就搬家了。


  他的腦袋好好長在脖子上,說明一葉聖君就是衝著他來的,跟前任主人毫無瓜葛。


  看破不說破,登門拜訪的耋老、老祖們麵帶笑容,依舊圍著搬家公子寒暄閑聊,問他:

  “這府邸雖然在外城,氣派華麗,風景也美,偶爾來換換心情非常好,就是一個人住嫌空曠了,公子沒有邀請些朋友過來?”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搬家公子領著杜小草三人進府,沿途撞見的人不少,此刻抵賴也沒有意義,隨口敷衍:“邀了幾個遠路的朋友,大家喝酒賞花罷了,沒甚稀奇事。”


  “公子之前的鄰居,春童,下午在家中弈棋,忽然被人割了腦袋——”


  “竟有這種慘事?可惜啊,春童公子天賦出眾,前途無量,遭了這般橫禍,與他一起弈棋的朋友呢,沒有被嚇到吧?”


  搬家公子隨口一問,對方還真就答了,答案血淋淋的,春童隻是被割了腦袋,與他對坐弈棋的同伴,整個人消失不見了,連屍骨都沒能找回來。


  搬家公子麵上鎮定,心情忐忑難以對人言,杜小草聽到前院嘈雜,戴著幕漓出來看熱鬧,聽到這句話心神一震,那小老頭也許真的不是一葉聖君,這做派很一葉聖君。


  她心中震撼,站在屏風後傾聽,以她的五感六識,嘈雜人語聽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些還是相熟的麵孔,來此地的目的各不相同,她也懶得尋根究底。


  夜深人靜,搬家公子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撥客人,他也不確定那些人究竟走了沒有,明麵上全都恭送出去了,精疲力盡地跌坐在高背椅上,噓噓喘息:


  “累死本公子了,一個一個全都是屬狐狸的,忒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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