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當街擄人
對姬嶽的那些狐朋狗友來說，所謂的“約戰”、“切磋”，都是樂子，但看樂子賠了大筆的銀錢進去，就不美妙了。
其中一小撮，因為太篤定姬嶽會贏，押上了全部身家。
現在姬嶽輸得一敗塗地，狐朋狗友的身家也打了水漂，接連好些天，全都悶悶不樂。
姬嶽遠在帝都的父親，聽了記名弟子西冷山人回稟，施展大神通遙遙扔過來一坨紫金，讓弟子替他押注姬嶽會輸，而且是一招就輸。
西冷山人一向很牢靠穩妥，辦這件事卻出了紕漏，他拿到師尊給的錢以後，覺得這麽押注，非得打水漂不可，自作主張改換了押注方式，押黑岬能撐住自家小師弟三招，三招之後就會落敗。
從前姬嶽與人切磋，如果勝券在握，慣例是三招之後才擊潰對手，原因麽，不是給對方留餘地，是需要三招來展示自己的“玉樹臨風”。
西冷山人擅作主張，反而害得師尊失去了一大筆銀錢，懊惱喪氣，又不敢隱瞞，夜深人靜的時候催動傳訊符，一麵水光鏡無聲浮現，他的師尊笑眯眯的看著他。
西冷山人額頭冒汗，他害師尊失去的真不是一筆小錢，否則他就自掏腰包給補上了，現在隻能硬著頭皮挨罵，被打一頓也稀鬆尋常。
水光鏡中，師尊戲謔地看著坐立不安的弟子，詰問他：“我的錢呢？”
西冷山人尬笑：“師尊——”
“為何不按我的吩咐辦？覺得你比我這個當師父的更高明？嗯？”
“師尊——”
“不要隱瞞我任何事，不然我就一拳打死你。”
西冷山人硬著頭皮重申：“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與小師弟沒有關係。”
已經轟到他頭頂的拳頭驟然停下，笑聲傳來：“算你有點擔當，本尊再給你一次機會，猜猜我為何讓你押注嶽兒一招落敗？”
“因為黑岬太厲害？師尊你早就知曉？”
“……”
水光鏡中傳來歎息：“算了，你熬了這麽多年還沒等登堂入室，還隻是個記名弟子，可見悟性和資質都不行，我不該讓你替我押注。”
……
蜃樓這邊，因為贏了一大筆錢，所有人一起去酒樓吃飯，美酒佳肴可著勁地上。
杜小草買單。
小饕餮問她，是不是一早就跟黑岬約好了，給全城的人挖坑，贏他們的錢？
杜小草搖頭：“神來之筆，我覺得黑岬這麽狡猾，不會幹沒把握的事，那姬嶽也是賊精，不會做沒把握的事，大家都勢在必得，想勝出的一方隻能出其不意，黑岬也好，姬嶽也好，其實都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就看誰能爭得先機。”
黑岬雙手抱肩，坐在臨窗的椅子上，俯瞰下方的大湖、湖中的畫舫和舫上的美人，哼著小曲，極是悠哉。
不正經師兄也是此道中人，大半個身子都趴在窗台上，眉眼和雙手一樣亂動，衝著下方的畫舫瞎嚷嚷。
小饕餮奚落他：“那些姐兒喜歡的不是你的嘴皮子功夫，是銀錢，你往船上扔一錠紫金，不用瞎嚷嚷，她們就會奉承你。”
杜小草也朝窗外瞥了幾眼，疑惑道：“怎麽生意蕭條這麽多？”從前她偶爾路過，此地都是熙熙攘攘，華服公子花花綠綠地擠在一起，吟詩作賦，飛劍鏗鏘，各種法術輪番表演，今日卻靜悄悄的，隻有姐兒們的絲竹之音，賣力的彈了那麽久，眼看著天都黑透了，依舊沒幾個像樣的主顧。
黑岬給的答案是，那些公子哥因為輸了賭局，囊空如洗，沒錢出來尋歡作樂了，畫舫上的仙子們也就寂寞了。
杜小草指著前方一座華麗炫目燈火輝煌的畫舫，“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出來，看看那座畫舫，生意好得很呢，舫上的姑娘也氣派——”
“當然氣派，她們可是正經的仙子，自己包了畫舫遊湖。”黑岬輕笑一聲，說起六爻城中最新的八卦，“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六爻城，不是丁仙子和莫仙子的時候了，來了一幫很是凶猛的女子，出身倒不怎麽高貴，但容顏出眾，道行高深，為首的那幾位，聯手可以穩穩壓住姬嶽那夥人。”
姬嶽會約戰黑岬，這些“凶女”暗中也推波助瀾了一把，借著黑岬的手，又給姬公子挖了一個大坑，坑得他鼻青臉腫。
杜小草也笑，問黑岬知不知道這些“仙子”的來曆？
“沒有來曆，自稱是歧茂山上下來的，可據我所知，羽界之中並沒有這麽一座山，或者是有的，沒有任何名頭，大家都沒有聽說過，但這不可能，一座靈山，即便風景不夠秀美，靈氣也不夠充沛，隻是有這麽許多美貌絕倫道行高深的女子，就會惹人側目，不知道多少好事之徒會湊上去打聽，豈會湮沒無聞？”
“也許是無相界、落霞界的仙子，來羽界遊曆？”
“她們手中有帝都大宗師開出的文書，說她們就是羽界的妖。”
“從前在外遊曆，大道有成才回來的？”
杜小草隨口一猜，黑岬就點頭了，“應該是的，這六爻城被姬嶽那夥紈絝弄得烏煙瘴氣，那麽多仙子都遭了荼毒，忽然來了幾個凶橫的，狠狠殺一殺姬嶽拿貨人的氣焰，讓他知曉世間女子，並非人人都能任由他玩弄在掌心，一個不慎，他自己反被玩弄了。”
黑岬幸災樂禍，隨手往畫舫上扔了一錠紫金，引來一陣嬌笑，為首的兩位立刻撫琴致謝。
酒樓這邊，菜肴陸續端上來，眾人便聽著湖上的仙曲入坐用膳。
六爻城地處東疆，氣候常年炎熱，一年四季除了煦春就是酷夏，沒有丹桂，沒有疏桐，沒有簾卷西風，隻有樹樹繁華如詩如畫，碧水笙歌照月華。
今晚亦是如此，隻是清朗了沒一會兒，忽然烏雲滾滾，霹靂轟鳴，滂沱大雨砸得滿城閑人躲避不及。
小饕餮站在窗前看熱鬧，看有人因為跑得太急跌了一跤，樂得他拍手跳腳：
“哈哈！那漢子真笨！見了個好看的小娘子就暈了頭，連路都不會走了！”
黑岬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瞎說什麽，睜大了你的小狗眼看看瞧瞧，是你眼挫，還是那漢子笨！”
說話間，就發現那“無意”中摔了一跤的漢子順勢一個翻滾，滾到小巷中俊俏的小娘子身邊，摟住她的雙腳，狠狠一個拖拽，把人拖拽得倒在地上，漢子借著這股力道，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扛著女子飛奔而去。
暴雨和驚雷聲吞沒了女子的呼喊求救，轉眼就被漢子扛著遠離了家門。
小饕餮驚得合不攏嘴巴，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奸詐後續，漢子摔一跤不是沒見識沒頭腦，是故意出醜降低身邊孤身少女的警惕戒備心，趁著摔跤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少女，擄了人立刻跑路，等少女的家人回過神出來尋找，人早就跑得無影無蹤。
天衣無縫的詭計，可惜遇到了黑岬這些人，隨手扔出一粒蠶花豆，遙遙擊中他的後脖頸，讓他原地僵直不動，少女趁機擺脫他，踉踉蹌蹌往自家巷子回跑。
黑岬還不肯放過漢子，隨意掐了個古怪的手訣，漢子就像淬煉過的傀儡一般，四肢僵直的往湖邊酒樓而來。
杜小草以為這漢子會直接來到他們用膳的包間，被黑岬拎在手裏拷問盤問，像這樣的壞胚子，不可能隻擄方才那少女一人，順藤摸瓜的話，也許還能救出幾個。
漢子雖然神誌清醒，身體卻不由他自己，直直來到湖邊，就被人發現了，兩名容貌清麗的女子上前扣住他的脖子，仔細打量了半響，怒喝：“還真是冤家路窄，尋了你那麽久，毫無蹤跡，今日自己撞到網裏，可饒你不得！”
說罷就要拖著壯漢往那艘最明亮的畫舫上拖，因為暴雨，湖中的畫舫全都靠到岸邊，並排在一起，頗為壯觀，許多閑客見到這邊有漂亮女子拖拽壯漢去畫舫，戲謔起哄：“生意不好，也不能見人就拉啊，這漢子一看就是窮坯子，付不出花酒錢啊。”
“你們知道什麽啊，那艘花船跟咱們這些船不一樣，咱們是要掙錢的，她們是出來的花錢的，不需要找這漢子討酒水錢，若這漢子識趣，還能倒賺一筆。” “……”
閑人的話語齷齪，惹來花那艘畫舫上女子的不滿，隨手虛彈了幾下，人群中就發出幾聲慘叫，嚇得其它人趕緊噤口。
黑岬不想多事，隨手解了方才那擄人壯漢的法咒，任由兩名清麗女子押著他離開，落到這些嫉惡如仇的女子手中，壯漢別想輕易脫身。
圍觀眾人雖然忌憚這些女子出手狠辣，卻也不舍得就此離開，此刻暴雨傾盆，他們躲在簷下尚好，想要離開立成落湯雞，這熱鬧不看也的看啊。
擄人壯漢被拖拽上了畫舫，手腳漸漸恢複自如，想要逃竄的時候，一根蛟繩結結實實捆住了他，吊在畫舫前的櫓杆上打晃。
“老實交代，被你擄走的女子都藏到哪兒去了，還是已經賣掉了？！”
“冤枉啊！我是本分良民，怎麽會擄人！”
黑岬遙遙揭發：“撒謊！剛剛你就擄了旁邊巷子裏的一位姑娘，裝著跌跤湊到人家身邊，扛起來就跑，要不是我阻攔，你現在已經得手了！”
他邊說邊畫了一麵回溯時光的水鏡，鏡中清晰可見他方才的所作所為，圍觀的人群嘩然，看熱鬧的心思都弱了幾分，有幾個潑辣婦人立刻就痛罵壯漢：
“人嫌狗啃的東西！那麽壯實一漢子，正經的好事不幹，出來傷天害理！”
“往死裏打！打到他說實話為止！”
“城裏最近丟了不少小姑娘小媳婦，原來是這狗東西使壞！一定要問出真話，把那些受苦人找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