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本命法寶擀麵杖
小饕餮聽得毛骨悚然，戴在肚皮上的肚兜簌簌發抖，咬牙切齒發誓：“這群混蛋，我一定得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讓他們也嚐嚐這藥的滋味！”
黑岬看熱鬧不怕事大，從自己芥袋裏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他。
小饕餮一把接了，藏在懷裏，吠吠找機會去了。
他一走，黑岬臉上的笑就沒了，看向麵館的方向，咋舌皺眉，問杜小草：
“如果你是那小麵館的主人，你會怎麽收拾這些紈絝？”
“紈絝拿他的麵館做筏子害人，打一頓攆走唄。”
“這是尋常人的做法，那麵館主人不尋常，你別被他和煦英俊的臉蒙騙了，像他那樣隱忍恬淡的高手，要麽是真本心，要麽——”
黑岬沒有繼續說下去，搖頭歎氣。
杜小草不以為然：“那樣壞了肚腸的蠢貨，死了也是活該，咱們趁著這個機會，看看這麵館主人的心性。”
有了這個念頭，黑岬當即出門去打聽，傍晚回來時告訴杜小草：“一共五人，被打得腿斷筋折，沒有三倆月出不了門，鬧不好就瘸了。”
小饕餮大聲拍手叫好：“最好把他們的臉也畫花了，讓他們沒臉出門，出門也沒辦法拐騙漂亮女子。”
黑岬嗬嗬，叮囑小饕餮：“以後別再去麵館那邊，掌櫃的不見你，自有他的道理，你這麽一再糾纏，當心擀麵杖打到你腦門上。”
小饕餮嚇得微微縮了縮脖子，剛要說什麽，黑岬又補了一句：“如果我沒猜錯，那掌櫃的本命法寶，就是那把擀麵杖。”
杜小草“噗嗤”笑出聲，她活了十幾萬年，遊曆了那麽多地上，從未聽說過誰的本命法寶是擀麵杖。
擀麵杖啊！
小饕餮也傻眼，他見過最古怪的本命法寶，是一枚骰子，主人嗜賭如命，輸光了祖上傳下來的萬貫家財，一怒之下就把骰子淬煉成本命法寶，從此縱橫賭桌。
此外，比較罕見的本命法寶還有婦人頭上的金簪、占卜者手中的羅盤、屠戶手中的剔骨刀、秘不示人的小洞天。
秦紫胤如今的本命法寶，就是小酆都。
蜃樓之中，兩大一小三隻，坐在梅花樹蔭下閑聊，氣氛漸漸愉悅。
洛風忽然從外麵進來，說城門口忽然湧進來一群乞丐，男女老少都有，守門人一時心軟放了進來，事後被俞襄打得頭骨開裂。
杜小草懵了，一群乞丐而已，戰墟之地最不缺的就是乞丐，城內城外，遍地都是，至於因為這麽一點點小事，就打死守城的修士？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直覺另有貓膩，沒有把疑惑說出來。
果然，洛風接下來還有話，“我當時正在城外割野蜂蜜，渾身上下都裹在麻布裏，頭上還戴著藤枝鞭的發冠，乍一看跟乞丐沒兩樣，也沒避諱城外的那群乞丐，跟他們走在一起——”
黑岬打斷他：“你跟他們走在一起，沒發現任何異常？”
洛風歎氣：“沒有，一點都沒有，他們從頭到腳跟尋常乞丐沒有半點不同，起碼我是沒看出來。”
直到俞襄暴怒，喝令麾下妖部俊彥滿城搜索這波乞丐，卻不見人影的時候，洛風也明白，自己眼拙了。
黑岬當即開啟蜃樓的防護陣法，大聲提醒隔壁竹樓的年輕人提高警惕，又一波來意不明的高手入城了。
小饕餮奚落洛風：“你那麽大一個高手，跟這夥人一路進城，什麽都看出來？”
“當時真沒有，隻覺得他們可憐，還把我隨手抓到的幾隻雉雞送給他們，他們笑眯眯地接了，我隨意一瞥，注意到他們人手一根行山杖，雖然落滿了浮灰，卻沒有半點開裂的痕跡，有森然氣息，現在想一想，那不是行山杖，更不是打狗棒，是仙劍，品級很高的仙劍！”
杜小草和小饕餮對視一眼，這古怪的本命法寶，又添了一樣——行山杖！
眼瞅著太陽落山，菡仙子匆匆跑來蜃樓，提醒一種狗腿同伴提高警惕。
經過了這麽多事，這些狗腿同伴對她多多少少也有了點真感情，之前搬出去的那些，陸續又有幾人搬回來。
真情假意摻雜，他們圍著菡仙子喋喋發問，杜小草也湊上前，問菡仙子：
“那群剛入城的乞丐，來路和跟腳查到了沒有？”
菡仙子氣悶：“暫時還沒有，隻能確定他們不是邪妖，但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從來都不是邪妖，夜裏你們小心一些，師尊說，如果他們隻是路過六爻城，一切都好說，如果是針對六爻城而來，必定血流成河。”
眾人倒吸冷氣。
杜小草把洛風關於行山杖是本命法寶的猜測告訴菡仙子，菡仙子一愣：“他確定嗎？”
“八九不離十，尋常乞丐的打狗棒，造型你們都知道，那些人手中的棒子明顯不同，你問問你師尊，有沒有什麽厲害大妖，是用木棒做本命法寶的？”
話說到最後，杜小草忽然醒悟，撇下菡仙子轉身就走，疾步返回蜃樓，扯著黑岬的衣袖低語：“我想到了！不是行山杖，是擀麵杖！城主府對麵的那家小麵館——”
掌櫃的！
黑岬聽罷，身體不自覺的繃緊，旋即又放鬆：“怕什麽，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小麵館距離城主府那麽近，隻要鬧出動靜，俞襄肯定會出手。”
小饕餮插嘴：“這夥‘擀麵杖’，是不是來抓那掌櫃的？他躲在這裏賣麵賣了挺長時間的——”
他把小掌櫃蓋戳成“逃家”的不孝子弟，黑岬卻覺得沒那麽簡單，猶豫再三，還是出門了。
洛風隨後跟上。
小饕餮的兩隻腳也不穩當，剛要跑，被杜小草按住：“你一個小屁孩，別湊熱鬧了，萬一那邊打起來，傷了你怎麽辦？”
小饕餮不肯，鬧著一定要去，杜小草也好奇，幹脆拉著他一起出門。
遠遠的，小饕餮就“咦”了一聲，看著前方憑空出現的一座小屋舍，這麽久了，他頭一次看到這座屋舍，原來這裏真的有屋舍！
屋舍之內，燈火通明。
小掌櫃麵色沉靜地擀麵，食客卻是一幫乞丐，衣衫襤褸中別有氣韻，手中握著一根行山杖，安安靜靜地坐在飯桌旁，等待自己的食物送上來。
洛風和黑岬趕到，無視門口的禁製，施施然進入，朝著麵館掌櫃說了聲“老規矩”。
麵館掌櫃一怔之下，微笑點頭：“來了？”
“是啊，有需要幫忙的，不要客氣。”
“暫時沒有，多謝兩位公子惦記。”
“吃了你那麽多麵，搭把手也是應該的，希望今晚不會有人煞風景，要砸了你的麵攤。”
三人一句接著一句，旁邊的乞丐裏有人坐不住，把手中的行山杖咚咚敲在地上，威力強悍，震得小麵館嗡嗡亂顫。
黑岬冷笑，快速掐了幾個法訣，隔絕了這些搗亂。
“年輕人，出門在外要講規矩，飯別亂吃，事別亂管。”
“是嘛，我就喜歡吃這家麵館的麵，誰妨礙我，我就打誰，這不是閑事，是我們自己的事。”
“萬一打不過怎麽辦？”
“那得打過了才知道啊。”
言語漸漸有火星迸射，雙方互相摸不透跟腳，隱約著沒有立刻動手。
陽春麵端了上來，一人一碗，順便贈送酒水一小壇，鹹菜一小碟。
沒有筷子。
洛風和黑岬自己從芥袋中取出，一眾乞丐則直接掰斷了手中的行山杖，用力一捏，把手腕粗細的大棒捏成了筷子形狀。
洛風和黑岬對視一眼，確定肯定了，這夥人不簡單。
這裏的陽春麵，是一根到底，沒有截斷過，分量也不多，吃起來很快。
洛風開始喝酒吃鹹菜的時候，為首的乞丐站了起來，看外貌是一個須發斑駁的老頭，一掃之前的弓腰駝背，昂首挺胸，神色倨傲，衝著小掌櫃伸出手：
“交出來吧。”
洛風和黑岬一起看向小掌櫃，聽方才的話音，他手中藏匿著寶貝啊。
看不出來啊。
小掌櫃搖頭拒絕，站在揉麵的桌案旁，攥緊了手中的擀麵杖：“這是我爹留給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搶走，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
下方好幾個“乞丐”暴喝而起，手中的筷子重新變回行山杖模樣，衝著小掌櫃劈頭蓋臉地敲過來。
那氣勢，那力度，一旦打中了，小掌櫃原地暴斃。
黑岬穩如泰山，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小掌櫃也沒有坐以待斃，手中的擀麵杖略一搖晃，就把打過來的幾根行山杖震落在腳邊。
白胡老乞丐氣得冷笑：“好小子！這些年本事見長啊！”
“是啊，不然怎麽趕在六爻城開麵館呢？雖說你們從前是我家的奴才，噬主之後，就是仇人了，我還沒去找你們算賬，你們先自己上門送死，看在從前主仆一場的份上，送你們一人一份吃食，免得你們餓著肚子見閻王。”
冷冽至極的語氣，與小掌櫃平日裏的溫煦判若兩人。
黑岬拉著洛風疾步倒退，退到門外一丈遠的地方，幫他堵住出口。
麵館之內，一陣砰砰乓乓，飛濺起來的鮮血噴射到花窗上，觸目驚心地紅了一片。
一盞茶時光，一切恢複平靜。
小麵館中的燈光熄了片刻，重新亮起時，一切都恢複如常，窗紙也更換過了。
小掌櫃手中拎著擀麵杖，衝著站在外麵的黑岬和洛風打招呼：“外頭風大，快進來吧。”
木呆進來，麵館裏一切如舊，丁點異樣都沒有，血跡沒有，屍體沒有，唯有一堆行山杖，像是柴火堆一樣，堆放在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