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跳進湯鍋裏的肥雁
小饕餮疼得吸溜吸溜,卻不敢靠近金網手撕腳踩泄憤,憤懣問眾人:
“這是個啥玩意?!”
黑岬仔細看了看,拿起牆角的雞毛撣子,用竹木杆撥弄金網,還沒等真的靠近,雞毛撣子就碎成了木屑。
“好厲害金罡之氣!”
小饕餮翻了個白眼:“瞎叫喚啥?它吃了那麽多的飛劍,那金罡之氣能不厲害?”
“你知道它的來曆?”
“猜啊,剛才天上那麽大一張金網,現在地上一張小破網,箬衣劍還不見了,多半就是它。”
小饕餮大膽推測,眾人心中卻疑惑,擔心箬衣劍哪兒去了。
小饕餮又嗤笑:“網都破成這樣了,箬衣劍肯定飛回小酆都了,若是金網占了上風,還會這樣爛兮兮的趴在地上?”
眾人心亂,反而不如小饕餮一個熊孩子通透。
洛風一臉緊張,讓梅花精魅遠離金網,金克木,他這樣的草木精魅,與雞毛撣子沒啥兩樣,靠近了都會碎成木屑。
梅花精魅自己也發怵,遠遠躲著。
黑岬用看絕世珍寶一樣的眼神打量金網,嘖嘖誇讚:“若是俞襄見了它,怕是豁出半條命也要搶!”
俞襄的本命法寶是“秋千”,確切地說是秋千架上的兩道繩索,是用蛟筋淬煉成的無數仙劍,看著金燦燦,金罡之氣卻有限,畢竟是獸筋淬煉而成的。
眼前這張小金網就不同了,它靠吞噬無數飛劍,把劍體中的罡芒淬煉成一根根金絲編製而成,不說各種的玄奧,就說那無數把仙劍,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杜小草五感六識敏銳,發現殘破的小金網微微蠕動,凝神細看,訝異出聲:
“它的破口在彌合!它是活的!”
話音未落,箬衣劍再度出現,懸停在金網頭頂。
金網觳觫震顫。
箬衣劍視而不見,微微一抖,杜小草的指頭被割了一道細小的傷口,鮮血湧出,滴落在小金網上,倏然彌漫整張羅網,那些明顯的傷口,也在一瞬間閉合,眼前又是一張完好無損、金燦燦的漂亮羅網。
箬衣劍消失不見。
杜小草呆若木雞。
小金網抖了抖,落到她腰間掛著的荷包上,在原有的花紋上添補了一層鍍金。
黑岬僵了半響,微笑:“恭喜帝姬。”
小饕餮衝過來,繞著杜小草荷包仔細地看:“就這麽收服了?!它不會再跑吧?”
“已經滴血結契,它跑不了了。”
黑岬說得輕快,神態卻有些疑慮:“趕緊摘了收起來,不要讓俞襄或者其他什麽厲害大妖知曉羅網落到你手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杜小草涅槃兩世,早就學乖了,趕緊摘下荷包,想收入芥袋裏。
芥袋巋然不動,這網居然不能收入其中。
呆愣間,金網自己挪動,在她手腕上變成一個紋身模樣,衣袖遮掩,外人瞧不見。
剛收拾妥當,門外就想起菡仙子的拍門聲。
黑岬冷笑:“來了。”
杜小草隻能見招拆招,拒不承認自己得到了金網,“萬幸我是雲瀾,本命仙劍就是自己的翎羽,不然也要慘了。”
她半真半假的訴苦,問菡仙子“城中的損失大嗎?”
“你說呢?那麽多俊彥和修士的飛劍都被吸走,尋常的仙劍就罷了,破財而已,本命仙劍就慘了,元氣大傷,當場跌境的都有。”
菡仙子邊說百年看向黑岬和洛風:“兩位的仙劍——”
“我們的仙劍都不是金屬性的,這蜃樓又另有玄奧,護住了我們的本命飛劍,當時境況也是很凶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壓住。”
黑岬的話半真半假,菡仙子一時無法判斷真偽,唏噓道:“你們運氣不錯,經過這一波,城中的仙劍隻剩下不到一成,損失慘重。”
“你師父的仙劍呢?那是蟒筋淬煉而成的,但常年在雲海中淬煉,金罡之氣濃鬱,很難躲過去。”
菡仙子目光閃爍:“還好,師尊她道行高深,護住了秋千。”
她起身告辭,城中還有許多雜事需要她出麵料理。
眾人沒有挽留,目送她離去。
黑岬臉上的笑容消失,篤定俞襄的秋千仙劍也遭殃了,就算沒有全部被吸走,起碼少了許多。
“俞襄的戰力,一半在秋千上,秋千的厲害,九成在蛟筋上,蛟筋少一半,她的戰力就會落三成,甚至更多。”
這不是好事。
俞襄是六爻城的新任城主,她的戰力,是六爻城安然無恙的保證。
有這般疑慮的不止黑岬,城中流言洶洶,氣得菡仙子大罵。
俞襄就淡定多了,直接催動她那些蛟劍,烏泱泱一大片,把上次鏖戰中俘獲的邪妖一股腦斬殺。
這些邪妖沒有被捆縛,精氣神充足,連隨身的法寶都被發還,嗷嗷叫得凶悍,然後接連被蛟劍誅殺。
血腥場麵,讓流言消退。
黑岬從頭到尾圍觀,疑慮並沒有完全消失,洛風也是如此,說這是“欲蓋彌彰”。
“以俞襄的驕傲,聽到那些流言,隻會笑一聲不予理會,這麽大張旗鼓地顯擺蛟劍,前所未有,這是心虛,是想要掩蓋什麽。”
“隻看這些蛟筋,確實是完好無損,就算數量少了一點,無關大局,我看得很仔細,這些蛟劍都是真的,劍芒犀利,靈韻完整,半點瑕疵都沒有。”
“……”
洛風和黑岬相對無言,轉身要走的時候,小饕餮插嘴:“蛟劍沒問題,但那秋千上又不止蛟劍,還有一塊坐板,那板還在嗎?”
黑岬一怔,搖頭:“那坐板就是個樣子貨,方便俞襄擺譜,重點是蛟劍。”
“那可未必,也許蛟劍才是給人看的,坐板是殺手鐧。”
小饕餮杠精附體,噎得黑岬無言以對。
回到蜃樓,他還在琢磨這件事,問洛風:“你怎麽看?”
洛風輕笑:“每一位妖祖,都有自己暗藏的底牌,關鍵時候拿來保命,俞襄這種人,比狡兔還要奸詐,蛟劍之外,肯定還有別的後手,她那架秋千,眾人隻盯著兩根用無數巨蛟的脊筋淬煉成的長繩,沒有多想坐在屁股下的坐板,燈下黑就是如此了,小饕餮的猜測,未必不是真相,到底是不是,還得慢慢考證。”
他斜睨黑岬一眼,語氣不滿:“若是傳訊石還在,我能馬上問一問家中長輩,現在——”
黑岬摸摸鼻子,走人。
洛風一時沒辦法聯絡家人,姬嶽卻頻繁與他的妖祖父親溝通,把那日的情況一五一十告知,並說出他的推測:
“俞襄看起來毫發無損,但孩兒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你的直覺是對的,俞襄多半吃了悶虧,還是不小的虧,外人瞧不出關竅,她的道行受損了。”
“以父親大人之見,俞襄接下來會如何?”
“還能如何,放棄欲求,離開六爻城,找一個清淨安穩的地方閉關唄,百年內很難再出風頭了。”
姬嶽的父親語氣冷冽,姬嶽卻聽得稀裏糊塗,六爻城也又不是客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事到如今,無論當初她來六爻城的目的是什麽,現在都進退倉皇。 葫蘆妖祖已經失蹤,難不成俞襄也好步其後塵?
菡仙子聽到流言,氣得眼眶泛紅,嚷嚷著要去給師尊報仇,殺光這些嚼舌頭的家夥。
俞襄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確定她是真的尊師重道,不是趁機賣好,私底下看她笑話的逆徒,苦笑一聲按住她:“為師怎麽教導你的,凡事論跡不論心,那些人嘴頭子上說一說,無甚關隘,你較真,殺人,反落了西風。”
“可是——”
“退一步海闊天空。”
俞襄邊說邊召喚出秋千,金光湛湛,從從前沒什麽兩樣。
“這蛟筋十分難得,每一根都是萬千屢劍氣劍意匯聚而成,稍微一觸碰,就會被震退,師父當年為了淬煉它們,費了不小的氣力。”
菡仙子誇讚:“精純——”
“遠遠不夠,等你境界高了就能看出來,雜質太多,若能再淬煉一番,為師的道行才算夯牢。”
“有人說師尊的本命仙劍太多,又都是外物,落了下乘——”
俞襄冷笑:“說這種話的人,不是隨大流人雲亦雲,就是別有用心,打從為師淬煉第一根蛟劍的時候,就有人這麽說,這麽多年過去,為師已經是妖祖,那些說怪話的家夥已經死得骨頭渣都不剩!”
她邊說邊催動蛟劍,罡氣凝聚如雪煉,在雲霞中迸射出璀璨光芒,激得周圍罡風震蕩。
驀然的,菡仙子察覺到殺氣,回過神時,就看見半空中滾落數十顆頭顱,清一色怒目圓睜,臉上的表情或震驚,或懵然。
誰都沒料到,嘴上說著“退一步”的秋千妖祖,下起殺手來毫不猶豫。
菡仙子認識其中幾個頭顱,這些天在城中各處賣力的散播小道消息,全都是汙蔑她師尊的,她氣得不行,但現在師尊這麽利落的突襲殺人,她很不適。
俞襄看著麵色古怪的徒弟,冷嘲:
“又鑽牛角尖了是不是?這些人個個都有取死之道,該死,我隨手殺了,有錯嗎?”
菡仙子艱難地點點頭:“沒錯,師尊早該動手。”
俞襄搖頭:“他們還不配我衝冠一怒,就是隨手而已,也許有人會覺得我身為妖祖,恃強淩弱,睚眥殺人,就該雲淡風輕,擺出高人風範,笑一笑就罷了,可惜,我俞襄從來不是那種寬宏大量的濫好人,隻要道心無礙,隻要心情順暢,就敢出劍!”
她指了指地上骨碌碌的滾動的頭顱:“這些蠢貨,在我手上不是一合之敵,在別處卻算得上高人,不修心,不修口,胡作非為,我殺了他們,也是為民除害。”
自己撞到劍尖上的野豬,自己跳進湯鍋裏的肥雁,找死的哪兒都不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