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腕上添金鐲
杜小草眼睛睜的大大的，盯著深不見底的蘆葦蕩，總覺得黑岬在策劃一個大陰謀，若真有異寶，黑岬這種財迷肯白白便宜了俞襄？
蹙眉思忖間，一個許久不見的熟人湊上來。
杜小草見了對方黑裏透紅的長臉，微微驚訝：“你還在六爻城啊？好久不見了？”
伏虎尬笑：“一直都在。”
四個字，一句話，細思量頗為蹊蹺，“一直都在”六爻城，住在哪兒啊，所為何事啊？
杜小草心中疑惑，卻沒有詢問，遞給他一條烤好的鱖魚。
“今天來這兒幹嘛？看熱鬧？”
“我懷疑蘆葦蕩下藏著異寶，或者異獸也有可能。”
杜小草嗯嗯，不覺得憑黑岬的本事，能在俞襄眼皮子底下收走異寶異獸。
黑岬奚落伏虎：“你別悶頭悶腦地給主子幹活，時不時要他兌現點好處，小心被他榨幹了用處，一腳踹到糞坑裏不見天日。”
伏虎漲紅了臉：“他不像你們說的這麽凶橫，非常講道理——”
“當我沒說。”黑岬不耐煩，一腳把他踹下了山澗，眼不見為淨。
伏虎直通通滾落，摔得七葷八素，圍觀的人群哄笑嘲諷，氣得他拂袖而去。
杜小草吃光了烤魚，去水邊清洗，眼尖瞥見一條細長的金色小魚，非常細長，倏然靠近了她的手腕，一個擺尾纏繞上來，陽光下仔細地看，像極了金湛湛的手鐲。
杜小草忍住驚駭，不動聲色地走回溪澗，扯了扯梅花樹下弈棋的黑岬，讓她看自己手腕上的物件。
黑岬迷糊了一瞬間，驀然瞪大了眼睛，壓低嗓門問她：“哪來的？”
杜小草用下巴勾了勾蘆葦蕩：“剛才去洗手，它自己纏繞上來。”
黑岬倒吸一口冷氣，翕動唇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目光警惕地四下打量片刻，確定沒有誰注意這邊，猶豫著要不要馬上離開。
洛風反對：“不能走，現在走了會讓俞襄起疑心，還跟之前一樣，該幹嘛幹嘛，隨大流。”
杜小草得了提醒，竭力佯裝出平和自然的模樣，一整個下午都坐在大青石上弈棋，仿佛手腕上的多出來的東西不存在一樣。
暮色漸起，圍在蘆葦蕩的閑人卻沒少幾個，原地升起篝火，嬉笑喧鬧。
黑岬氣得咬牙，這幫好事之徒，這麽上趕著湊熱鬧，他若帶著人一走了之，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杜小草提議大家一起進入小酆都，惹來黑岬似笑非笑的譏諷，無聲朝她做了個“無情道”的口型，如今的秦紫胤，是不能百分百相信的。
進入小酆都容易，萬一出不來呢？
杜小草心情晦澀，一瞬間像是回到千年之前，誅妖盟圍追堵截的日子。
她晃了晃手中的“金鐲”，“把他放進小酆都，可以嗎？”
黑岬嗬嗬：“我答應，你問這小東西答應嗎？”
杜小草聞言，晃了晃手腕：“怎麽說，別裝，我知道你聽得到。”
“金鐲”確實聽得到，幹脆利落地搖頭拒絕。
黑岬哈哈大笑。
杜小草虛空踹了他一腳，詰問他“金鐲”的來曆，“到底是什麽？”
“我不太確定，如果沒猜錯的話，青魚冒死藏匿蘆葦蕩，目標就是它，要不是最開始那頭青魚妖嘴饞，想逮住小饕餮吃掉，他們不會暴露，還穩穩藏著呢。”
貪心害死人。
杜小草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她問的不是青魚的陰謀，是腕上這個小家夥的跟腳，看起來像是泥鰍，頭頂卻長著一對金角，一般有這個特征的，都是蛟蟒族類。
黑岬篤定它不是蛟蟒，“像是傳說中龍脈孕育出的精魅，跟酒蠹、紫金蠹一個品類。”
杜小草訝異，腳尖輕輕跺了跺：“此地有龍脈？！”
“本來是有的，現在多半沒了，被你腕上的小東西吃幹抹淨了，否則它長不這麽大。”
“大什麽大啊，就這麽一小條？這樣就要吃幹抹淨一整條龍脈？！”杜小草不信。
然而黑岬語氣篤定。
深藏異寶，人心惶惶，杜小草一心潛回蜃樓，好好盤詰手腕上的小家夥，苦於脫身不得。
菡仙子還跑過來湊熱鬧，跟他們討要烤魚果腹。
杜小草借口吃撐了不舒坦，躍上梅花樹頂躺著，實則是躲開菡仙子的羅唕。
菡仙子沒眼色，上趕著要聊天，梅花精魅卻不準她爬到自己身上，枝杈呼呼抽打，打得她哎喲哎喲，怒而質問洛風：“看看你的寵物！”
“他很好啊，倒是仙子你，勿要強人所難，烤魚你也吃過了，趕緊去幫你師尊尋寶去吧。”
“你們——不仗義！”
“可笑，我們跟你素無交情，講什麽仗義？不被你連累，不被你師尊針對就很開心了。”
洛風語氣不屑，氣得菡仙子閃身走人。
耳邊重新清淨，杜小草卻心急如焚，她擔心菡仙子師徒察覺到什麽，順藤摸瓜摸到她身上來，腕上的小家夥就暴露了。
她給小家夥起了個“小六”的綽號，用依舊把它遮掩得牢牢的，它卻不肯蜷縮起來，時不時冒頭透風。
洛風嚇唬它：“看著靈氣充沛，烤了吃掉吧，萬一跑了不值當。”
小六大怒，柔軟身軀倏然繃直，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向洛風的眉心，驚得洛風趔趄倒退。
好凶悍的邪物！
黑岬也震驚了，厲聲告誡：“小東西，此地人多眼雜，不想變成俞襄碗裏的肉羹，就老老實實縮著，否則我們也救不了你！”
小六悻悻飛回杜小草手腕上，氣鼓鼓地不動彈了。
杜小草看著好笑，問它：“這麽多人，怎麽選了我呢，我可是雲瀾火鳥，最喜歡吃你們這種長蟲。”
小六裝死不吱聲。
黑岬替她就解惑：“他也是火屬性，你和金烏太子這樣的火鳥，天然親和它。”
“那它怎麽不去找金烏太子？”
“你看起來心軟一些？”
“……”
這個說法沒有說服力，杜小草不信，黑岬和洛風也不信。
真相如何，還得慢慢探索。
俞襄那邊，折騰了整整七天，雜魚亂蟹老黿逮住了幾大筐，正經寶貝一樣沒發現，還鬧起了好幾場爭鬥。
唯一算得上收獲的，是蘆葦蕩下方有一座殘破廢棄的小洞天，內裏全是金沙，一望無際漫天金黃，擱在尋常人手裏，是一筆了不得的財富，擱在俞襄眼裏，聊勝於無。
最終，為了挽回顏麵，她讓人把金沙大張旗鼓地運回六爻城，承諾全部獎賞給守城有功的俊彥。
姬嶽、許攸之流各得了一筐金沙，招搖地抬到畫舫上打賞“仙子”，滿城笙歌徹夜不歇。
蜃樓這邊，早早關緊門戶，躲在隱蔽的閣樓裏，圍坐在小桌前，目光灼灼地圍觀“小六”。
“說說吧，你幹嘛賴上我們？”
“別覺得我們心善不會吃了你，你這麽一小條賣出去就是金山銀山紫金山，我們不吃你，可以賣了你。”
“……”
小六被他們一句接一句奚落得難受，站在小桌上原地舒展身體，沒幾下就扭成一個頑童的模樣，乍一看很像是小饕餮，卻迷你了無數倍，隻有一個拇指那麽大點，眉眼四肢身軀齊全，金燦燦的晃眼，口吐人言：
“一群傻子！被人家暗算了都不知道，那些魚鉤呢，趕緊扔了！”
黑岬一怔，立即回過神來，把他的那根魚鉤扔進了小酆都，杜小草的那一根被秦紫胤從虛空中伸手拿走，唯有洛風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魚鉤驀然變大，劈頭蓋腦地衝向桌上的小人。
“小人”早有防備，險險避開了一回，身姿靈活敏捷，上躥下跳，口中還喋喋大罵。
杜小草聽不清他罵什麽，讓秦紫胤把他收入小酆都。
秦紫胤苦笑：“我試過了，沒能成功，他自成一處小天地，與我的小酆都有抵觸，無法收入。”
眼前的“魚鉤”，是小饕餮的三位長輩留下的，看似是給他們防身，躲開青魚妖的暗算偷襲，他們也真的信了，原來在這裏埋著手筆。
杜小草想不通，那三個老叟怎麽會猜到，小六會自己纏上她的手腕？
這些都是後話，當務之急，是避開眼前的禍患。
四枚魚鉤，小酆都困住三枚，隻剩下洛風手中的這一枚，勢單力孤，最終被製伏。
黑岬累得氣喘籲籲，使出吃奶的氣力，才把這枚魚鉤送入小酆都，叮囑秦紫胤務必封禁牢固，不要讓它們有機會跑出來。
“那三個老家夥不安好心，不曉得還在魚鉤上搗了什麽鬼，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秦紫胤應了，遁入小酆都中會煉化魚鉤。
房間裏恢複平靜。
眾人的心情，遲遲無法平靜，杜小草問黑岬：“那三個老頭，當真是饕餮族的長老，不是什麽妖魔鬼怪假冒？”
黑岬苦笑：“本來我已經信了，現在又不確定了，也許是真的，也是是冒牌的，對半開，但有一點是確定的，他們道行高深，詭計多端，很難纏，這一次失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還會卷土重來，小六太金貴了，任誰知道他的存在，都會發瘋，包括俞襄，她若知道小六在蜃樓，會不顧一切殺過來，哪怕要得罪洛風的父親和祖父，她也豁出去了。”
杜小草聽得瞠目結舌，單手拎過小六，左右變幻著看：“就是漂亮一點，靈氣充沛一點，至於麽？”
“當然至於，他的妙處以後你就知道了，你也別把他當做自己的東西，他這是暫時套在你手腕上而已，一旦外頭平和了，就會溜走。”
小六不滿他挑撥，賭咒發誓自己不會溜走：“我喜歡姐姐，以後就跟著姐姐，哪兒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