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點名杜小草
杜小草倒吸一口氣,雖然覺得這話有些離譜,但黑岬洞悉世事,看人的本事遠在她之上,她隻能暫且信了,問他要不要一起躲進小酆都?
“傻丫頭,早就跟你說過了,小酆都連同你那紫胤公子,都被箬衣劍操控,咱們進不去,能進去也不能輕易進去,風險太大。”
杜小草不死心,再次溝通小酆都中的秦紫胤,費勁了魂力,對方毫無反應。
她氣咻咻問黑岬:“俞襄投敵,菡仙子是她的開山大弟子,對麵為何還要那麽折辱她?”
“因為對麵根本沒把菡仙子當甚麽‘開山大弟子’,俞襄也沒有,他們一唱一和,不過是把戲演得更逼真一點,菡仙子的榮辱死活不重要。”黑岬語氣冷冽,衝著城下呸了一聲。
目光所及,金烏太子已經跟白袍妖王的弟子打了起來。
一隻遮天蔽日的金色大鳥呼嘯俯衝,一次次發起進攻,每一根翎羽之上,都有赤紅色的焰火附著。
聲勢浩大,場麵膠著。
對麵的小少年從容應對,衝著空中的大鳥招手:“你若願意成為我的坐騎,我就饒了你。”
“唳——”回答他的是凶猛進攻。
金烏太子心高氣傲至極,萬萬不肯受辱,他的桀驁不馴惹怒了小少年,拿出了殺手鐧。
具體怎麽打的,城頭這邊的人全都沒看見,因為小少年放出了一大片濃煙,籠罩了他和金烏太子,眾人隻能聽見一聲比一聲慘烈的唳鳴,像是某種小動物被活剝了皮毛一般。
真相也差不多,等濃煙消散,眾人再看,原地隻剩下一堆金燦燦的翎羽,一副巨大的鳥骨架,一地散落的法寶、符咒殘片。
小少年使了個清水咒,把身上沾染到浮灰祛除,抬頭看向俞襄所在的位置:
“城主大人,你踹下來的這個還是不行,再挑一個吧。”
輕藐冷淡的語氣,與他身邊慘烈的死亡現場映照分明,讓城頭一時寂靜。
不提家世背景,隻說自身本事,金烏太子絕對是六爻城一眾俊彥中的翹楚,姬嶽也好,許攸也好,都不見得是他的對手,然而被踹下城頭,一柱香的功夫,就死成了一地食材。
金烏太子尚且如此下場,換了其它俊彥又能如何?擺明是給那白袍妖王的弟子刷名聲。
已經三連勝了,接下來還要再勝多少次?
戰局已經擺開,還是看起來最沒難度的那種,都輸得這麽難看,若是對方直接發起進攻,又該如何抵擋?
這點場麵都壓不住,還守什麽六爻城?直接跪下投降還能苟住性命。
俞襄猶豫了片刻,看向空中沉溺繡花的老嫗:“前輩——”
“我老太婆一把年紀,拉不下臉皮去跟個屁大點的孩子對陣,贏了也不服眾。”
“不敢勞煩前輩,聽聞前輩有一位愛徒,天賦異稟,道行高深,放眼六爻城無人能及,若是派他出戰,也許能贏了那妖王的弟子,平息這場禍端。”
老嫗手中的繡花針一個不穩,刺中了指腹,血流洶湧,顯然是被戳中了心事,語氣依舊平靜,反詰俞襄:“我那弟子薄有虛名,但他如今不在六爻城,在閉關破鏡,一時半刻不能趕來襄助。”
“無妨,他人已經來了,自願出陣,隻要前輩別舍不得就好。”
老嫗聽俞襄這般說,震驚抬頭,左右環顧,擔心她那混不吝的弟子不聽招呼,私自跑來六爻城湊熱鬧,還被俞襄發現了,那就真得出戰了!
不是她小瞧弟子,憑他那點本事,懟上白袍妖王的弟子,勝算隻有三成,大概率要飲恨,步金烏太子的後塵!
眾目睽睽之下,老嫗麵無表情,希望俞襄是咋自己,但事實很無奈,她那弟子笑嘻嘻的從人群中站出來,衝著端坐半空的老嫗拱手行禮:“見過師尊,師尊就等著徒兒的好消息吧。”
老嫗氣急:“混賬東西!誰讓你跑來的?!知道六爻城是什麽地方嗎?!”
“知道啊,這裏是東疆最邊沿兒,邪妖想要侵入羽界的必經之地,徒兒剛剛破鏡成功,趕來給師尊報喜,就遇到今天這事,想下城頭去會一會那妖王的弟子,讓他知曉我羽界也是有俊彥的,如他這般的小兒,輕鬆碾壓。”
“口大吞天!你屬蛤蟆的嗎?對麵的小兒本事不在你之下,你懟上他,勝負在五五之數!萬一死了怎麽辦?”
“生死有命,大義在前,豈能畏縮不出,讓城外的邪妖恥笑?師尊不必憂慮,徒兒已經破鏡,道行暴漲,擒下那小兒如探囊取物,最多一刻鍾。”
他說罷,縱身躍下城頭,大咧咧落在白袍妖王弟子麵前三丈遠,衝他招手:
“小子,明年此時,是你忌日。”
妖王弟子斜睨他一眼:“明年此時,是你和你師尊的忌日。”
話不投機,當即暴起,打成一團。
這一次,妖王弟子沒有放出迷霧隔絕眾人圍觀的視線,起初打鬥得也不甚激烈,漸漸地上頭。
一刻鍾過去,不分勝負。
兩刻鍾過去,還在膠著。
轉眼半個時辰,打得人不急,看的人著急,杜小草五感六識運轉到極致,每一招都不錯過,敏銳的發現老嫗弟子開始靈力不濟,繼續僵持的話,必定落敗。
黑岬也看出來了,按住杜小草,不讓她輕舉妄動惹人注目,這種時候,低調才是保命之道。
萬一被俞襄點名,她就危險了。
“帝姬忍耐一下疼痛,讓我改換一下你的容貌,讓俞襄認不出來,交戰的時候,你就趁亂躲起來,等我回來找你。”
杜小草瞠目結舌,萬萬不肯做這種卑鄙逃兵,黑岬絲毫不給商量的餘地,厲聲嗬斥:“俞襄已經叛變,想在叛離之前重創六爻城,害死城中所有能戰的俊彥和高手,你躲起來不是當逃兵,是審時度勢,送死不叫有骨氣!”
他指了指城下的老嫗弟子:“看看他吧,空有天賦和道行,不諳世事,白白被算計死了,還要連累他的師尊喪命。”
杜小草起初沒懂最後一句話的深意,直到老嫗弟子徹底落入下風,被製伏,如木偶一樣杵在地上,隻剩下嘴巴和眼珠還能動彈。
白袍妖王的弟子擒住了他,得意的哼起小曲,拿出一把市井屠夫愛用的剔骨刀,對著他施展淩遲手段,慢騰騰,笑嘻嘻,一塊一塊剮下老嫗弟子身上的血肉。
老嫗弟子吃痛難捱,慘叫出聲,想要咬舌自盡,可惜舌根被做了手腳,使不上力氣,隻能高一聲低一聲的痛叫。
坐在雲端的老嫗心疼,棄了繡花繃,捏住繡花針,迎風一晃,變成一柄明晃晃的仙劍,直撲城下妖王弟子,要從他手中救走自己的愛徒。
杜小草的心提到嗓子眼,這老嫗對徒兒的愛護之心她能理解,但撲下去營救,就不理智了,對方剮老嫗的弟子,就是引誘老嫗上前,一旦上前,就落入陷阱。
這時候老嫗要麵對的敵人,就不是少年,而是少年的妖王師尊,是所有邪妖!
她這一撲,就壞了“約戰”的規矩,不再是兩方各出一個年輕人分輸贏,於公於私,都讓人詬病。
杜小草的嘴巴大張著,卻發不出聲音,黑岬不但在她臉上動了手腳,連嗓子也一並封禁住。
城下的廝殺一如她的猜測,老嫗剛一落下,就陷入圍殺。
七八個大妖氣勢洶洶的圍上來,包圍了心焦徒弟的老嫗,隨著她的落入彀中,她的弟子暫時安全了,小少年收起了的剔骨刀,一腳踹翻老嫗弟子,拎著他的衣領走到一旁,圍觀老嫗怎麽被圍殺。
老嫗弟子的嘴巴恢複了說話能力,大聲催促師尊逃離,不要管他的死活。
老嫗一則不想走,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老嫗弟子心一橫,自爆了神魂,死得渣都不剩,好好一個俊彥翹楚,就這麽隕落了。
自己冒失,自己死了,倒也公平,卻連累了愛徒心切的老嫗。
眼見愛徒死在自己眼前,老嫗發瘋一般催動仙劍,逼得周圍一眾大妖倒退,趁機拿出一個聚魂罐,想把徒弟所剩無幾的殘魂收攏一些。
這一瞬間的分心,讓她陷入死局,隻來得及把聚魂罐扔到城頭某處,頭顱就被邪妖給劈落到地上,骨碌碌亂滾。
城頭嘩然驚駭。
杜小草看著袖中憑空出現的聚魂罐,驚駭翻倍,搞不清老嫗是情急之下亂扔,碰巧砸到了她,還是早有預謀,故意把魂罐送到她手中。
黑岬語氣篤定:“前輩是故意的,這魂罐你好好收著,將來還給她。”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腦袋都滾在地上了,魂魄也被大妖震散了,還能起死回生?
黑岬笑容詭譎,問杜小草還記不記得那根白發?
“你給了她一根金翎,她給了你一根白發,當時我就懷疑有後手,原來在這兒等著。”
“一根頭發而已——”
“前輩既然安排了這樣的後手,自有她的深意,我們且等著就是,小心收藏,別讓俞襄和她的眼線發現了。”
“……”
兩人竊竊私語,心情古怪,城頭和城下已經亂成一團麻,老嫗師徒的死,比之前菡仙子、無名俊彥和金烏太子的死加起來還要惑亂人心。
老嫗是帝都那些妖祖特意派來襄助守城的,這才一照麵,寸功未立,就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搭上了老命,邪妖士氣大震,嗷嗷大叫要攻城。
反觀六爻城這邊,士氣低落到極點,若非忌憚俞襄辣手彈壓,早就一哄而散。
城下的白袍妖祖,對城頭的亂象十分舒心,遙遙奚落俞襄:“城主不必憂慮,是這老嫗自己送死,死了活該,咱們之前的約定還算數,許你另挑一名俊彥才對陣,隻要能贏了我這弟子,我就履約退走。”
一番話說罷,城頭的嘈雜飛快平息,一眾“俊彥”麵麵相覷,都以為老嫗師徒慘死,這場“老虎挑猴子”的遊戲就散了,現在還要繼續進行?
沒有人想做排排坐送死的倒黴猴子,卻又必須挑出一隻隻“猴子”,選誰去送死,俞襄都不需要思考,直接點名:
“雲瀾帝姬,若吾,出戰!”
又是一片嘩然,有人皺眉,有人雀躍,有人幸災樂禍。
杜小草的道行,憑心而論真的不算出類拔萃,她在七十二洲耽擱了整整一千年,雖然另有領悟,卻是心境上的,與人對戰的本事嘛,經過誅妖盟的無數場圍殺,經驗豐富了許多,高度卻徘徊在原地,懟上妖王弟子這樣的凶狠之輩,就是送菜啊。
菡仙子的下場,就是她的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