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兩輪血月消失不見
說話間,周圍已經聚攏起數十俊彥,姬嶽和許攸也在其中,對自己沒能目睹神秘老者收取血月的一幕遺憾萬分。
俞襄也認定這一段垛牆是收取血月的最佳位置,讓黑岬和杜小草讓出來,派菡仙子駐守。
菡仙子已經當眾跟她這個師尊劃清了界限,此刻卻唯唯諾諾,半點叛逆氣息都無。
杜小草覺得訝異,她印象中的菡仙子,並非這種前倨後恭的人。
黑岬趁著雙方交接,與菡仙子靠得十分近,言語卻沒有任何冒犯之處,終於離開時,對著杜小草心語:“換了瓤子。”
杜小草大駭:“換了——”
黑岬豎起食指,示意她噤口:“之前的菡仙子,應該被殺了,或者被抓了,封禁在某處,以俞襄的道行輕而易舉,這個西貝仙子,應該是臨時淬煉的傀儡分身,與俞襄心心相映,萬事都聽她的,算是個眼線。”
“菡仙子拜師,卻拜進了鬼門關,真是晦氣!”
“師父如父,拜師的時候就要謹慎,不能見對方身份高貴、道行高深就發昏,最後反被-操控,”黑岬的心語很低,很不屑,指了指不遠處的姬嶽:“道行越高的高人,情感越淡漠,姬嶽還是那位妖祖的私生子呢,說拋棄就拋棄,一個記名弟子又算什麽?”
師徒父子之間尚且如此,妖祖與妖祖之間,也是劍拔弩張,你恨不得算計死我,我恨不得那境界碾壓了你,民風淳樸這種事,在羽界是不存在的,此地的民風,便是勝者為王。
活該被邪妖反攻。
杜小草心中腹誹,趁著邪妖暫時撤走,城頭無事,返回蜃樓修養幾日。
洛風因為先走了一步,去了茶樓,沒有撞見邋遢老者,懊惱不已,“這樣的高人,我祖父也望塵莫及,未能當麵一見,天大憾事。”
“別喪氣,說不定老人家還會再來城頭,到時候你就見到了。”
三人坐在茶樓裏,好好地消遣了半日,禦劍返回蜃樓。
開啟防護陣之後,杜小草隱約覺得哪兒不對勁,左右看了看,看到梅花精魅身上,直覺貓膩就在這裏。
洛風也似有所感,一陣風似地躥到梅樹邊,大聲呼喊梅雨的名字,梅雨不吭聲,隻是枝葉簌簌震顫。
這就很不對頭了。
梅樹簌簌,約等於平常人哆哆嗦嗦,恐懼到了極點才會有的反應。
是誰嚇唬住了梅花精魅?
答案是:邋遢老頭。
他不知道怎麽破開了蜃樓的防護陣法,進入其中,還蜷縮起身體,變得隻有蜜蜂那麽大,趴在一朵梅花裏呼呼打鼾。
樹根下躺著一堆酒壇,酒蠹和泥蠹也被製住了,重新變成小蟲豸,半截身體埋在土裏。
黑岬按住暴怒邊緣的洛風,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前輩,外麵風大,要不要進客廳一敘?”
如是問了三遍,回答他的隻有鼾聲。
黑岬無奈,安撫了梅花精魅幾句,拉著洛風返回廳堂。
“這髒不拉吉地老頭,就是你們口中收取了血月的高人?”
“如假包換,就是他,在城頭的時候,他也很是混不吝,高人自有高人的脾氣,飛我等能思量明白,由著他吧。”
“他又不是蜜蜂,賴在梅雨身上算怎麽回事?老不要臉!”
洛風氣得暴走,抓起桌上的一個琉璃杯就亂扔,卻被一個身影接住,重新放回去,穩穩當當地詰問他:“小家夥,誰老不要臉?!”
洛風一怔,發現剛才怎麽喊都不醒的邋遢老頭,無聲無息地來到廳堂裏,還把他的憤懣之言全都聽進耳裏。
黑岬擔心洛風激憤之下惹禍,替他圓場:“他在罵邪妖,有一個邪妖死皮賴臉,非要收梅花精魅做弟子,他是主人,不答應。”
洛風已經從激憤中回過神,退後一步,警惕地打量著邋遢老者,還不忘自報家門:“洛氏風,見過前輩。”
“洛家小兒,聽人吹噓過,說是個十分了不得的俊彥,不輸乃父乃祖,今日一見,方知百聞不如一見。”
洛風被噎得麵色鐵青,十分不習慣當麵被人奚落。
這邋遢老頭不修邊幅,還不修口德!
杜小草悄悄把他推出廳堂,讓他去院子裏看一看梅花精魅,最好把她藏起來,不讓邋遢老者看到。
邋遢老者雖然嘴損,並不難伺候,每天讓小酒蠹變幻出美酒,讓洛風去酒樓拎來美食,吃了睡,睡了吃,醉醺醺地眼睛都很少睜開。
眾人樂得他神誌不清,總比到處惹事好多了吧?
杜小草抽空修補蜃樓的法陣,發現沒有一處有破損,那邋遢老頭是怎麽溜進來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
她找了一個老頭不那麽醉的機會詢問,老頭鄙夷:“你那也叫陣法?叫破篩子還差不多!”
說完又躺下酣睡,撇下杜小草一個人在那沮喪。
邪妖隻讓六爻城消停了十天,大軍又圍了過來。
一輪血月高照,下方無數簇篝火都黯然失色。
“菡仙子”所在的城頭,頓時成了焦點,大家都想看一看,那神秘老者會不會再次來收取血月。
杜小草站在被調換後的垛牆上,躲在避風處安逸地烤魚,邋遢老頭就蹲在她旁邊,眼巴巴盼著烤魚熟透。
黑岬指了指天上的血月,悄悄問他:“前輩,今天還收嘛?”
老頭白了他一眼:“一個大美人脫光了躺在你被窩裏,你摸不摸?”
“……”
黑岬受不了這麽犀利的比喻,摸摸鼻子躲在一旁,他不知道的是,外人隻看到他和洛風、杜小草圍著篝火,看不到邋遢老頭。
老頭蹲著的地方,一片透明。
妖祖開始一輪聲勢浩大的襲殺,各種雷符像是不要錢一般,從血月上呼呼落下,轟轟砸得六爻城頭一片混亂,靈氣紊亂倒卷,各式仙劍都失控一般亂戳。
再之後,血月上開始落下一座座山嶽,轟轟砸在城牆上,因為靈汐紊亂,防護陣法有了紕漏,這些山嶽如礌石一般輕易滲入,砸得死傷一片。
杜小草這邊,全靠水晶罩抵擋,砰砰巨響震耳欲聾,雖然沒辦法破開水晶罩,反震回來的力道讓人心浮氣躁。
邋遢老頭也躲在水晶罩中,眯著眼打量天上的血月,沒有像上回那樣立刻動手。
洛風心中不屑,黑岬卻能理解老者的謹慎,上一回是偷襲,這一次,雙方都有備而來,血月之中,肯定準備了狙擊老者的後手,貿然上前容易跌入陷阱。
俞襄一反常態地賣力,出劍如飛,次次都有斬獲,逮住一頭大妖,還要剝皮抽筋,白骨森森才解恨。
邪妖的生命力又旺盛,便是這般還不死,一些同伴於心不忍,試圖來救,悉數失手,肚腸被剖,呼啦啦流淌一地。
血腥場麵,讓杜小草懷疑,俞襄是不是堅定了立場,不打算投靠邪妖了?
黑岬冷笑:“死了的都是炮灰,俞襄這是配合邪妖演戲,想把前輩釣出來斬殺。”
可惜沒有誆住黑岬,也沒有誆住姬嶽和許攸,更不用說狡猾奸詐的邋遢老頭。
所有人都在等待,看看這神秘老者如何把天上的血月收入自己的竹簍裏。
邋遢老者不負眾望,很快就有了動靜。
他沒有像上次那般“扯風箏”,一點一點地把血月扯如囊中,而是變幻成一一團呼啦啦的紅雲,如鮫紗一般在漫天上鋪展,極不顯眼。
這些“鮫紗”呼呼升空,很快升到血月附近,慢慢地聚攏成一輪同樣大小和亮度的紅月,不偏不倚地遮住了最開始的那一輪血月。
下方圍觀的人,因為視覺偏差,以為血月依舊掛在頭頂。
血月的主人和藏匿在血月中的邪妖,慌了神,急吼吼想要遁走,卻發現血月已經被封禁。
邋遢老者站在鮫紗凝聚成的紅月上,如上次一般急速收取血月。
不大一會的功夫,血月就落入他的竹簍中。
妥了。
血月雖然消失了,紅月依舊在,下方的修士和邪妖都蒙在鼓裏,直到紅月一點一點地消退,漸漸地隻剩下一團紅雲時,嘩然之聲四起:
“哈哈!血月又被收走了!”
“邪妖的報應!”
“……”
杜小草沒理會這些嘈雜,專心看著身邊,邋遢老者應該還會回來。
然而沒有見到活人,隻見到一根精致的赤色絲帶,輕飄飄落在杜小草的發髻上,自己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施施然趴著不動了。
杜小草緊張地一動不動,黑岬牽住她的手安撫:“別緊張,前輩不會自己不利,別讓旁人看出來。”
杜小草頭上的蝴蝶結,跟尋常的蝴蝶結相比最大的不同,是中間沒有鑲嵌珠寶玉石,而是掛著一個極小極少的竹簍,隱約透著赤色濛光,粗糙中顯耀精貴。
頭頂血月消失,一開始的愣怔之後,眾人一窩蜂擠到“菡仙子”所在的垛牆,“菡仙子”一臉頹喪,神秘老者沒有在她這邊出現。
眾人跺腳,一溜煙衝到杜小草所在的垛牆,嘰嘰喳喳地問她:
“那位前輩——”
“沒看見,應該是隨機選了一處位置收取血月。”杜小草撒謊。
黑岬擺證據:“上回是扯紙鳶一樣扯下來,這一次用了偷天換日的法子,用不著靠近城頭位置,在空中收取,從空中遁走,哪用的著多此一舉?”
這話很有道理,大家都信了。
俞襄如何氣悶且不提,邪妖那邊幾乎氣瘋了。
一輪血月,意味著一位妖王,沒了血月的妖王,就好比沒了本命飛劍的劍仙,戰鬥力要大打折扣,重新淬煉一輪血月出來,費時費力,沒有幾萬年根本辦不到。
凡事可一不可再,對方卻還想著再三再四。
俞襄跟白袍妖王交換心得:要不計代價挖出邋遢老者,不能殺了,也得重創驚走了,否則戰事無法進行。
雪上加霜的是,一直端坐半空的神秘老叟忽然出手,催動一口仙井,源源不斷地從高空澆下陰煞之水,水淹七軍,所有被水沾染上的邪妖,就像熱油潑到了積雪上,骨肉立刻消融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