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魚骨劍
眼見洛風的臉色越來越黑，黑岬打圓場，強行扭轉話題：
“前輩，你這紡車，對這血月有沒有影響？”
“影響不大，好比耗子去富貴人家的穀倉裏搬過冬的米糧，自己累得哼哧哼哧，穀倉還是穀倉。”
杜小草插言：“隻能紡月亮，能不能紡太陽？”
邋遢老頭大笑：“不愧是雲瀾的帝姬，忘不掉跟太陽有關的事，你們是火鳥，天下至火在太陽上，雲瀾和金烏都惦記著，可惜力有不逮，便是我，也有心無力。”
他拍了怕紡車：“想要紡紗，先得有紡車，我這一輛紡車，從砍伐桂樹要淬煉成功，血流成海，好歹有個章程，知道該去哪兒砍樹，你知道紡太陽的紡車，用什麽木頭呢？”
杜小草沉吟，猶豫著猜測：“建木？”
“不錯，就是建木，上古的那一株建木早就消失不見，沒有木料，就鑄造不成紡車。”
邋遢老者咋舌歎息，壞笑著揶揄杜小草：“帝姬若是發下哪兒有建木，告訴我老人家一聲，我去砍下來，咱們平半分。”
洛風嗬嗬：“老人家做賊，還做的理直氣壯，邪妖發現你現在幹的壞事，天上地下也要追殺你。”
“難道他們現在沒追殺嘛？殺不到啊，就像你祖父，當年在我菜園裏勤勤懇懇買氣力幹活，嘴比抹了蜜還甜，實際上呢，半夜說夢話都在咬牙切齒地罵人，心口不一，注定成不了大氣。”
正說著話，天上一縷幽光急遽而下，速度快得驚人，直奔城頭垛牆杜小草站著的方向。
邋遢老頭飛快收起紡車，原地消失無蹤。
杜小草、洛風和黑岬麵麵相覷，天上的幽光因為沒了目標，暴躁徘徊，像極了尋常人跳腳狂怒。
怒了沒一會兒，忽然掙紮起來，動作像極了被網住的大魚，拚命掙紮卻掙不脫，幽光也一點點消失，最終恢複平靜。
杜小草悵然若失的時候，耳邊響起邋遢老頭的聲音：“此地凶險，換個地方，有好吃的。”
杜小草抬頭看，半空中隻有一個紅點，指引著她和黑岬、洛風一路來到某個僻靜無人處。
秦紫胤也出現了。
邋遢老頭驀然消失的一瞬間，就是躲進了小酆都，利用小酆都擺脫了追索，又悄悄溜出來，躥上半空逮住了追過來的獵物。
本體是什麽不曉得，眼前所見，是一頭丈長的大魚，幽藍浩瀚，像極了星辰。
“這是星魚，難得一見，很是凶悍，撞上它九死一生，落到了我手裏，請你們這些小輩開開葷。”
洛風喜出望外：“真是星魚？！”
“當然，你祖父給你吹噓過吧，不管他是怎麽吹的，他隻見到過，沒有吃過，當時我老人家看他不順眼，一根魚骨頭都沒施舍給他，把他饞的喲，眼珠子都紅了。”
洛風：……？
邋遢老者戳完他的心窩子，風風火火地開始剖魚，拿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調料塞到大魚腹中，讓杜小草生火。
“本命真火，其它的火烤不熟它。”
杜小草照辦，火光幽暗，邋遢老頭往裏麵扔了好幾丈符咒，變出一堆巨大的篝火，把星魚叉上去，活烤。
星魚激烈掙紮，哪怕被掏光了“五髒六腑”，它依然生龍活虎。
一張符咒扣在它腦門上，讓他隻能平平躺著，周身每一塊血肉都憤懣噴張，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炙烤成熟。
邋遢老頭拿出炙刀，割下一大塊，招呼眾人開吃。
隻吃了一小口，眾人就沉醉了，無法形容的美味。
洛風默默的吃，忍不住又問邋遢老頭：“我祖父說，星魚體魄巨大——”
“是啊，看著一丈長，其實跟一座大山差不多，能吃很久，我老人家大方，把它從山嶽壓縮成一丈，讓你們好好增長靈氣和氣血。”
“多謝前輩，前輩有什麽吩咐，赴湯蹈火！”黑岬大聲表態。
邋遢老頭瞪他一眼，提醒杜小草：“嘴甜如蜜的家夥大多不靠譜，帝姬你年紀小，別被騙了。”
杜小草尬笑。
這一條星魚，讓他們饕餮到天亮，人人吃的肚皮溜圓。
邋遢老頭指點黑岬，好好消化這些星魚，對他接下來的約戰有好處。
“那頭小蟾蜍很難纏，你別妄自尊大陰溝裏翻了船，我老人家是不會出手幫忙的。”
黑岬不服：“那小蟾蜍有什麽不一樣？”
“他有很多條命，可以一次次死而複生，雖然死一次代價也不小，但每一世的本人都不知曉，他有恃無恐，你就隻有一條命，他背後有邪妖大軍支撐，你隻有幾個狐朋狗友。”
邋遢老頭口齒犀利，三言兩語點名黑岬的窘境。
黑岬斟酌半響，試探著說出心裏話：“我可以帶著帝姬逃離六爻城——”
“打從你們邁入六爻城，你們就注定走不了了，尤其是現在，你們是俞襄手中重要的棋子，她怎麽會放你們離開？”邋遢老頭指了指對麵的邪妖，“他們也不會答應。”
“我們另有底牌。”
“如果你是指小酆都的話，想要躲進小酆都裏隱匿不出，除非邪妖一直沒有攻破六爻城，否則你們還是在劫難逃。”
邋遢老頭戳破黑岬的幻想，“小酆都有缺點，他不能隨意移動，你們原地遁入其中，它作為小洞天，始終呆在原地，一旦有人掃蕩空間，你們就完蛋了，”他衝著黑岬比劃了個捉耗子的手勢，“就像一群縮在耗子洞裏的耗子，別人用水淹，用煙熏，都能逼迫你們出來，實在不行，把那一片地方擊潰成齏粉，你們還是活不成。”
杜小草聽得心焦，問邋遢老者：“前輩能不能傳授我們催動空間的秘法？”
“秘法倒是有一些，但對施展者的道行有要求，秦小子根基不牢，短時間是沒辦法使用的。”
黑岬指了指自己。
邋遢老頭笑得意味深長：“你先問問秦小子，願不願意讓你也成為小酆都的主人。”
人心隔肚皮，臥榻之側尚且豈容他人鼾睡，何況自己的本命法寶，絕不會容忍自己之外的人染指。
氣氛一時尷尬，洛風覺得憋悶，目光看向旁邊的生麵孔，這些人是最近來到六爻城的，之後就不走了，安安生生地住在客棧裏，時不時來城頭晃蕩一番，吟詩作賦，嬉笑打鬧，開心的不行，他們從不出手誅殺邪妖，哪怕六爻城的修士大片慘死在他們眼前，也視而不見，對待邪妖也是如此。
洛風摸不準這些人的身份。
邋遢老頭嗤笑：“裝什麽糊塗？你自己不就是這種閑人？袖手旁觀看熱鬧，那邊死人都不沾血。”
洛風訕訕，還是想不通，一派勢力想要“中立”，首先需要實力，能跟兩方討價還價不落下風的實力，放眼羽界，這樣的實力派寥寥無幾，眼前這些人數量頗多，衣衫上的徽印也不相同，羽界哪兒冒出來這麽多囂張勢力？
邋遢老者解惑：“未必得是羽界的妖，天下那麽大，位麵那麽多，如你們洛氏一般的勢力多了去，他們會同時出現在這裏，多半是趕巧了，紮堆湊熱鬧，別說我老頭沒提醒你，憑你這點麵皮，去搭訕多半要受辱，人家不稀罕理你。”
“很好，我也不稀罕搭理他們。”
洛風麵色倨傲，邋遢老頭麵色古怪，“希望你心口如一，別前倨後恭。”
說話間，一位身穿華麗雲紋仙袍的曼妙女子姍姍而來，直奔邋遢老頭，拱手行禮：“前輩，打個商量。”
邋遢老頭指了指洛風：“我們這兒他說了算，什麽事跟他說就行了。”
洛風被架起，麵色不變，斜睨了一眼曼妙女子，裝沒看見，自顧擦拭自己的飛劍。
曼妙女子以為他會主動詢問自己的來意，結果被晾在一旁，心中懊惱，麵上依舊微笑，說出來意，想要星魚的骨架。
不白要，會拿出等值的寶物交換。
洛風搖頭：“這魚骨我們留著有用，不賣。”
“你還沒聽我出什麽價錢呢。”
“就算你搬一座金山銀山過來，我都不換。”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想知道。”
“你得罪了我們，不但保不住魚骨，連小命都保不住！”
“我最討厭口氣大的野丫頭，你得罪了我，不但得不到魚骨，能不能活著走下城頭，都得看我心情。”
“……”
話趕話嗆上了，杜小草一開始還繃著臉看熱鬧，聽到這兒不淡定了，這是要兵戈相見？
曼妙女子自以為身段放得很低，魚骨手到擒來，最多付出一些天材地寶做交換，然而洛風也是倨傲慣了，不買賬。
邋遢老頭看熱鬧不嫌事大，慫恿雙方打一架，誰贏了，誰就拿走魚骨。
“不止分勝負，還要分生死，這麽大一條魚骨，值得拿命來拚一拚。”
曼妙少女點點頭：“一條魚骨不值得，但你這小蜜蜂妄自尊大，一定要讓你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不要以為洛氏在幾個小位麵有點虛名，你就可以橫行無忌。”
黑岬忽然開口：“你來不是想要魚骨，是想教訓洛氏？洛氏挖了你家祖墳？”
“嗖”一聲，飛劍貼著黑岬的頭皮飛過，削掉了一簇發髻，隨風落地。
曼妙少女沒想到他能躲過，接連又扔出一張白森森的符咒，爆開之後幻化成一座白骨塔，牢牢扣住了黑岬。
邋遢老者見到這塔，驚訝了一下：“往生塔，小丫頭你手夠黑的啊？”
黑岬不過是多了句嘴，她就要痛下殺手。
往生塔是一件罕見的仙寶，被扣在塔中的生靈，除非有生以來從未殺生，否則就會在塔中遭受所有自己殺死的生靈魂魄襲擊，就算很快逃出來，也會神魂受損。
稍微耽擱一下，就得在塔中消融成一灘枯骨。
洛風見曼妙少女一言不合就拿出這樣凶橫的寶物，明白對方動了殺心，當即要出手襄助。
邋遢老頭按住了他：“別急，這件仙寶很適合黑岬，讓他搶過來。”
曼妙少女哈哈大笑：“行啊，有本事搶到手，我就送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姑娘現在大方，待會可別哭鼻子，我們不認的。”邋遢老頭三言兩語坐實了“饋贈”。
曼妙少女起初不以為然，默念咒語催動往生塔，要把黑岬淬煉成骨塔的一部分，結果事與願違，骨塔漸漸地不聽她招呼，最終消失不見了。
曼妙少女驚怒：“還給我！”
“願賭服輸，姑娘你最好識相點，趕緊離開，走慢了怕是連你都要成為我們的戰利品。”
曼妙少女噎住，她遠處圍坐在篝火旁邊的同伴怒了，一擁而上跑上前，厲聲嗬斥黑岬，讓他交出骨塔。
黑岬真的把骨塔重新放了出來，往半空中一扔，瞬間變得像座小山丘一樣大，罩住了下方叫囂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