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紫胤公子的生意經
邋遢老頭剛才那番話，明晃晃地挑撥秦紫胤與箬衣劍之間的“母子親情”，尚未斷絕俗世執念的箬衣劍無法忍受，要劈了邋遢老頭泄憤。
之後就沒秦紫胤什麽事了，他沒有昏厥，沒有失智，穩穩當當的站在原地，目睹箬衣劍與邋遢老頭鬥在一起，憑他這點實力，都看不清雙方是如何出招的，隻看到一團碧瑩瑩的徽芒和一團淡金色的徽芒，如天上雲朵一般來回撕扯，扯得難解難分，看不出誰占了上風。
洛風、黑岬、杜小草從遠處疾奔過來，問秦紫胤怎麽回事？
“怎麽打起來了？”
“箬衣劍怎麽會跟前輩動手？”
“……”
秦紫胤深吸一口氣：“是前輩非要跟箬衣劍比試，誰輸誰贏還說不定，箬衣不像從前了那麽聽我的話，真要傷了前輩，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邋遢老頭已經大笑起來：“小輩！箬衣是一把好劍，可想要傷了我老人家，還差點火候！”
洛風揭短：“箬衣隻是七十二幻身之一，贏了也算不得厲害，本尊來了招架得住？”
“那得等本尊來了才知道！”邋遢老頭語氣篤定，身形越來越飄渺，在雲端越飛越高，漸漸地眾人就瞧不見了。
正焦灼著，菡仙子遠遠飛來，說跨域仙舟又來做生意了，先找上俞襄，俞襄被軟禁，便來找杜小草這個新城主。
“六爻城百戰之地，自己的出產有限，一應物資都來自妖祖城的調撥，後來妖祖城推三阻四，給的東西越來越少，六爻城的城主們隻能另想辦法，以戰養戰，開辟新的財路。”
菡仙子娓娓的說，杜小草默默地聽，六爻城的出產，十之七八都跟邪妖有關，殺妖後繳獲的屍骨、妖血、殘破的法寶、仙劍、符咒、盔甲，都挺值錢。
跨域仙舟上的商賈，一開始是某一任城主的密友，情誼第一，賺錢靠後，買賣做的公道，賺的錢很少，時過境遷之後，後續補缺的商賈，就貪婪多了，唯利是圖，隻要能多賺錢，天大的壞事也敢幹。
杜小草蟄居蜃樓，時有耳聞，上次抓捕丹霞界宗門子弟賣來鬥獸場，販賣七十二洲世家貴女去畫舫，都是這幫人惹出來的。
直覺不喜。
奈何她現在頂著城主的名頭，推脫不掉，菡仙子建議她先循常例，摸清了路數再整頓。
“這些人若是抱團給你搗亂，很麻煩。”
杜小草點點頭：“我讓秦紫胤跟他們接洽。”
洛風在一旁聽著發怔，他印象中的秦紫胤，高蹈出塵，翩翩貴人，想象不出他錙銖必較的模樣。
杜小草輕笑：“我見過。”
洛風拭目以待，菡仙子已經拿出一個頗大的芥袋，遞給秦紫胤：“這裏裝著俞襄妖祖上任後的賬目明細，你仔細看一看，有什麽迷惑可以問我。”
秦紫胤隨手接下，目光還徘徊在天空上，擔心箬衣劍與邋遢老頭鬥個好歹，傷了誰都非他心中所願。
僵了一刻鍾，半空一點碧芒疾馳而回，穩穩落到他掌心，簌簌震顫不已，正是箬衣。
秦紫胤長籲一口氣，邋遢老頭神出鬼沒地浮現在垛牆上，白胡繚亂，像是吃了點虧。
他沒有多說跟箬衣比試的事，問秦紫胤打算怎麽跟跨域仙舟做買賣？
“那些家夥，吃人不吐骨頭，一個不小心，被賣了還幫他們數錢呢。”
“請前輩多多指點。”
“小馬過河，自己先趟趟水，你堂堂元龍仙帝，能打拚出一座仙朝，拾掇那麽多世家，區區一群商賈算啥？”
秦紫胤去盤點家底，花了整整三天時間，生意賠賺就罷了，軍功記錄一團亂麻，他當即另起爐灶，即日起重新統計。
所有戰死修士的名錄，悉數登記清楚，厚厚一大摞羊皮卷，漸漸地堆成了小山。
俞襄從一開始就準備投敵，這些事都做的敷衍，缺漏極多，影響了士氣和戰局。
他沒有洛風刻板印象中的“迂闊”，十分幹練踏實，讓洛風懷疑他不是世家貴公子出身，而是商賈的兒孫。
不知道打哪兒傳出來的謠言，說他有媲美邋遢老頭的道行，遙控一柄飛劍就能跟邋遢老頭打成平手。
秦紫胤沒有澄清，任由流言發酵。
邪妖大軍卷土重來，人數比上一次更加壯闊，想憑借人數出其不意偷襲，卻遭到了城頭修士的迎頭痛擊，妖部俊彥們配合得當，出劍精準，法術狠辣，一照麵就擊潰了邪妖的攻勢。
老漁翁依舊垂釣。
邋遢老叟依舊酗酒。
看似半眯著的眼珠，實則滴溜溜轉悠，他發現上次被他奪了血月的白袍妖王，居然在短短倆月的時間裏，重新凝聚出新的血月。
這要說沒有高人襄助，鬼都不信。
白袍妖王的弟子，二生，現在該叫三生了，也重新凝聚出新的肉身，披上了一件頂俊俏的皮囊，意興風發地站在一處高坡上，陰鷙目光落到杜小草身上，訝異她居然當上了新任城主。
兩軍大戰，看熱鬧的越來越多，除了老漁翁一夥，又多了一座竹舍，憑空浮現在溪澗南岸，院中隻看到雞鴨鵝亂跳，看不到活人。
緊鄰著竹舍，又冒出一座酒肆，雕梁畫棟頗為精致，就是小了一點，螺絲殼裏做道場，人手也少，一個老掌櫃，一個小夥計，酒客一個都無。
邋遢老頭喜得眉飛色舞，一個縱身落到酒肆裏，大聲嚷嚷上酒：
“老家夥，好久不見，你還活著？”
“你都舍不得死，我當然得好好活著。”老掌櫃沒好氣地尅了他一眼，讓小夥計去端一碗最濁的濁酒。
邋遢老頭晃了晃酒葫蘆，示意夥計把酒水倒入葫蘆。
濁酒汩汩而入，看起來隻有一小碗，卻像是泉眼一般延綿不絕，怎麽都倒不完。
酒肆掌櫃冷哼一聲，酒水戛然而止。
邋遢老頭賊溜溜地拎著葫蘆，湊到櫃台前的鳥架旁，逗弄那隻小白鳥。
看起來像鳥，實則是上古白凰，美麗非常，倨傲非常，對邋遢老頭非常嫌棄，見他越靠越近，周身一晃，浮現一座透明的鳥籠，隔絕了彼此。
邋遢老頭咋舌：“老東西，你老伴還在跟你鬧別扭？還不肯變回人形？”
“你管得著嘛？！”
“隨口穩穩關心你呢，這麽大一把年紀，天天打光棍多慘？”
“我好歹有媳婦，你從娘胎光棍到現在，你好意思說我慘？”
“一直光棍一直習慣，好過你這半道上被撂了！”
“……”
邋遢老頭句句誅心，無視酒肆掌櫃殺死人的目光，悠哉悠哉地喝酒，還衝城頭上方的杜小草招招手：“丫頭，過來見一位前輩。”
杜小草禦劍落下，身不由己地幻化出雲瀾真身，斑斕絢麗，眸光靈動，惹得鳥架上站著的小白凰側目。
邋遢老頭厚顏討要禮物：“前輩見到晚輩，別太小氣了，給一件見麵禮，沒預備？隨便從身上拔根毛就好。”
杜小草尷尬難堪，手中卻真的落下一根白中泛金的翎羽，看似輕飄飄的，入手重如山嶽，她靠邋遢老頭幫忙才穩穩接住。
邋遢老頭沒有讓她馬上離開，繼續跟酒肆掌櫃閑聊，內容匪夷所思，說什麽域內頂尖高手匯聚，在改造某個靈氣忽然充沛起來的空間廢墟，大功告成之後按份額瓜分。
“你怎麽不去湊湊熱鬧？”
“你怎麽不去湊湊熱鬧？！”
邋遢老頭指了指邪妖大軍：“我要幫著說和說和，盡量不動兵刃。”
杜小草打斷他：“前輩，邪妖和羽界廝殺不斷，就是為了爭奪這片空間，要是能在其它地方得到另一片靈氣充沛的地盤，棄了這麽也可以。”
邋遢老頭麵色一黑，酒肆掌櫃哈哈大笑：“如何？知道你裏外不討喜了吧？”
說罷掃了杜小草幾眼，認真的問她：“小姑娘，看你也有十幾萬歲了，還是雲瀾妖部的小輩，對羽界一點留戀都沒有？”
“留戀肯定是留戀的，但此地本來是別人的底盤，硬占著理虧，能相安無事最好，其實我心裏想的是讓邪妖搬到新空間去，不要再來攪亂我們。”
“想多了，新空間壓根輪不到你們，就算是我們去了，能分多大一點地方都不知道呢。”
“……”
酒肆消失無蹤，杜小草怏怏返回城頭，問邋遢老頭：“那掌櫃的是什麽人啊？”
“高人，不怎麽經常現身，天天帶著夫人遊逛，小日子舒坦得很。”
“他那麽高的道行，夫人怎麽還是鳥身?”
“鬧別扭了，變回本體不搭理他。”
邋遢老頭無意多言，指了指杜小草手中的白色翎羽：“這是好東西，小心收起來，關鍵時刻能護你一命。”
杜小草半信半疑，好在同屬羽族，多一根翎羽隨手一插就隱匿住。
邪妖大軍潰敗之後，一時半會不能再發動進攻，杜小草這個城主閑著沒事，秦紫胤卻忙成了陀螺。
許攸一臉惱怒地來匯報，說跨域仙舟上的那些市儈商賈，牙尖嘴利，唯利是圖，半分不顧念情分，價錢比從前暴漲了三倍不止。
“要我說，咱們拉起人手，劫了他們！”
秦紫胤搖頭：“劫了他們，買賣就斷了，往後誰還敢來六爻城做交易？”
“任由他們宰割？”
“當然不是，他們都到了咱們的地盤上，給什麽價，當然是咱們說了算，回去之後他們權衡利弊，隻要有利可圖，還是會來的。”
趁著城頭無戰事，秦紫胤跟著許攸去了一趟金光客棧，跨域商賈全都入住在那裏，一進門就碰壁，為首的大商賈說他有要緊事急著出門，一應細則找他的女兒商議。
許攸氣得額頭青筋亂跳，秦紫胤卻風度如常，微笑這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