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一川梅雨
黑岬最先回過神，一把按住洛風，不讓他衝動犯錯。
杜小草也走到宋稚身畔，低聲勸他息怒，“你是城主，重擔在身，豈能因為私情動刀兵？梅雨也會為難，她這陣子也發生了好多事，你這樣會讓她很為難，而且洛風對梅雨非常好，絕對舍不得虐她的，她畢竟是洛氏豢養的精魅，跟宋城主你走得太近，不合情理——”
“小梅倒了八輩子黴，落在了他們洛氏手中，我可以替她贖身，要什麽價碼，洛風你開個價。”
杜小草無語，她這邊忙著揚湯止沸，宋稚一開口就火上澆油，洛風聽到“開價”這種話，火氣都躥出頭頂，什麽理智都拋之腦後，隻想打死了宋稚了事。
杜小草沒想到會卷入這種麻煩，想勸都不知道該從何入手，黑岬的立場堅定，堅決幫洛風，指責宋稚不該奪人所愛。
宋稚不服：“就因為小梅是草木精魅？就因為小梅還沒開竅之前被洛氏搶走？小梅就要一輩子落在家吃苦？！沒門！”
“好叫小宋城主知曉，梅雨在洛氏並沒有吃苦，洛風待她甚好，也是最近才知曉她其實是女子，小宋城主你早就知道了，為何沒有提醒洛風？”
黑岬最後一句話問得不懷好意，宋稚冷笑：“我為何要提醒他？這件事逞口舌之利無用，小梅我護定了。”
“就算與洛氏交惡，也在所不惜？”
“不惜！”
宋稚態度堅決，瞪著洛風：“小梅是天生地養的精魅，她想做什麽也要隨心，你敢阻攔，敢使壞，我就宰了你。”
錚然一聲，仙劍出鞘，洛風與宋稚戰在一起，打得飛沙走石，城頭俊彥們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圍在一起發怔。
“怎麽回事？小宋城主怎麽和洛公子打了起來？”
“洛氏一直中立，難道變了立場，要倒向邪妖？”
“……”
杜小草生怕歪了話題，大聲替洛風撇清：“洛氏沒有倒向邪妖，洛公子正在與小宋城主切磋劍術。”
這個說法隻能蒙混一時，打得狠了還得露餡，杜小草疾馳返回蜃樓，喊來梅花精魅，讓她出麵擺平天上兩個打紅了眼的男子。
梅花精魅如何做的，杜小草不曉得，天上的瘋狂打鬥漸漸消停，洛風和小宋城主繃著臉走下城頭，隨著梅花精魅走到垛牆上“吃烤肉”。
洛風隨意吃了幾串，皺眉數落梅花精魅：“城頭凶險，有漁網還有邪妖，你趕緊回蜃樓去。”
小宋城主不滿洛風的語氣，滿意他的言語，溫言說著同樣的意思，讓梅花精魅返回蜃樓，不要滯留城頭。
“雖然有我在此，但刀劍無眼，總有誤傷，而且我現在是城主，萬眾矚目，一旦邪妖知曉你我的關係，也許會抓了你挾製我投降，”說罷又指了指洛風，“他也一樣，抓了你威脅他，順便也就威脅到了洛氏，你知道他們洛氏，利益重於一切，絕對不會為了你放棄立場。”
洛風氣得臉色鐵青：“聽你這口氣，邪妖抓了梅雨威脅你，你就肯獻城投敵？我們洛氏重利益，你們宋氏也不遑多讓，如果我在六爻城選擇了襄助邪妖，洛氏未必會棄了我這個不肖子弟，你們宋氏鐵定會棄了你！”
“……”
雙方唇槍舌劍，眼看又要嗆起來，杜小草趕緊上前勸阻，拉著梅花精魅返回蜃樓。
之前不曉得，現在曉得這梅花精魅是個關竅人物，極有可能被人鑽了空子，那就一定要看牢了。
把她放入小酆都是最穩妥的，但秦紫胤如今是“死人”，一旦聯絡他，容易被“無情道”感知，杜小草不敢冒險，隻能委屈了梅花精魅，被困在了蜃樓之中。
宋稚不放心，親自過來查看一番，確定此地比城主府更安全，略略放心。
杜小草還勸他：“即便城主府更穩妥，也不能去，洛風會跟你沒完，他現在畢竟是梅雨的正經主人，你這麽糾纏一隻草木精魅，你家裏人知道麽？”
宋稚嗬嗬：“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家中長輩也幹涉不了，倒是那個洛風，繡花枕頭一隻，這麽多年連梅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蠢貨！”
“洛風和梅雨很般配的，蜂妖和花妖，天生一對——”
“你這是偏見，誰說花妖就一定會喜歡蜜蜂？這種整天嗡嗡嗡圍著自己找食吃的東西最討厭了，尤其是洛風，恬不知恥整天趴在小梅身上睡覺，從前不知道就罷了，現在他已經知道小梅是女子，還不知道避嫌！等這次戰事結束，我就前往洛氏提親，把小梅迎娶到家中，讓洛風沒空子可鑽。”
杜小草氣笑了：“你要迎娶梅雨，梅雨答應你了麽？洛風肯麽？”
“洛風肯不肯無關緊要，洛氏長輩肯就可以了，洛氏一向鄙夷小梅的出身，巴不得把她攆出去，送到一般人手中，擋不住洛風，送到我這兒就不同了，我不怕洛風，來一次打一次！”
宋稚語氣豪橫，卻避開了梅雨答不答應的難題，見杜小草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不得已道：“梅雨也許不想跟我在一起，但她一直都想離開洛氏，我這麽做，起碼能幫她離開洛氏，之後如何，我不會勉強她，天大地大，她去哪兒都可以。”
杜小草聽完這話，對宋稚的好感多了一些，接受他的邀請進了城主府。
短短兩年，此地換了好幾個主人，葫蘆妖祖之後是俞襄，俞襄之後是杜小草，杜小草之後，是這位小宋城主。
杜小草的城主是邋遢老頭指定的，沒有妖祖城的任命，不作數，俞襄反複無常已經被淬煉成了傀儡，葫蘆妖祖也很離奇，平白失蹤，堂堂妖祖被人擄走了。
宋稚對此很好奇，問杜小草詳情，杜小草知無不言：“如果我沒猜錯，葫蘆城主是被一對神秘師徒擄走的，那對師徒曾經借住在蜃樓，師父神神秘秘，閉關不出，徒弟行事張揚，在城中闖出偌大名聲，銀杏仙舟的事，你肯定已經聽說了。”
宋稚點點頭：“隨手折下一根樹枝就能幻化出一座仙舟，還用這仙舟遨遊數界，這本事聞所未聞，這樣的高人怎麽會跑來六爻城？”
“具體的我也不曉得，但他們這一趟所獲頗豐，葫蘆城主、萬葉城連同縛地靈和那一根活過幾百萬年的藤蔓，還有我們一位叫‘慕三’的同伴，都被他們擄走了——”
宋稚聽得目瞪口呆，忽然醒悟：“葫蘆藤、萬葉藤都是草木精魅，你那位同伴——”
“慕三體內，也疑似封禁一種草木精魅淬煉而成的神兵。”
“小梅呢，他們沒打小梅的主意？！”
宋稚問出心底的擔憂，杜小草斟酌言辭安撫他：“葫蘆妖祖和萬葉藤都道行高深，梅雨就是一株尋常的草木精魅，入不得那對師徒的眼。”
宋稚鬆了一口氣，語氣卻不滿：“那是他們有眼無珠，小梅天賦卓絕，將來的造化絕對不同凡響！”
“是啊，有一位神秘老者，就相中了梅雨，隔空傳授她技藝——”
杜小草順勢扯出話題，驚得宋稚身板繃緊，一再詢問神秘老者的事，杜小草略說了一遍，問宋稚：“你聽說過這麽一位高人沒有？他也是草木精魅，本體是一株老樹，樹上站著一隻金烏，疑似金烏老祖。”
宋稚傻眼，金烏老祖什麽道行他很清楚，能把金烏老祖抓去做靈寵，道行得高到什麽樣？
杜小草隱藏了自家祖父極有可能也被擄去的事，一門心思想從宋稚這邊打聽到有用的消息，結果很沮喪，宋稚一無所知，且憂心忡忡：“這樣的高人，放眼諸界屈指可數，絕對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待我傳訊給家中長輩，問他們是否聽說過這麽一位高人。”
杜小草點點頭，暫時也隻好如此，勸宋稚不必太緊張，那位老者非常和藹，“梅雨也擔心對方來頭古怪，婉拒了他收徒的要求，甚至不再跟他聯係，他也沒惱。”
“惱不惱，一時半刻是瞧不出來的，也許有什麽後手，也許是吃定了小梅，不能掉以輕心。”
宋稚心急火燎地去聯絡家中長輩，杜小草閑著無聊，沿著殿堂四處走動，欣賞風景，一場暴雪突襲，習慣了風和日麗的嬌花凋零殆盡，賞心悅目的花圃隻剩下殘枝敗葉。
菡仙子站在一棵枯黃的老樹下，幫已經被淬煉成人偶的俞襄清理麵容，一板一眼十分用心，看得杜小草心情複雜。
俞襄活著的時候前呼後擁，錦衣玉食，死後連屍骨都沒能入土，身後的妖部、親友都以她為恥，唯有菡仙子這個早就斷絕了關係的弟子，還有三分香火情，不顧流言蜚語，主動攬過照顧她屍身的差事，做得十分盡心。
杜小草心中唏噓，上前跟菡仙子打招呼：“好幾日沒見你去城頭——”
“他們說師尊——俞襄的屍骸還有幾分活氣，不夠穩妥，要繼續淬煉，我在旁邊陪著。”
杜小草看一眼瘦骨嶙峋的俞襄，沒覺得哪兒還有活氣，隻能勸慰菡仙子：“你已經盡力了，一切都隨他們處置吧，俞襄落得如此地步，也是她自作自受。”
“我沒有為她抱屈，隻是覺得這六爻城邪門，但凡來了此地的妖祖，一個都沒好下場，葫蘆妖祖無故失蹤，我師尊死了也不安生，還有之前的那位城主，死得也很離奇，再之前的城主，也是暴斃的。”
杜小草聽得蹙眉，她一向不喜歡打聽這些秘聞，若真屬實，的確要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