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破鏡了,也失蹤了
無論杜小草的姿態擺的多麽低微,都撇不輕她和黑岬不聽話,貿然跑去招惹俞襄的事實,邋遢老頭氣得劈頭一頓尅,責怪她和黑岬不知深淺。
“你和黑岬哪來的底氣去挑釁俞襄?就算你祖父已經突破了,也是跟俞襄一樣的道行,而且遠在天邊,俞襄近在眼前,惹惱了她,一巴掌就能拍死你們!”
杜小草連連賠笑,道歉:“前輩,都怪我一時沒忍住,好在俞襄沒翻臉,還送了我們斂息術和噤口術的玉簡——”
“這還叫沒翻臉?這是在指著鼻子教訓你們!提醒你們乖乖躲在犄角旮旯裏閉嘴裝瞎,否則就再也沒機會說話了!”
邋遢老頭忿忿中斷了通話,顯得氣得不輕。
杜小草麵色為難地看向黑岬:“你當時幹嘛那麽說?她畢竟是妖祖——”
“怪我一時沒忍住,我就看不得她這種小人逍遙嘚瑟。”
“諸天妖祖不都是這個德行,不獨俞襄如此,我驚訝的是菡仙子,她的性子……比我們當初剛認識她的時候,變了太多。”
邋遢老頭不以為然,兩眼轉悠一圈,忽然轉了話風,讓杜小草以後沒事就去書肆轉轉,跟菡仙子敘敘舊。
“記得規矩,不要當麵挑破她們師徒的身份,就當她們是新來的街坊,大家熱絡熱絡。”
杜小草哭笑不得,搞不清邋遢老頭在琢磨什麽,邋遢老頭也不解釋,讓她照做就好。
“萬一菡仙子擺譜,不搭理我怎麽辦?”
“她藏頭露尾心虛得很,見到你過去,再厭煩也得敷衍著,隻要她沒開口攆人,你就耗著,書肆開門做生意,還能把客人往門外轟?”
杜小草笑容漸漸苦澀,菡仙子的傲氣,她早有領教,早先竹樓還沒坍塌的時候,就千方百計地要跟蜃樓平起平坐,不甘心淪為附庸,如今傍上了高人,開起了書肆,又咀嚼著從前的那些舊事,絕對不會想常常見到她。
據宋稚說,俞襄的“屍身”被淬煉前,她積攢多年的家底都不翼而飛,菡仙子再三表示不知情,俞襄又已經“死”了,這件事就成了懸案,現在俞襄重新出現,那些家底肯定還藏著,師徒並不缺資源,開書肆跟糊口沒半點關係,就是為了遮掩身份。
架不住邋遢老頭的再三催促,杜小草硬著頭皮去套近乎,剛一進門,就看見菡仙子在跟買靈泉水,壯碩的水夫一擔擔挑進來,灌滿簷下的大水缸。
杜小草隨口問了一句:“這靈泉水做飯煮茶都極好,用來洗衣裳就浪費了。”
話音剛落,場麵死寂一片,殷勤的挑夫茫然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憨厚的笑容露出疑惑,不敢置信地問菡仙子:“你用靈泉水洗衣裳?”
菡仙子氣急:“不行嗎?我自己花銀錢買來的水,想幹嘛就幹嘛!”
話是這麽說沒錯,忒奢侈了些,挑夫尷尬地扁扁嘴,挑著空水甕離去,以他走街串巷愛拉呱的性情,最多三天,全城的人都會曉得菡仙子是個“敗家小娘子”。
杜小草發誓自己真沒有毀人名聲的意圖,就那麽話到嘴邊說了出來,也怪菡仙子太不小心,行事與自己的小掌櫃的身份不符,她無視菡仙子瞪圓了的杏眼,趁勢勸她:“做戲就要做全套,靈泉的事就算我不說,早晚會露餡,你要麽自己挑水,要麽雇傭一個仆役幫著挑水,還可以請人來鑿井,辦法多得很。”
她指了指前方的書肆,“實在不行,你可以說自己練成了水球術,可以自己變出水來——”
“滾!”菡仙子大怒,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憑她的修為,憑空變出水來容易得很,但她重回六爻城以後立的是尋常百姓人設,對外宣稱沒有修煉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杜小草施施然坐下來,告誡菡仙子不要裝得過了頭,“修煉過的人,和沒有修煉過的人,是迥然不同的,你何必說自己一竅不通的,略懂一些仙術才合適。”
菡仙子還要再吵,俞襄從遠處開口:“小帝姬說得對,徒兒你開著售賣仙術的書肆,自己是個普通人,十分不通,從今日起你好好琢磨一些玉簡,看看能不能領悟些門道,有不懂的,來問師父。”
菡仙子忍氣應了,撇下杜小草去生火,本來一個法訣就能辦到,現在不得不鼓起腮幫擺弄吹火筒,呼呼呼呼半響,嗆得臉都青了,才勉強燃起灶膛。
杜小草還揶揄她,小心用力過猛,把整個灶台都給點了。
菡仙子被氣得倒仰,張口就要反駁,卻忘了自己噙著吹火筒,倒吸了一口草木灰燼卡在嗓子裏,咳咳咳嗽了半天。
杜小草早已趁著這空隙離開,到了書肆外心情還十分得好。
目光落到對麵人家懸掛的新桃符上,才有些悵然,六爻城四季如春,卻也擋不住光陰的流淌,轉眼又是一年過去了,兵凶戰危,年味兒十分地淡,她都還沒有察覺到,已經是正月裏了。
回到蜃樓,黑岬正在拾掇午膳,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兩條鱖魚,三隻雉雞,外加一堆輔菜,剖洗得整整齊齊,鍋裏也刷了一層獸油,準備得十分妥帖,看見杜小草進來,樂顛顛地打招呼:“回來的正好,來幫忙燒個火。”
杜小草聽見“燒火”,嘴角忍不住上揚,把菡仙子方才的狼狽相分享了一遍,“你說她這是何必呢?認識的日子不算短了,始終沒搞懂她。”
但是跟俞襄翻臉後又合謀,襄助俞襄逃出六爻城這件事,就讓杜小草吃個大驚。
黑岬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搞不懂的人,就離他們遠一點。”
“我倒是想,這不是她們又跑回咱們身邊了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們安分守已咱們也懶得揭穿,非要來找茬,就舍命奉陪。”
“躲在他們背後的人,會不會是那對師徒?”
度夏草刻意強調了“那對”,黑岬秒懂,沉吟片刻也拿不準,不正經師徒形勢吊詭,怎麽匪夷所思怎麽來,說不定真跟他們有關。
邋遢老頭對此諱莫如深,哪怕黑岬趁著吃飯的空隙百般套話,也沒套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杜小草,趁機提起桃符的事,讓邋遢老頭幫忙雕琢一對,掛在蜃樓外警醒各路小鬼。
邋遢老頭答應了,從他自己的芥袋裏取出一塊雷劈桃木,一板一眼地雕琢,還有閑心逗杜小草:“來東疆這麽久了,想不想你祖父?”
杜小草臉上的笑容僵住,這老頭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當然惦記祖父,可惦記有什麽用,就算現在立刻返回雲瀾祖地,也見不到他啊。
邋遢老頭滿臉堆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好消息。”
“你祖父破鏡成功,成為妖祖了。”
杜小草喜得原地轉三圈,忐忑了那麽久,終於聽到喜訊,祖父得償所願,雲瀾有了根基,在這亂哄哄的世道,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邋遢老頭等她樂嗬完了,繃著臉繼續說壞消息:“他失蹤了。”
杜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