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撿便宜沒夠
廢棄空曠的城池之中，邋遢老頭麵色冷凝，指著地上觸目驚心的深深溝壑，讓身邊一眾年輕小輩仔細觀摩，砥礪劍意和心境。
一道溝壑之中，隱藏這無數道細微閃爍的劍意，在空中縱橫交織，籠罩了一大片天地。
黑岬忽然醒悟：“前輩你在此地設了陷阱——”
話未說完，他就中了噤口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邋遢老頭笑容詭譎，朝虛空指了指：“送給我那老對頭的見麵禮，希望他會喜歡。”
這座廢棄城池是邪妖大軍的必經之地，眼見空曠無人，必然得意，一窩蜂湧進來刮地皮的時候，就是心神最懈怠的時候，有心算無心，地下隱匿的劍意足以要了他們的性命。
杜小草驚歎唏噓，心情卻無法舒展，問邋遢老頭：“前輩，羽界的那些妖祖，為何一再避戰，不肯出手？”
“活得年頭太久了，顧忌和算計就多了，膽子小了，不出手能保住一切，出手可能血本無歸，換了是你，你也會猶豫。”
“我不會。”
“等你真的活到那麽久再說吧，空口說大話沒意思。”
“雲瀾——”
“你雖然是雲瀾的帝姬，卻也隻是帝姬，雲瀾的事你做不了主，你那些族中長輩都不會聽你調遣，一旦你回到族中，立刻就會被關起來。”
邋遢老頭重新變回“竹下公子”，酒葫蘆縮成一枚吊墜掛在腰間，騰出手來搖動折扇，平添了幾分溫潤雅致，跟方才的粗糙邋遢判若兩人。
之前被他收到獸囊中的小夥計，重新被放了出來，還沒來得及抱怨，就發現自己和杜小草、黑岬、慕三、洛風一起站到了折扇上，半尺長的折扇，此刻如同望不到邊的平原，他們虛懸其中，渺小得猶如蟲豸。
“折扇”橫渡虛空，下方的城池、山巒接連破碎坍塌，好幾次差一點就追上了他們。
“竹下公子”施展的這番神通，不是為了炫耀道行，也不是為了戲弄小輩，而是遇到了勁敵。
幾個眨眼的空隙，就在生死邊緣走了好幾趟，饒是杜小草他們心性堅韌，也是嚇得不輕。
呼呼飛過一片沼澤，“折扇”的速度才緩慢下來，扇麵上的幾個年輕小輩長籲一口氣，開始埋怨“竹下公子”：
“你道行不低啊，幹嘛總是逃跑，就不能硬氣一回？！”
慕三語氣不解且不屑，換了他有這般高的本事，絕對不會深藏功與名，非得好好在人前顯擺一番，讓天下英豪都曉得自己惹不得。
“竹下公子”一再退避，令人費解。
不獨慕三，黑岬、洛風也理解不能，但剛才逃命的過程，看似雲淡風輕，實則凶險得很，腳下“折扇”疾飛速度快到難以想象，平時無法察覺到的靈汐都被撞開，反噬到他們暴露在衣衫在的肌膚上，滿滿的都是細小割痕，疼痛難忍。
“竹下公子”扔給他們一個小瓷瓶，“傷藥，趕緊抹上，免得毀容了沒法出門。”
“前輩，剛才是誰在追咱們？你幹嘛不停下來跟他幹一架？憑您的本事，一定能打得他屁滾尿流——”
慕三不動聲色地拍馬屁，惹來邋遢老頭一聲冷嗤：“好心提醒你小子，追來的老鬼還沒走遠，聽到了你這一句‘屁滾尿流’，你以後就沒機會放屁撒尿了。”
慕三嚇得屁股一縮，目光飛快在四周瞥一眼，悻悻不吱聲了，敢追攆邋遢老頭的老怪物，隨便伸出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他。
穿過沼澤，前方應該是一片開闊的山坳，此刻卻變成了一座大坑，坑底躺著一頭形貌猙獰的巨獸，渾身還在冒著焦黑的濃煙，焦屍乍一看像是一頭牛妖，頭上兩隻彎角十分顯眼。
懂行的人都知道，像這樣一對牛角，是淬煉法寶的好材料，慕三當即動心，嚷嚷著要下去撿漏。
杜小草一把拉住他，讓他睜大眼睛看一看巨坑底部的獸屍，身上縱橫著好幾道劍傷，傷口之中隱約還有金色劍氣流淌，貿貿然靠近，被劍氣波及的可能性很大。
慕三推了一把洛風：“你去，你的殼淬煉得那麽硬，還有一件天露甲護著，怕什麽？把那對牛角割回來，煉成一對仙錐，無堅不摧啊。”
洛風心動，變幻出蜜蜂本體，展開一丈多長的巨大翅膀，一個縱身躍下山坳。
“竹下公子”沒有阻攔，也沒有提醒，任由他撲上去割牛角。
黑岬忽然大喊：“回來！不要靠近牛妖，他還活著！他……使詐！！”
他喊得很大聲，洛風聽在耳中，心中警醒，一個回旋想要折返，可惜遲了，盡在咫尺的牛妖“屍首”忽然暴起，直撲半空。
洛風猝不及防，被扯住了雙腳，背後鋒利如劍刃的雙翅，劈在牛妖焦黑的身體上，濺起電石火光，反震之力讓他痛得眼前一黑。
洛風氣痛驚呆，站在折扇上圍觀的眾人也驚呆，不敢置信世上有這麽彪悍的牛妖，洛風的雙翅又多鋒利，他們是親眼目睹過的，削鐵如泥，卻削不動牛妖的身體。
杜小草訥訥呢喃：“這牛妖……難道是庚金成精？”
傳說天生地長的金石，機緣巧合也能開啟靈智，這種跟腳的精魅，最矚目的特征就是堅硬，不懼雷霆刀劍。
杜小草從前也見過類似的精魅，比如銀蠹就誕生於銀庫，但它本身不是銀子變出來的，靈性十足，堅韌不足，眼前的“牛妖”，明顯跟銀蠹不是一個路數。
驚疑不定的時候，洛風已經跟牛妖戰鬥成一團，方才看起來焦黑一團的身體，全都是偽裝，他的皮毛本就漆黑油亮，隱約還泛著金光，金色近火，喬裝得十分逼真。
若非黑岬忽然提醒，洛風直奔牛角位置，一個不慎被得被牛角穿透全身。
洛風冒失，牛妖也失了先機，不能靠偷襲得逞，硬懟也沒占據絕對的上風，口中還罵罵咧咧：“哪來的野蜂？你身上的天露甲哪來的？脫下來當買路錢，我就饒你一命！”
洛風置若罔聞，本命仙劍低低懸浮在牛妖眉心，跟牛妖巨大的身形比，他的仙劍就像一根繡花針，牛妖卻不敢小覷，緊張得四下逡巡。
在這頭牛妖看來，洛風不是單身來戰，折扇上還站著一窩幫手，隨時可能偷襲他，一擊沒能得逞，他就輸了。
牛妖想要開溜，為了順利開溜，他先做出凶悍進攻的架勢，低垂這牛首，四肢繃緊，作勢要衝擊，四蹄撒開如雷霆般奔向洛風的時候，身形越來越薄，把這薄薄的身體當做刀刃劈開大地，無聲隱遁而去。
洛風趁機飛回折扇，心有餘悸地打量山坳中的狼藉，“好狡猾的妖獸！到底是什麽變的？”
“罡金，是某個老家夥的坐騎，他出現在這裏，那老家夥肯定也在附近，馬上離開！”
“竹下公子”麵色冷凝，不由分說再次催動折扇，卻沒有朝著雲瀾祖地的方向疾行，偏向了西南方位。
眾人一頭霧水，竭力穩住身形，免得從折扇上摔下去。
忽然眼前一黑，眾人隻覺得天旋地轉，撞進了一道空間裂隙，眼前飛撞著數不清的殘破法寶，殘破屍身血腥氣還未散盡，一看就剛經過鏖戰。
邋遢老頭低聲提醒他們：“暫時來此地躲一躲，甩掉那些盯梢的鼠輩。”
杜小草察覺到他變回來老邁的形象，麵色也有些狼狽，這一路奔襲，消耗頗多，他並沒有看起來那麽雲淡風輕。
“多謝前輩援手，此番大恩來日必報。”
“算你小丫頭有良心。”
邋遢老頭指了指周圍散落的法寶殘片，讓他們趁機多搜撿一些，“都是好東西，帶回去稍加熔煉，就是一件高階法寶，良機不可錯失，趕緊動手！”
洛風因為一對“牛角”就差點賠上性命，此刻看見烏泱泱滿地的殘破碎片，粗略一看品階都不低，趕緊施展神通收起，質量如何且不論，數量先要堆上來，沙裏淘金，隻要撞上一回大運，就賺了。
洛風和慕三撒歡撿寶的時候，杜小草和黑岬站在原地沒有挪窩，眼前這場麵，一看就經過血戰，輸了的死傷無數，贏了的也不會好過，全靠這些戰利品彌補損失，他們這些過路客來撿便宜，沒看見就罷了，看見了必然來廝殺。
邋遢老頭瞥了他們一眼，低聲提醒：“放心吧，他們同歸於盡全都躺下了，沒有誰來找麻煩，趁現在趕緊動手，等來撿便宜的家夥多了，場麵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