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躺平有理
羽族的那些先祖，本是有自己的祖地的，之所以離開，除了戰亂紛爭，最根本的原因其實是繼續呆在祖地的話，血脈上的殘缺無法補全，破鏡需要的靈物也匱乏。
“你們羽界的先祖之所以輾轉流離，就是希望找到契合血脈天賦神通和各種淬煉本命神通的靈物，羽界被你們謔謔千萬年，已經貧瘠得很了，繼續呆著無益，另找落腳地是必然的，這才是妖祖城袖手旁觀的理由。”
邋遢老頭語氣唏噓，杜小草半信半疑，她印象中的羽界，並沒有這麽不堪。
真要這麽不堪，邪妖幹嘛瘋了一樣非要重返？
“邪妖有執念，就像你現在對前方的祖地有執念一樣，對邪妖來說，此地依然是最適宜他們安居的寶地，能回來的話，付出些代價也是值得的，你現在也別犯軸，坐等你祖父來接你們去新的妖部。”
……
杜小草心情莫名，跟著眾人悶頭前行了小半天，前方崖壁後有了動靜，兩個雲瀾族老打扮的男女走出來，衝著邋遢老頭行禮：
“見過這位前輩，前輩大駕光臨，雲瀾蓬蓽生輝。”
說罷又朝杜小草拱手：“見過帝姬。”
杜小草離家日久，忽然聽到熟稔的鄉音，滿臉喜悅：“兩位長老不必客氣，族中現在如何了？”
“一切都好，帝姬不必牽念。”為首的雲瀾長老語氣平和，耐心地跟杜小草解釋祖地靈汐紊亂的原因：是故意的，希望以此延緩邪妖大軍的圍攻。
天上不能飛了，邪妖大軍殺過來，隻能憑雙腳走路，走在雲瀾的地盤上，各種陷阱不斷，速度就快不起來，雲瀾爭取到了喘息之機，迎戰也好，撤走也好，都能從容。
兩位長老語氣恭謹，快步前行為眾人引路，對邋遢老頭尤其地客氣。
邋遢老頭反而端上了架子，無論兩個雲瀾長老怎麽恭維奉承，都一聲不吭。
黑岬也不動聲色地擋在杜小草和兩位忽然冒出來的“長老”之間，洛風、慕三見狀，直接躲到邋遢老頭身後，看向雲瀾長老的目光意味深長。
杜小草再遲鈍也明白過來，在自己的族人和邋遢老頭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邋遢老頭，她扯著黑岬的胳膊，想要拉著他一起躲到邋遢老頭身後的時候，雙腳忽然下陷。
她驚呼一聲想逃離，雙腳卻像是黏在了泥土上，直愣愣地往下沉陷，轉眼就沒入膝蓋。
邋遢老頭無視她的狼狽，嘖嘖說風涼話：“小丫頭，你怎麽不長記性呢？剛剛還提醒你，路邊的靈果不要吃，路邊的族人也不能信啊，看看現在，中招了吧，趕快拔出火翎劍，把雙腿削掉吧，沒有腿還能活，沒有命什麽都沒了。”
他的輕描淡寫氣得杜小草臉色漲紅，奈何身體一直往下陷落，黑岬因為緊拉著她不撒手，也落得一樣窘境，腳踝都被山泥淹沒了。
“你們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杜小草會信任這兩位迎過來的長老，重要原因是她認得其中一位，是胖嬤嬤的侄女。
胖嬤嬤是看著杜小草長大的，她和她的侄女都要背叛，雲瀾祖地早就亂得不可開交。
杜小草勉強穩住身形，怒視那個叫“皓月”的女子：“你們投靠誰了？！”
皓月目光冷凝，始終在打量杜小草：“這位姑娘，勸你馬上離開，雲瀾是有妖祖坐鎮的大妖部，不是誰都能來放肆的，想假扮帝姬糊弄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皓月身後的男子也冷笑：“不得不說，你裝得很像，是這些年所有的騙子裏最像的一個，那又怎樣，假的真不了，騙子終歸是騙子，倒是你帶來的這個老頭，本事不低啊，有這樣的道行，開宗立派都夠，跑來雲瀾興風作浪？”
邋遢老頭一聽，笑得胡子亂翹：“你這個小輩雖然腦子不靈光，眼光很好，一眼就看出我老人家道行高深，像我這樣能開宗立派的高人，雲瀾這種小地方怎麽入眼？我就是路過，跟你家帝姬不熟。”
杜小草：……？
皓月夫婦聽到邋遢老頭的話，微微鬆了一口氣，雖然邋遢老頭的話可能是騙他們的，萬一是真的呢？
雲瀾老祖不在，整個妖部的長老一擁而上也不是邋遢老頭的對手，打是沒前途的，隻能寄希望對方性情高潔，不屑對付雲瀾這種“小妖部”。
那邊言笑晏晏，這邊杜小草氣悶不滿，她從皓月的言語中猜測，之前這段時間，不止有一個冒牌貨妝扮成她的模樣來欺騙雲瀾的長老們，讓他們見到真正的帝姬之後，下意識的就認為是騙子。
邋遢老頭抬起行山杖，讓皓月前方帶路，“路過就是緣分，我老人家進去喝杯熱茶，沒問題吧？”
“前輩請——”
皓月給丈夫使眼色，自己留下來考察杜小草這個帝姬的真偽。
杜小草氣得臉色鐵青：“皓月姐姐，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了？！瞎折騰什麽，趕緊把我放出來！”
“花是什麽顏色？”
“花怎麽會有顏色？”
“下雨天的早膳，你愛吃什麽？”
“下雨天怎麽會需要吃早膳？”
“……”
一連串瑣碎問題問下來，皓月微微鬆了口氣，有點相信眼前的小姑娘就是自家帝姬了，看看邋遢老頭已經走的老遠，再耽擱就追不上了，一咬牙放了她：
“現在還不能確定你的身份，乖乖跟在我身後，敢有任何不軌，我就殺了你！”
杜小草聽著這凶巴巴的死亡威脅，無奈苦笑，她印象中的皓月姐姐，即便沒有胖嬤嬤那麽惜字如金，也不是嘮嘮叨叨的妖，看她這副樣子，該反過來讓她自證身份才對。
一路小跑這追上邋遢老頭，他好為人師的毛病發作，對著皓月夫君滔滔不絕，揭秘血妖如何晉級。
“血妖和你們羽界的妖，都是血肉凝聚，都靠娘胎裏生出來——”
杜小草噗嗤笑出聲，“正經的妖，不都是娘胎裏生出來，不然還能從石頭縫裏蹦出來？”
“怎麽不能蹦出來，須彌界那邊，神靈大多都是從虛無中來，好比你在七十二洲見過的山水神祗，他們最開始的時候，就是憑空出現的，被滅殺後魂魄也不會消散，還能凝聚出遠勝肉身的金身證道。”
杜小草無言以對。
七十二洲公認的靈氣匱乏，卻擁有神祗，羽界就幾乎沒有這種生靈。
昔年的紫胤公子，第一次給她介紹神祗時，說神祗大多是山川凝聚出來的“靈”，個個鍾靈俊秀，得天地鍾愛，與之類似的還有鬼修，人活著其它生靈死後，魂魄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消散，不斷淬煉打熬，漸漸成了氣候，後者往往心性邪佞，神誌蒙昧，不如山水之靈精妙玄奇。
邋遢老頭被杜小草打斷了談性，打著哈欠終止話題：“就一句話，玄冥界這種地方，羽族能占的便宜早就占完了，繼續呆著百害無益，趁沒吃大虧趕緊離開吧。”
皓月的丈夫還沉浸在方才的話題裏，努力引導邋遢老頭繼續說下去：
“前輩，須彌界我去過幾次，那兒的修士確實不是父精母血，隻靠女子麵壁冥想就能現世，之後卻要像血肉生靈一番吃喝拉撒，修煉的方式也奇怪，靠香火祭祀，香火越足，就像我們這邊靈氣充足，事半功倍。”
“沒錯，他們最大的夢想就是凝聚金身，山水神祗也靠金身縱橫天下，有一種說法是七十二洲本就是須彌界的一部分，因為天地遽變分離開，巫疆是從羽界……從前的幽冥界分崩過去的，一應風俗和修煉方式都像極了血妖。”
杜小草如遭雷轟，徹底明白了自己昔年在巫疆遭遇了什麽凶險。
巫疆那些老鬼誆騙了她！
巫疆確實是“羽界”的一部分，但羽界的妖對巫疆來說，都是入侵者。
巫疆與玄冥界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被欺騙利用了。
多年疑惑，一朝頓悟，杜小草的心情跌宕激動，一旁緊跟著她的皓月知曉這段隱秘，想要安慰她幾句，又忍住了。
眼前這個“帝姬”，未必是她和眾長老心心念念的帝姬，防備之心不可無。
皓月的夫君十分善談，不知道怎麽哄了邋遢老頭開心，從酒葫裏倒出一枚髒兮兮的符咒，看不清是什麽鬼畫符，功效也很無語，叫“畫地為牢”。
“激發之後，你就會被原地拘禁一萬年，想要破開封禁逃出去沒門，必須老老實實待夠一萬年，同時屏蔽你的五感，讓你像一棵枯樹、一塊頑石一樣，不吃不喝不聽不言，木木呆呆一萬年。”
慕三聽得觳觫：“這是……懲罰犯了大錯的壞蛋用的吧？”
“你想用它來懲戒壞蛋也行，但懲戒壞蛋的辦法多了，這種符咒繪製不易，萬金難求，一般都是大家長買了拾掇族中天賦出眾卻不學好、坐不住的頑劣子弟，一張符下去，一萬年過去，再出來的時候洗心改麵，再也不犯渾。”
強迫入定冥想。
皓月夫君得了一張，慕三、黑岬和洛風也都得了一張，杜小草敬而遠之。
她被誅妖盟圍殺隕落，殘魂重新在東鳧山脈凝聚的那一千年，隻是一千年，就刻骨銘心永生難忘，就這還要拉成到一萬年？敬謝不敏！
邋遢老頭自帶一種天賦神通，隻要他想，就能跟身邊各式各樣的生靈打成一片，這才短短一段路，皓月夫婦就被折服，對著他前輩長前輩短。
杜小草冷笑不滿：“皓月長老，你也太諂媚了，就不怕他居心不良？來雲瀾搗亂？”
“前輩道行通天，真要為難雲瀾，憑咱們也擋不住啊，就算老祖在，也沒轍。”
打不過就躺平？不丟臉。
杜小草覺得丟臉，跺跺腳加快前行的速度，前方一片沼澤，星星點點地長滿了之前那種白色靈果。
杜小草不敢置信：“聖果怎麽這麽多了？”
皓月夫婦對視一眼不吱聲，這是雲瀾最新秘密，沒確定杜小草“帝姬”的身份之前，決不能輕易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