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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潦草拜師

  少年心情低落,一開始覺得很刺耳,漸漸地聽出了幾分弦外之音,他父母的死,多半跟貪心不足有關係,剛要抬頭再問,眼前驟然被白霧籠罩,片刻後恢複清明,卻再也想不起要問的話,連之前返回過小鎮的事都忘得精光,兩眼迷怔,緊跟在白袍常隨身後趕路。


  白袍常隨神態淡然,替他牽著驢,少年這才察覺到自己騎上了驢,訝異驢子哪兒來的?


  “剛才從山澗經過,這頭驢子的前蹄卡在石縫裏,被我白撿到了,給你當腳力。”


  少年一片茫然,又問白袍常隨:“那現在呢,我們去哪兒?”


  “天大地大,先早一處容身之地吧,帶你回我的師門,讓師父收你做徒弟,從今往後你就給我當師弟。”


  少年聞言默然,這一路相伴而行,白袍男子救了他很多次,談天說地無所顧忌,可他對男子始終有忌憚戒備,覺得對方不是好人,偏自己身上又沒有什麽值得圖謀的,對方的心思猜不透。


  這倒也罷了,最讓少年驚悚的是他察覺自己的記憶似乎被動了手腳,時不時就斷片兒,他猜測跟身邊的白袍男子有關,白袍男子也沒有抵賴,一口認了,勸他不要多想多問。


  “我是封禁了你幾段記憶,以你現在的修為,有那些記憶百害無一利,暫時忘了,好好修道長本事,本事足夠大的時候,那些封禁就破開了,你可以隨心所欲處置那些仇恨。”


  少年敏銳的抓住要害:“仇恨?你遮蔽的都是我的仇人?”


  “差不多都是,憑你這點本事暫時是沒希望報仇的,硬衝過去就是送死,念念於心容易入魔,暫時忘卻是最好的辦法。”


  少年不以為然:“我想現在就知道,不想稀裏糊塗地活著。”


  “若你知道了,立刻就得死了,你那些仇人裏,有一兩個極厲害的,在你的恨念上做了手腳,隻要你湧現出強烈的仇恨,他就能感知到你在哪裏,隔空震碎你的神魂。”


  少年:……?!


  這般的神通,他道行再低見識再短淺,也曉得對方來頭不凡,問題是他這麽一個鄉野少年,怎麽會憑空招惹上這麽厲害的仇人?他配麽?

  少年很不自信,白袍男子也搖頭歎息:“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偏你惹事的能耐出人意料,不怕告訴你,連我本來也是找來要殺了你的,看你跟我師門有緣,一念之善救了你。”


  少年更懵了,把自己腦海搜索一遍,確定自己跟身邊的白袍男子沒有任何瓜葛,他為何要來殺自己?

  白袍男子給他的答案是“助拳”,“你的一個仇敵急慌慌想要殺了你,偏你身邊又有人護著,找我一起幫手,我見了你之後,就把你那仇敵給殺了,帶著你上路。”


  少年:……?

  “我那個找你當幫手的仇敵,跟我是什麽仇?”


  “跟你沒什麽仇,跟你娘有,她是個美貌狐魅,看中了你父親,想要嫁給他,偏你父親已經有了你娘。”


  少年氣笑了:“這樣沒廉恥的賤人,你還肯幫她?”


  “沒辦法,枕邊虧欠了她的情分,被她用酸話拿捏住了把柄,為求安寧隻能走一趟,偏又遇到了你,隻能把良心債賴掉,偏幫你一個。”


  極為清淡的言語,語氣也沒有任何起伏,那美貌狐魅的命必然已經不在了,少年悶頭沉思片刻,又問起自己的父親,那麽多人都要殺他兒子,當父親的豈會袖手旁觀?


  白袍男子輕笑:“當然……所以。”


  謎一樣的言語,聽得少年雲裏霧裏,“當然”的意思他猜得到,是說他父親當然要庇護他這個親兒子,那“所以”呢?


  前方路麵顛簸,胯下的驢子忽然“啊呃”起來,聒噪得人心煩,少年揚起拳頭對準驢頭“砰”一聲重擊,砸得驢頭血肉橫飛,身形也驟變,從灰撲撲的驢子變成一隻巨大的棕色螳螂,方才他一隻騎著螳螂?!


  少年心中膈應,一個倒躥就要遠離,中間忽然又轉變了心思,直奔身邊的白袍男子,男子看似閑閑,出手如電,瞬間就掐住了他的脖頸,把他拎在半空。


  “小子,早就說過了,你的記憶還是封禁住了的好,想起來對大家都沒好處。”


  少年淚眼滂沱,掙紮著想要詰問白袍男子自己父親的死因,卻也問不出來了。


  “所以”之後,是他的父親已經死了,否則哪怕隔著山海雲河,都會趕過來庇護於他。


  白袍男子再次神通神通,封禁了少年的記憶,少年短暫陷入迷怔的時候,他也沒閑著,從路邊的柳樹枝杈上按住一隻夏蟬,隨意吹了兩口,夏蟬猝然變得巨大,透明的雙翼展開足有兩丈多長,他拉著少年意氣站上去,倏然飛遠。


  重新回過神來的少年,忘了之前所有糾葛,神采飛揚地站在飛蟬上遠眺歡呼,前塵往事盡皆忘卻,包括剛剛在雲瀾祖地的衝突,小洞天的湮滅也好,母親的暴斃也好,他都再也記不得,隻知道身邊的男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想要帶著他一起返回山門,求師門收留他做弟子。


  “若是你運氣好,被師父相中,從此就是我的小師弟了。”


  “若是看不中我呢?”


  “那就委屈一下,做我的弟子吧。”


  “……”


  兄弟變師徒這種事太尷尬,少年眼巴巴盼著自己被師門長輩青睞收徒。


  想象中的“師尊”,應該是仙風道骨氣度高蹈一身仙袍,山門也該是巍峨恢弘靈花怒放仙禽啁啾,真到了眼前大失所望,“山門”就是一座小土坡,土坡之上一座茅草屋,屋外的大石頭上盤腿坐著個胡子拉碴的幹瘦老頭,雙眼還是瞎了的,旁邊還趴著一條灰不溜求的大黃狗,比山野村夫還要不講究。


  少年震驚無語,懷疑白袍男子戲弄自己, 對方卻已經噗通跪地磕頭,對著幹瘦老頭一番噓寒問暖兼告黑狀,數落他的幾個師兄弟怎麽刻薄刁難了他,讓他日子難過。


  一聽就很假的話,少年聽得翻白眼,那幹瘦老頭則一臉茫然,看著跪在眼前緊抱著自己大腿的白袍男子,詰問他是不是認錯了人?

  “沒有!師尊,你就是我師尊,天上地下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師尊,就算燒成了灰我都能一眼認出來,絕不會認錯,師尊,你在這兒逍遙了十萬年,還要繼續逍遙嘛,家裏已經亂得沒眼看了,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大師兄都要翻天了,我這個小師弟被他坑害一回又一回,差一點就魂飛魄散……”


  他嘀嘀咕咕嘮嘮叨叨,幹瘦老頭隻當他發癔症,旁邊的大黃狗也被驚動,半睜開一隻眼,不去看白袍男子,專注盯著少年。


  少年心裏發毛,覺得這破茅屋裏透著詭譎,待要騎著飛蟬離開,那飛蟬卻已經失了法力加持,重新變回一隻尋常的蟬,落入枝頭再也瞧不見。


  少年不知其中古怪,以為飛蟬被白袍男子收了起來,上前拖著他要一起離開。


  “別亂喊亂叫了,人家根本不認得你,這麽一座小山頭怎麽可能有什麽大宗門,趕緊醒一醒,別瞎鬧了!”


  話剛說完,幹瘦老頭忽然睜開了眼,斜睨少年:“小家夥,教你一個乖,這宗門大不大跟山頭小不小沒關係,跟本事有關係,你這師兄雖然不著調,眼睛卻不瞎,從不瞎鬧。”


  沒來由一番話,說得少年傻眼,盯著幹瘦老頭的眼睛訝異道:“你也不瞎?靠裝瞎給人算命打卦騙錢吃飯的麽?裝的還挺像,我都差點被你蒙住了。”


  他說得隨意,白袍男子卻忽然暴起,按著他跪在地上:“師尊已經收你為徒了,還不趕緊磕頭?!”


  少年一頭霧水,半響才回過味來,幹瘦老頭若真是這白袍男子的師尊,老頭方才的話裏又說了“你師兄”,等於認了他做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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