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玉蘭
木婉月,可算是鎮國公府上下最不歡迎的人。丫鬟婆子閑暇提起時,都是滿臉鄙視,恨不得吐幾口吐沫淹死她。
可就這樣一個惹全府上下不快的人,卻差人下了拜帖,聲稱要在三日之後登門拜訪。
鎮國公夫人手裡拿著那張拜帖,臉上雖還帶著笑,眼眸卻冷了幾分。
柳纖雪見木婉薇神色中帶了緊張,水眸一轉,對鎮國公夫人笑道,「娘,三日後你不是要回老宅一次嗎?」
鎮國公爵位再高,也是柳家子孫。如今兒娶妻女嫁人,怎麼也要同老宅里的柳老太爺和柳老夫人適當走動一下。
鎮國公夫人不願意見柳老夫人,所以一直拖著。這回,正好成了推掉木婉月的理由。
「是了……」鎮國公夫人把拜帖遞給胭脂,淡淡的道,「近期我沒有時間,把拜帖推了吧。」
說著轉過頭,同木婉欣又逗起趣兒來。
木婉薇低下頭專心喝茶,心思幾轉,感覺木婉月肯定做了比在太子面前故意落水還過分的事兒,不然不會若得鎮國公夫人這樣神色,就連胭脂,眼中也是露出了憤憤。
回清明居的路上,木婉薇同柳纖雪問這事兒。
柳纖雪有意隱瞞,自是不會告訴木婉薇。被逼得急了,只道,「她是她,你是你。好好的,你聽她那些齷齪事兒做什麼?」
話都說上這份上了,木婉薇便不是再問了,只神情相比之前落寞許多,她覺得臉上無光。
回到清明居后,秋錦恨鐵不成鋼的直說木婉薇死心眼。
鎮國公府上下把木婉薇當成自家嫡姑娘一般來看待,木婉薇又何必非把自己同木婉月往一塊放。不僅輕賤了自己的身份,又辜負了鎮國公夫婦的一番苦心。
秋錦說話一向不客氣,便是對著木婉薇也少有嘴下留情的時候。半責半勸的吼下來,終是把木婉薇的腦子喊清明了,不再為這事煩心。
只可惜事不如人願,在木婉薇到鎮國公府做客的第五天,耿府又送來了拜帖。
這次,耿家少夫人不是來給鎮國公夫人請安,而是要見見木婉薇,說有急事相商!
鎮國公夫人能說自己沒功夫見木婉月,卻不能說不讓木婉月來找妹妹說事。思慮須臾后,把拜帖留下了。
秋錦聽后把眉毛挑高了,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嘴上刻薄的道,「怎麼,咱們安平侯府地方兒不夠大?姑娘離開那日明明見到她了,她要是有急事相商,為何不那時就說了。非要姑娘進了鎮國公府,她再左一個拜帖右一個拜帖的往裡送。怎的,怕別人不知道她同鎮國公府有親戚不成?」
秋錦再氣,卻也改變不了木婉月就快登門的事實。
在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裡,木婉月終是進了鎮國公府的大門了。鎮國公夫人沒讓她入內宅,而是在外宅的一個花廳里讓兩個姐妹見的面。
見了面后,木婉月也不說話,只慢悠悠的喝茶。木婉薇問一句,她答一句,卻不說她到底有何急事要同木婉薇商量。
問急了,就皺著眉頭說要好好想想怎麼說。
這一想,就又是一盞茶的功夫。
待木婉薇再問,木婉月卻把涼透的茶碗一撂,起身了,「我仔細想了想,這事還是不要同你說了。畢竟……」
畢竟什麼,木婉月沒說,而是看著木婉薇道,「我既是來了,要是不去給舅母請個安,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
木婉薇暗暗磨牙,木婉月根本不是想見她,不過是打著有要事相商的幌子進鎮國公府,然後再見鎮國公夫人。
把手裡的涼茶飲了一口后,木婉薇挑起嘴角笑了,「那倒不用了,舅母去安慶王府做客了,只怕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妹妹說謊的功夫見漲,」木婉月這回說話倒痛快,直言道,「我進鎮國公府門的時候,分明見那四駕的馬車停在那裡……」
「二姐姐以為鎮國公府是耿府,平日里出入只有一輛二駕馬車。」木婉薇寒了眼眸,一字一句慢悠悠的道,「老爺出門了,夫人就要等著,小爺出門兒了,姑娘就要等著……」
見木婉月的臉上掛了怒氣,木婉薇心中暗爽,冷言送客,「二姐姐既是找我無事,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二姐夫出門尋友做詩,還要另雇轎子。憑的,失了身份……」
「你!」木婉月立了眼眸剛要發火,卻又硬生生的壓了下去。磨了幾次牙后,轉身向花廳外走去,「過幾日,我再來尋你……」
木婉月說到做到,過了不到三日,又將拜帖送到了鎮國公府,言稱還是要見木婉薇。
鎮國公夫人這回沒再輕易答應,而是把這事兒告訴了鎮國公。
鎮國公聽後過了心,木婉月雖是個小女子,手段卻出奇的下作,而且還有一股子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兒。
如今瞄上鎮國公府,不知又在算計什麼。
滿口答應下定把這事會查出個結果后,鎮國公抱著幼兒,同鎮國公夫人商量起柳纖雪的親事來。
柳景盛的親事有禮部去張羅,鎮國公府不用操什麼心。柳纖雪的卻不一樣了,雖也是禮部張羅,婚後卻要跟著葉元回邊關。
鎮國公夫人在邊關居了十幾年,自是知道那裡的苦。她私心想著把這小兩口留在京都中待上個一年半載的,要是能留上十年八年的自是更好。
鎮國公卻覺得大丈夫志在四方,如今正是葉元建功立業的時候,怎麼能因為怕吃苦而躲在京都里不作為?
要是那樣,哪還配娶他鎮國公的掌上明珠!
鎮國公夫婦為這事兒意見不一時,柳纖雪正張羅著做東辦花會,邀請各府上相識的姑娘們前來賞花品茗。
做花會,是定了親事的姑娘們必做的流程了。為的是把這些閨中密友叫到一起聚聚,待到成親,要想再會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有些,許是這輩子都沒機會再相見。
柳纖雪回到京都雖然才三年,所結交的姑娘卻不少。親筆寫的帖子揚揚撒撒的散了出去,辦花會那一日竟是來了三十幾位姑娘。
且門庭都不低,除了重臣之女,親王郡主,宗氏之女都在其例。
木婉薇這個表姑娘,又被柳纖雪當成自家嫡姑娘用,拉出去陪著各位嬌客賞花看景,談天說地。
馮青蓮同木婉薇是老相識了,又是宗氏之女,進了花廳后也不去找別人玩,只把木婉薇獨佔了,拉到角落裡說悄悄話。
馮青蓮在年前的時候曾去安平侯府找過木婉薇一次,在大門兒外讓婢子去喊了一嗓子后,是木二夫人親自出來把她接進去的。
誰知,到了花廳坐下吃茶后,才知道木婉薇進宮陪姐姐去了,並不在府上。
馮青蓮心中有些不快,對木婉薇抱怨了幾句,「既是你不在,又何必迎我進去?只對宮女回聲你不在不就得了……又是二夫人又是大夫人的,我想見的又不是她們。還要留我在府中用飯,我同她們又不熟,連門兒都是第一次登……你呢,你回府後聽了我去尋你沒尋到,也沒想著到公主府來看看我?」
木婉薇心中驚訝,她回安平侯府那麼長時間,竟是沒聽人提起過馮青蓮去找她的事兒。可這話不能明說,只等笑著把事兒往回圓,「回去后就病了,再加上府中事兒多……」
一提到府中事兒多,馮青蓮小姑娘將一雙好奇的眼睛睜大了,她湊進木婉薇悄聲問了句,「我問你個事兒,你可不許誑我。」得了木婉薇的點頭后,她神秘兮兮的問,「那陣子傳安平侯府上的八姑娘,的丫鬟在勾欄里……」
看著馮青蓮不得到答案不肯罷休的神色,木婉薇點了點頭。
馮青蓮得了答應后道了句,「還好只是個丫鬟,不然你的名聲可都跟著毀了……」話音一頓,又趴在木婉薇的耳邊道,「我再問你一件事,你可不許生氣……你們府上的二姑娘,當真,設計了太子哥哥?」
俗話說的好,家醜不可外揚。安平侯府的家醜,卻是多到兜都兜不住。
木婉薇這回沒正面回答,點著馮青蓮的額頭下,笑道,「你同我六妹妹真像,是個百問的葫蘆。若你們能認識,定能談得來。」
馮青蓮又讓木婉薇介紹木婉蘿給她認識,木婉薇卻搖頭了,「她如今已經皈依佛門,再不理世俗之事了。」
馮青蓮抬起嫩白的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問道,「同我差不多的性格,皈依佛門了……你是在說笑吧,別說佛經,我可是連詩經都看不下一行……」
木婉薇心中一嘆,她以前又何嘗相信連幾個大字都不願意描的木婉蘿,如今會整日捧著佛經研究身毒文字?
說到底,都是為了明妃那個虛名。那名頭,能助她風風光光的離開安平侯府,能助她給生母爭回一個誥命……
怕馮青蓮再問一些自己不好回答的問題,木婉薇說去看看木婉欣,借故離開了。
這種場合,木婉欣是一直不參加的。以往能同著柳纖靈玩兒,今日柳纖靈也被捉去陪了嬌客,便只剩下了她一人。
攔了幾個丫鬟婆子尋問后,回雲行閣給柳纖雪拿荷包的魚兒把手往花園東邊一指,說她回行雲閣的時候見木婉欣帶著丫鬟往那裡走了。
鎮國公府花園東側的兩處院子,是柳景盛和柳景瀚倆兄弟居住的。自出木婉月摸過去又故意落水的事後,木婉薇便有意無意的迴避著往那裡走,也不許木婉欣去。
如今聽了木婉欣往那邊走了,心中升起一絲不舒服。帶著秋錦領著幾個丫鬟,便往那邊兒去了。
陽春二月,天氣還冷。可花園東側的玉蘭花卻開的極好,正巧前一日又落了場小雪,此時正是難得一見的雪壓玉蘭美景。
木婉薇把丫鬟四散出去后,自己帶著秋錦挑了玉蘭花樹叢間的小徑尋了過去。
走到一半時,秋錦眯了眼,指著遠處一顆玉蘭花樹下的白影對木婉薇道,「姑娘,那裡好像有個人。呀!欣姐兒今日穿的是白色的裙衫,還披了件白色錦段的披風……」
木婉薇一聽慌了,提起裙便向玉蘭花樹下跑去。
待跑進后一看,把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了。背對著自己靠在玉蘭花樹上的那人雖也穿著一襲白衣,可從身形上來看卻不是幼小的木婉欣。
坐在樹后的江頊聽到木婉薇的跑步聲,回了頭,看清是誰后笑了,「小丫頭,你又哭著鼻子回舅舅家了?」
木婉薇聽到這話暗暗咬牙,垂下頭,把雙手背向身後,一抬腳,踢得玉蘭花瓣四下紛飛,「江頊,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