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製服
二人又奔出數裏,眼見得山高林密,月光都透不出來,忽隱隱聽見呼喝之聲,和啪啪不絕之聲。
二人心中均是一凜,以目示意,少女吹熄火折,牽了爺爺的手,二人輕手輕腳,一步步緩慢挪著過去。
夜色掩映當中,抬頭也隻能見著樹杈間露出深青色的天,我們探頭查看,在幾棵合抱大樹之間,正有一人背對他們,從背影看去,正是莫邪。
他口中呼斥著什麽,伸出手掌啪啪啪拍打樹身,饒是月色昏暗,二人也能見到樹上木屑四散飛起,拍擊過的地方留下一個清晰的掌印。
少女望向爺爺,眼中有探詢之色,不知他有何妙策。老者微微皺眉,沉吟良久,湊在少女耳低聲耳語,少女微微點頭。
忽然啪啪之聲停住,他們二人抬眼看去,卻見莫邪已然扭過頭來,血紅著眼,瞪著他們,少女心中微微一驚,老者喝道:“上!”二人縱身往莫邪躍去。
少女身在半空,便伸手從腰間拿住鞭稍,微微一抽,在空中展開,將手一揚,鞭身便如靈蛇般,卷上了莫邪的右手臂。莫邪見鞭來至麵前,也不躲讓,順勢反手一抄,便將鞭稍抄在了手上,彎起手肘畫圈,將鞭身繞至了手肘之上,鞭子即刻收短,將少女拉得便要淩空墜下。
少女本以為莫邪還與跟上回一樣,自己不費多大力氣便能製住他,故而手上未使出全力,如今身在半空,鞭子已然揚出,再要使力,卻找不到借力之處。
少女驚呼一聲,身子墜落地麵,她立起身來,穩住身子,手中卻仍牢牢捉住鞭柄,和莫邪奮力拉鋸,卻隻覺一股巨力從鞭稍傳來,自己身子被拉得不由自主往莫邪靠去。
少女暗暗凝神,使出千斤墜,雙腳猛然往下使勁,踩住地麵,那泥地給她一踩,竟踏下半寸左右。豈料莫邪之力更大,他一力拉扯,少女止不住去勢,身子便順著大力往莫邪靠去,雙腳在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莫邪正在和少女拉扯,突覺得腦後風至,伸出左手,反手一掌劈去,來人在他手上輕輕一拍,未接其掌力,便一個翻身從他頭頂飛身越過,落在少女身前。
來人拉住少女鞭身,道:“去樹後!”說著拉起少女,跑至樹後,用鞭子在樹身繞了半圈。
來人正是那老者,隻見老者拉住鞭柄,一腳蹬在樹身上,身後往後仰起,奮力往回拉扯,莫邪卻也站在原地,一把把的將鞭身往自己身前拉扯,少女急道:“爺爺,他好大力!我們拉不住他,怎辦?”說著二人身子又微微往前滑動,老者道:“放手!”少女一聽,忙放開雙手,鞭柄大力拉扯之下,刷得往莫邪處飛去,莫邪本在全力拉扯,不料對方一下放空,他反倒往後一個踉蹌方才站住。
莫邪雖然神色仍是癲狂,已然不再如方才那樣手足舞蹈,似乎也能辨得人形,冷冷的瞪著他二人。老者輕聲道:”製服不了他,就沒法取丹了。”少女道:“爺爺,引丹珠現在不能用麽?”老者搖頭道:“引丹珠須得靠住身體,放又效用。除非讓他乖乖聽話,否則,我哪能近得了他的身。”
少女四下望望,眼珠忽然一轉,笑道:“爺爺,你瞧我的。”說著向莫邪立足處騰身而起。
莫邪見一個人影躍空而起,自己便也縱身而上,在半空中去抓她,誰知少女並不是要和他比拚,在空中扭動身形,一個靈巧翻身,便從莫邪身旁躍了過去,穩穩落在地上。莫邪一抓落空,又伸手來抓她,少女回頭微微一笑,往叢林中一閃,便隱了進去,莫邪也跟了進去。
那少女在前疾步奔行,不時回頭瞧向莫邪,似乎怕他未跟上來莫邪腳步也是不停。隻是越追林中數木越密,已到了方才樹木盤根錯節,樹身挨擦極近之處。
少女忽收住步子,轉回頭來,立住了身子,背靠兩顆大樹,對莫邪微微笑道:“你過來呀。”
莫邪雙目通紅,撲了過去,抬手便是一掌劈下。那少女見得掌風近了,微微一笑,縮頭往右旁一躲,莫邪卻感覺雙手被甚麽東西夾住,一時撤不回手來。
少女嘻嘻笑著,走開幾步,笑道:“倒不想一試便中。”對趕來的老者喜道:“爺爺,你瞧,卡住了。”
原來莫邪猛力一劈,剛好劈在少女身後兩顆合抱樹身之間,那兩棵樹靠得極近,中間便有一道細細的窄縫,少女故意引他過去,他不偏不倚一掌下去,右臂正好卡在樹縫當中,一時便也拔不出來,伸腳蹬住樹身,臉漲得通紅。
老者笑道:“靈兒,還是你聰明。”少女將頭一仰,笑道:“那是自然。”老者愛憐一笑,走至莫邪身後,便要伸手去點他靈台穴,手指方觸及穴位,隻覺一股內力自穴位上透出,反震而至,他一時不防,竟將他震開幾尺。
老者目瞪口呆的瞧著莫邪身影,麵有茫然不解之色,半天不語。少女見老者神奇怪異,忙快步跑至老者身前,急道:“爺爺,你怎了?”
那老者沉吟半晌,眼中似乎茫然不解,緩緩道:他體內,有兩股真氣。“少女“咦”了一聲,道:“怎會?那日我們在竹林中親眼見的,這人分明半分修為沒有,不過吃下妖蛇內丹,怎會有兩股真氣?“
老者緩緩搖頭,道:”爺爺我也不明白,他體內一股真氣邪祟無匹,顯是妖蛇內丹所致,一股真氣若隱若現,似曾相似,但絕不是玄門練氣之法。”
少女奇道:“爺爺,你怎知那不是玄門之法?”
老者道:“玄門之法講究順勢而為,真氣由丹田而其,經督脈三關入泥丸,至任脈一路運行,回至丹田,故而真氣之力剛勁渾厚。我教恰是逆行其法,雖同為丹田而起,確是由下而上,自任脈經過督脈運行,故而陰柔連綿。他體內真氣,似乎是我教修行法門,但卻不甚厲害,無法克製蛇妖真氣,兩股真氣向激,方才心智失常。”
莫邪見有人在他身後,隻是反過左臂向後亂抓,雙目圓睜,目露凶光,右臂因使勁往外拔,的衣服已然蹭破,皮膚也破了幾處,他似乎也不覺疼痛,仍奮力往外拔。
少女急道:“爺爺,那,那怎辦?他一會便掙脫了。”老者沉吟半晌,道:“靈兒,我派心法你可記得?“少女道:”記得,爺爺,你問這做甚?“老者緩緩道:”你背來聽聽。“少女一跺腳,急道:”爺爺,現在不是時候,一會子他就掙脫了!”老者道:“正是為他,你快些背罷!“
少女無奈,隻得緩緩背道:”氣沉丹田,呼吸綿緩,收聚神光,達於天心,降至氣穴.……“誰知方才手足亂舞的莫邪,忽緩緩平靜下來,似在聆聽,身子搖了幾搖,垂下頭去,撲通一下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少女一愣,望向老者,老者走至莫邪身旁,將他右臂從樹身間小心取出,俯身下去,試了試莫邪鼻息,又搭住脈搏靜聽片刻,點頭道:“果然如此。”少女道:“如何?”老者道:“先帶他回客棧,餘事容後再說。”
少女道:“不取丹了?”老者搖了搖頭,笑道:“真乃天助,這少年身負我派修為,竟在玄門門下學藝數年,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少女不明老者為何欣喜,問道:“爺爺,你笑甚麽?”
老者道:“不管他是不是少主,我定要他入了我們門下,先帶他回客棧罷。”說著俯身抱起莫邪,跟少女二人並肩快步離去,因怕撞上羽山之人,在密林中來回穿梭許久,方找著一條下山小道,一路行下山去。
如此一折騰,久已過了半夜。
——
崇勝房中燭火未歇,已是夜深,他回來踱步,忽聽得敲門之聲,問道:“何人?”門外有人應道:“弟子淩雲求見。”崇勝拉開房門,道:“雲兒,你才回來麽?”淩雲道:“是。”崇勝皺眉道:“我前日以接到你的書信,按你的腳程,幾個時辰前便該回山了,路上遇到何事了麽?”淩雲道:“弟子中途遇見一位斬妖時認識的同道,敘談了幾句,方回來晚了。”
崇勝一愣,他知自己這個愛徒性格冷淡,極少與人結交,怎會與旁人敘談多時,不過他心內有事,也未細問,道:“既回來,便快些去歇著吧,餘事明日再說。”
淩雲道:“弟子受師父之命,已然去拜訪了祁山和遮雲山的同道,祁山萬世競掌門和遮雲山元陽子真人有回書在此,我恐怕師父等得心焦,方先來回稟師父。”說著從懷中取出兩封書信,雙手遞於崇勝。
崇勝接過回信,急急展開一封,細細讀了,笑道:“好,好,他日多有承他祁山幫助之時。”說著將信放在桌上,又展開另一封,看了幾眼,忽重重的哼出一聲,滿麵怒容,道:“元陽子這廝,一點麵子都不給。”說著將信啪的一聲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起來。
淩雲一貫不喜多事,師父不說,他也便不問,隻是立在一旁。崇勝忽道:“雲兒,你可知為師本次為何遣你去遞送書信。”淩雲搖了搖頭。
崇勝背負了雙手,緩緩走至門口,望著窗外如水夜色,道:”玄門本有多家,但近十數年來,門下弟子昌盛,門派大顯的隻有我羽山,鵲山,祁山和雲遮山。我們四派分立東西南北四個門戶,維護天下不為邪魔外道所擾。不過自蠻荒山誅滅魔教之後,我們也便失了門戶,萬妖山近年更有蠢蠢欲動之勢,我盤算有一日總有一場大戰。我們四派若是單打獨鬥,不免孤掌難鳴,我便向他們提議,大家結為友誼之交,守望互助。”
淩雲道:“師父是說結盟?”崇勝點頭道:”四派結盟,尊出一個盟主,大家都聽從他的號令,方今天下,妖邪為惡愈來愈多,山雨欲來啊。”
淩雲忽想起一事,道:“師父,說及妖邪作怪,我這趟前往兩處,聽聞兩派都有幾個弟子失蹤,他們派人尋找,也未找到下落,兩位掌門讓我轉達師父,說恐怕此事多有蹊蹺,羽山也得多加防備才是。”
崇勝奇道:”失蹤?”皺眉想了一想,道:“出外斬妖除魔,恐怕遭了不測了罷。”淩雲道:“聽聞並未派遣他們外出,幾個弟子不過下山采買物品,便不知所蹤了,兩門對俱是如此,因此才讓我轉告師父,請師父留意。”
崇勝心中迷惑不解,但他現在並不及思考這些未知之事,眼下便有一件他急需處理之事,師兄的死訊,慕白和莫邪的處置。
崇勝心中暗算道:”支開慕白去追蹤莫邪,怕也是快回來了,兩人回來之前,需得將事情坐實了。”想及此,抬頭對淩雲道:“你去將曲恩也叫來。”淩雲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