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劍拔弩張
因慕白平日帶人溫和寬容,眾弟子大多與慕白相好,心內自是親近他多一些,若是在平日,早已有弟子出聲,將曲恩辯得啞口無言。
隻是今日,山中發生大變,掌門溘然長逝,眾人又聽曲恩說是崇勝親口所言,均是麵麵相覷。心中都想:“曲恩縱然平日不太可信,可他也不敢借崇勝師叔之名信口雌黃,想必此事不假。”隻因麵對師徒大義,大家都不能插手相助,便隻能默然不語。
但羽山大多弟子,對曲恩這人多年來挑撥離間,狐假虎威的做派,還是很看不上的。聽曲恩這樣一說,縱然沒人敢站出來反駁他,但也沒人理會他,大夥隻是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曲恩見眾人一動不動,雙手抱胸,隻是冷眼瞧他,指著他們冷笑道:“好哇!好哇!你們竟然幫助一個叛徒!看我師父回頭怎麽處置你們!”
如此說著,還是不見人動,他氣得微微發抖,扭頭對著十來個日常追隨淩雲與他的弟子喝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拿下這個叛徒!”
那些弟子雖然平日與曲恩走得較近,但畢竟麵對的是大師兄,互相對望一眼,也不肯動,但神色間有猶豫之色。
曲恩見此情景,又喝一聲,那十餘人心道曲恩以後便是掌門的弟子,他們如論如何得罪不起,隻得點頭諾諾連聲道:“是,是!”說著緩緩拔劍出鞘,緊跑幾步,持劍將慕白和青華圍住。
青華見曲恩心存惡毒,似乎要置慕白與死地,不由火起,怒道:“曲恩,你這廝太也卑鄙,公報私仇!”
曲恩目露凶光,冷笑道:“殺害掌門,人人得而誅之,青華,你如今執迷不悟,還在助紂為虐,還敢指責我,我勸你趕緊跪下求饒,我興許可在師父麵前為你求情!”
青華喝道:“呸!卑鄙小人,休想!”
兩人還待嘴角,慕白冷冷盯著曲恩,口中卻是對眾人喝道:“讓開!”說著往前走了幾步。羽山弟子日常均在一處習練,均知慕白修為高深,一時也無人敢上前。慕白走前幾步,倒逼得他們緩緩後退,持劍的手也是微微顫抖。
眾人互望一眼,又向曲恩看去,見他臉色凶狠,不約而同想到,日後崇勝師叔執掌羽山,曲恩是崇勝的二弟子,此人又生性記恨,現在得罪了他,日後怕是沒有好果子吃,便不敢讓開,仍是擋在身前。
慕白急怒交加,見眾人阻住他的去路,鐵青了臉,真氣激蕩,外袍便如被飛吹起,鼓了起來,獵獵飛舞,他厲聲喝道:“讓開!”
眾人隻覺得隨著他一聲斷喝,忽一股大力撲麵而來,數人站立不穩,不由自主紛紛往後退去,有幾人真氣薄弱,竟被這股大力推翻在地,長劍脫手掉落,當啷當啷落在地上。
大家心中又驚又懼,不由想到,隻此一喝便有如此威力,若是動起手來,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對手,便有幾人哎喲連聲,隻是躺在地上不起來。
曲恩左右望望倒地的幾個同門,喝道:“快起來!一群廢物!”扭頭盯著慕白,咬牙道:“好哇!大師兄害死掌門,如今又要加害同門!兄弟們,跟他拚了!”他說著抽出長劍,暗運真氣,右手一引,長劍破空向慕白刺去。
那十餘弟子從地上緩緩爬起,見師兄出劍,也隻得硬著頭皮紛紛出劍跟上,十數柄長劍劍光閃閃,臨空而至,疾飛向慕白。
忽從眾人身後傳來一聲斷喝:“做甚麽?都瘋了嚒!”那聲音雖不如何大聲,入耳卻如雷鳴,眾人一震,不由得都暗停了劍,向來人望去。
隻見沿著殿後石階走出一人,卻是淩雲。
淩雲麵寒如冰,目光緩緩掃過那些持劍的子弟,眾人被他冷冽目光一掃,不敢對視,紛紛低下了頭,不再言語,但心中均不由得都是一鬆,這一戰看樣子也是打不起來了。
隻聽淩雲冷冷道:“你們真是長本事了,身為師弟,跟大師兄都動上手了,眼中還有沒有長幼了!”說著目光落在曲恩身上。
曲恩見淩雲目光淩厲,心中不快,側眼惡狠狠瞪向慕白,但也不敢再言語。
淩雲緩緩從台階上步下,眾人招手,將長劍召回,收劍如鞘,垂手退至一旁,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淩雲走至慕白前麵,神色雖仍是冷冷的,卻沒有傲然不恭之色,道:“大師兄,請吧!師父在後山等你。”慕白點頭道:“多謝師弟。”淩雲側身讓開,慕白便往山上行去。
青華待要跟上,淩雲忽閃身擋在他身前,道:“師弟,你便在此等候。”青華道:“那不成!你和曲恩是一夥的,你們合起夥來對付我師兄,我得跟他一起去。”淩雲露出不屑爭辯之色,眯縫著眼瞧著他,隻是不讓開。
青華急道:“二師兄,你,你再不讓開,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淩雲直視著他,冷冷道:“哦?怎麽個不客氣法?”
青華漲紅了臉,道:“你,我。”他明知自己不是淩雲對手,心中已然惴惴,見大師兄便要走遠,恐怕師叔他們陰謀暗算慕白,心下擔憂,也顧不得許多,咬咬牙,嗆啷一聲拔劍出鞘,將長劍一橫,道:“你再不讓開,我,我可要動手了!”
淩雲仍是一動不動站在當地,麵無表情的瞧著他,聽他如此說,眉毛微挑,道:“要動手?好啊。”
青華將心一橫,心道:“死就死吧!”大喝一聲,一劍便要往淩雲劈去,忽聽慕白大聲道:“青華,別亂來,你留在原地,等我回來。”
淩雲瞧了青華一眼,轉身跟上了慕白,兩人的身影沿著殿後石階一路往上而去。
山牆之外,早有一個人影探出半個頭,往裏張望,方才的一切都收在眼底。
曲恩見無法收拾慕白,隻得氣哼哼的瞪著青華。但方才淩雲說得明白,長幼有序,他不敢再惹事,好歹青華也是三師兄,隻得鐵青著臉咬牙瞪著他,青華也不甘示弱,雙臂往胸前一抄,怒氣衝衝的回瞪著。
眾弟子見兩人劍撥弩張之勢,惟恐又卷入方才的個人恩怨,忙遠遠的退了開去。隻是眾人不敢離開廣場,不知掌門溘然長逝,誰來發號施令,掌門之位又由誰獲得。
晨風微動,卷起一陣涼薄之意,可眾人誰都無暇顧及身上的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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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腳步沉重,身子搖搖晃晃在前走著,一個不留神,踩空一級台階,淩雲在身後一把拉住他手臂。慕白麵色蒼白,回頭對淩雲勉強點頭,道:“多謝師弟。”淩雲哼了一聲,放開手臂,似乎是不屑於大師兄一副頹然之態。
慕白走至平台,心中惴惴,眼看石室便在眼前不遠。他想要衝過去推門而入,隻盼師父微笑著對他道:“白兒,你回來了。”但自知一切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師父已逝,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從小由師父帶大,二人情同父子,乍然聽得師父長逝,站在室外,雙腳卻隻是不聽使喚,站在原地竟是挪動不開。
淩雲也不去催他,隻是並肩站在他身旁,側眼瞧著他。
慕白艱難咽下口唾沫,邁開千斤重的腿,拖著步子,往石室行去。
二人走到石室門口,室內傳來崇勝的聲音,道:“你們到了,進來吧。”慕白手臂微微顫抖,卻不去推門。
淩雲瞧他一眼,伸手將門推開,側身擦過慕白身子,率先走了進去,道:“師父,慕白來了。”
慕白緩緩進屋,一眼見到躺在床上的無塵,他臉色慘白,似乎旁若無人,也不跟崇勝行禮,一步步挪了過去,走至床前。
無塵麵色安詳,雙手放於腹部,慕白凝望這無塵,心內大慟,不想隻過得一夜,二人便天人永隔,縱然是他們修真之人,也突破不了生死玄關。
慕白再也忍耐不住,他心中既悔恨有悲痛,恨自己竟然沒能見師父最後一麵,恨自己為何當時不先查看師父傷情。他撲通一聲跪在床前,低低叫了聲,道:“師父,徒兒回來遲了。”說著眼淚奪眶而出,撲簌簌的滑落,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他沒有嚎啕大哭,也不是小聲抽泣,隻是眼淚不由自主湧出眼眶,這無聲的淚流,更是讓人心酸。崇勝見此情形,一時沒有說話。淩雲別開了臉去。室內隻有淚水滴落的聲音,啪嗒啪嗒,啪嗒啪嗒,似乎便滴在心坎上。
崇勝在他身後咳嗽一聲,緩緩道:“師兄不幸殞命,臨死前,已將掌門之位傳於我了。”他說著從懷中掏出那枚掌門扳指,帶在手上。
慕白身子猛然一震,昨夜之前,師父分明說過不會將掌門之位傳給崇勝,如何便在一夜之間改了主意?他縱然悲痛,心中卻不是混沌一片,也非蠢鈍之人,心念電轉之間,登時心中疑竇大起。
他抬手拭幹淚痕,站起身來,神色之間已恢複平靜,不過淩雲能看出他是在勉力克製,平靜之中那絲悲痛仍是若隱若現。
慕白問道:“師叔,師父他老人家是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