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沉入寒潭
廣場之中，眾人正在交頭接耳，不知大師兄上了後山會發生何事。
青華憂心不已，在廣場之中來回踱步。有幾個日常和他交好的師兄弟在一旁勸道：“三師兄，你別急，曲恩說得也作不得準。說不定是有甚麽誤會，大師兄跟崇勝師叔解釋清楚，也就好了。”
青華敷衍著點了點頭，但心中是全然不信，心道：“便是誤會，師叔也不會放過慕白，平日便看不順眼，現在逮著機會，還不整治麽？”左等右等，竟無信息，心中更是焦灼萬分。幾番要搶上山去，都給曲恩以師叔名義攔下，隻得跺腳幹著急。
廣場之上本嘈雜一片，議論紛紛，大家忽都同時住了口，安靜下來。
青華抬眼望去，見淩雲緩緩從石階上走了下來。青華努力要從他麵上辨別出發生了何事，是憂是喜，但淩雲永遠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任誰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甚麽。
淩雲走至大殿之前，未下台階，站在殿前長廊上，俯視著這些羽山子弟。偌大廣場，數十近百人，竟無一絲聲音，隻聽得山風呼嘯，吹動衣擺。
淩雲朗聲道：“羽山大弟子慕白，因包庇莫邪，已然伏誅。你們各人自行回房，明日崇勝掌門自然會安排羽山諸事。”
眾人都是一驚，均想：“大師兄犯了多大的過？竟連當眾分辨的機會都不給，便被處置了？聽二師兄的話，崇勝師叔已接了掌門？”這變化大出眾人所料，一時大家都愣在原地，沒有一人離開。
淩雲這樣說著，曲恩已一臉欣喜的跑到他身旁。淩雲本要點兩個弟子跟著他去寒潭，曲恩已一臉諂媚的湊了過來，道：“師兄，有什麽要吩咐師弟們的？”
淩雲本不想叫上他，見他如此，微微皺眉，道：“也罷，你，還有陳師弟，徐師弟，你們三人隨我一道，將慕白沉入寒潭，其他人散去。”眾人聽得淩雲這話，方回過神來，互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慢慢離開。
青華方才聽得慕白已然伏誅，心中便是一痛，又聽得淩雲說要“將慕白沉入寒潭”，已是按捺不住，飛身便到了淩雲身前，伸手去揪淩雲衣襟，口中喝道：”淩雲，你借機報複，害死師兄！”
淩雲微微皺眉，已伸出右手，快如閃電，後發而至，不待青華觸及他的胸口，已一把抓住青華衣襟，順手將他拉在眼前。
青華隻覺一股大力抓住他衣襟，他放落地，便被淩雲推著後退，按在大殿外牆之上。
曲恩要搶過來相助，淩雲冷冷喝道：“你去石室抬人。”青華紅了眼，見自己動手打不過淩雲，曲恩已經扭身而去，隻得‘狗賊’‘混蛋’的一通亂罵。
淩雲的右手牢牢抓住他衣襟，微微使力，將他推在板壁上動彈不得。青華張著血紅的眼瞪著他，淩雲忽低聲道：“不想死的，就閉嘴！”他說著眼光四處一掃，似要看看有無人留意它們的談話。
青華喝道：“呸！你當我是貪生怕死之徒！你們害死大師兄，我，我但凡有一口氣，便跟你們拚了！”說著雙手亂抓，雙足亂蹬，淩雲冷哼一聲，手上微微加力，青華隻覺得胸口劇痛，全身酸麻，瞬間便沒了力氣。
淩雲見他不再掙紮，湊在他耳旁道：“你雖不怕死，但你死得毫無用處。”青華身子一震，不知他說這話是何用意，隻道是譏諷之意，咬牙道：“就算死得無用，你也別妄想我跟你們卑躬屈膝求饒。”
淩雲一愣，眯縫著眼瞧著青華，忽冷冷說道：“對牛彈琴！”說著，鬆開抓住他胸口的手，青華頹然滑坐地上。
淩雲扭頭見曲恩已從山上下來，後麵兩名子弟架著昏迷中的慕白兩隻胳膊，拖行下來，便指著青華，對曲恩道：“收了他的劍，將他帶去同看，看看逆徒是甚麽下場。”
青華還待破口大罵，淩雲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腰眼之上，痛得他縮成一團，隻是喘氣，罵也罵不出來了。
曲恩隻覺今日揚眉吐氣，一舉收拾了兩個平日便看不順眼的人，笑容滿麵的跑過來，對淩雲躬身道：“是，師兄。”便俯身扯掉淩雲佩劍，順手抽出，劍尖指著青華後心，喝道：“站起來！”
青華疼做一團，蜷在地上，曲恩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青華衣領，便如提小雞似得，將他上半身拎了起來，狠狠往前一推，道：“走啊你！裝甚麽死！”
青華咬住牙，搖搖晃晃立起身來，便要往曲恩劍尖上撞去，和曲恩這廝同歸於盡。忽聽得淩雲對架住慕白的兩名弟子說道：“慕白隻是昏迷，你們小心了，以防他暴起傷人。”說完卻向青華投上一瞥。
青華乍然聽見師兄未死，大喜過望，心中暗道：“既然師兄還有得救，我且跟去，待一會兒到了後山寒潭，人少了，便拚了這條命，我也得想辦法救出師兄。”想及此，便忍痛站了起來。
曲恩在後喝罵不覺，推推搡搡。青華東搖西擺的跟在那兩個弟子身後，隨他們一起往寒潭去。
當年祖師爺創立羽山門派，隻因途經此地，見山高林密，層巒疊嶂，風景秀美，是一個幽居修行的絕好去處，對羽山也未多加考察，便劃了一片，由門下弟子修建房舍。
不料住了數年，忽然卻被弟子發現，山牆之外，密林深處，竟有一片小小寒潭。那寒潭處於山門院牆之外往東不遠，隻因背靠著懸崖峭壁，當年竟無人尋到此處，後來經人發現，才拓寬院牆，將寒潭也圍了進來。自當年有人被沉入寒潭後，那處便成了禁地，平日少有人去。
青華跌跌撞撞跟在幾人身後，四人往山門行去。未出山門，順著牆角右轉，是一條窄窄的青石台階，順著台階一路往下行去，隻見青苔鋪路，亂草滿徑，竟是許久沒人走了。
眾人貼著院牆一路往前，地勢轉而向下，又行出數丈，便是一汪碧潭被圍在院牆之中。潭水青綠，飄著些落葉，看不見潭中情形，水波在微風之下，微微蕩其一陣漣漪，四周俱是碎石，院牆外一顆森天大樹枝丫伸入院中。
淩雲抬頭一瞧，微微眯縫了眼睛，又低下頭去。
曲恩正呼喝著那兩個弟子幫手。徐師弟和陳師弟本平日和曲恩交往較多，見慕白已然失勢，曲恩那耀武揚威之態，便有心巴結曲恩，將慕白重重往地上一拋。青華怒道：“你們！你們這些見利忘義的狗東西！”
曲恩聽得此言，反手一掌，啪的一聲脆響，重重打了青華一個耳光，道：“哪有你說話的份？”他手中拿著青華的劍，已然回劍入鞘，便要找地方放下，好去和另外兩人抬起慕白，將他扔進寒潭中。
淩雲在一旁看著，伸出手道：“給我吧。”曲恩諂媚笑著，雙手捧了劍，遞給淩雲。
淩雲接過了劍，將劍身拔出一寸來長，放在眼前瞧了一瞧，口中道：“廢鐵一把。”說著隨手一拋，那劍不偏不倚，落在離青華腳旁二三步的距離。
淩雲和他離著十來步，似乎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慕白等人，毫未在意。曲恩等三人正在搬動慕白，正背對著他，也沒人留意站在身後的青華。
青華心中怦怦亂跳，偷眼瞧了瞧地上的劍，又看了看眾人，慢慢往佩劍處挪去。淩雲忽道：“我要向師父去複命了，你們完事快些回來。”說著扭頭往小徑上自去了。
三人答應一聲，曲恩喝道：“你們二人，還不快些。”二人拖住慕白兩旁手臂，一人抱起他的腿，踩著碎石，搖晃著走至寒潭一旁，便要將慕白拋進水中。
青華見此，忙俯身一把抓起長劍，飛身向前，右手前探，用劍柄一撞，正撞在陳師弟背心上。那陳師弟本抱著慕白的腿，給大力一幢，便往寒潭中飛去，收不住腳，撲通一下跌入寒潭之中。
曲恩和徐師弟一愣，一把放開慕白。慕白身子落在地上，滾了一滾，剛好俯在寒潭旁邊，一邊手臂探出潭沿，垂入寒潭之中，眼見就要滾下潭中。慕白毫無知覺，滾下寒潭必然溺亡，青華見狀大驚，便要去拉慕白。
方才青華隻是用劍柄撞擊，未必出劍，也是考慮同門之誼。如今卻也顧不得了，拔劍出鞘，一陣刺劈，逼得曲恩和徐師弟往兩旁閃了開去。
他忙趕至潭邊，拋了劍鞘，伸出左手一把拉住慕白的衣領，奮力將他往上提，右手橫劍擋在胸前。
因事發倉促，曲恩等人竟被嚇了一跳，如今躍開幾步，冷靜下來，曲恩忽然露出獰笑。徐師弟問道：“師兄，怎麽辦？”曲恩道：“他要死，我們便成全他。”
徐師弟有些猶豫，道：“可是崇勝師叔隻說處置慕白，未說青華，我們殺了他，崇勝師叔或者淩雲師兄追問起來怎辦？”
曲恩扭頭往來路看了一眼，見淩雲身影早已不見，道：“師父和師兄若是問起，我們便說他投水殉了慕白了。他們情深義重，沒人會疑到我們頭上的。”
方才撞下寒潭的陳師弟早已爬起，寒潭之水常年冰凍刺骨，他全身淋淋漓漓一身水，抱了身子牙關直打顫，道：“對……對，師兄，別……別放過他！阿-嚏！”
青華一手拉了慕白，隻是要將他拉出寒潭，見對麵三人獰笑著拔出長劍，自己若是放手避開，師兄必然被他們推入寒潭，若是不避，那就是引頸受戮。
沒及細想，三柄長劍劍光閃閃已至麵前，罩住他上半身三處大穴，他避無可避，隻得舉劍擋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