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追蹤上山
老者緩緩坐下,眉頭愈皺愈緊,沉吟道:“果然是他。”丁靈卻急道:“爺爺,那小子呢?”
老者不明丁靈為何如此焦急,心中詫異,道:“那少年醒後,我意欲收他為徒,助他修行。他竟說此身已拜羽山,不得再投別師,又說不記得自己跑下山前發生了什麽,恐怕他大師兄擔憂,便掙了命的回羽山去了。我也攔他不住,總不能強人所難。唉,他和羽山頗有淵源,又和他那個大師兄生死不離,我們就算告訴他真相,他恐怕也隻當是我教離間玄門的手段,必然是不肯相信了。也罷,他就先留在羽山,我們慢慢再行打算吧。”
丁靈卻急得花容失色,一把扯住老者的衣袖,急道:“爺爺,不可讓他回去!他回去便要丟了性命!”老者聽了此話,大驚失色,急道:“靈兒,你說甚麽?怎麽回事?”
丁靈急得一跺腳,將聽得之事,急急跟老者說了,又道:“現在羽山說是他害死前掌門,正派了人拿他,他此番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老者不待少女說完,已然飛身而出房門。
少女一跺腳,見慕白之事還未說,眼前又添新的麻煩事,也便急急跟了出去。二人往羽山方向趕去。
二人並肩疾行,丁靈道:“莫邪去了多久了?”老者道:“走了大半個時辰吧,他身負有傷,腳程慢,隻希望趕得及。”丁靈沉默一陣,忽道:“爺爺,我們找到莫邪後,你能救一個人麽?”老者側眼瞧向她,問道:“要救何人?”
丁靈道:“便是那日在林中並肩作戰的那個人,莫邪的師兄,慕白。”老者道:“那少年修為很是不錯,他出了何事?”丁靈便將慕白如何被門規處置,她如何救出的事,簡要說了,又道:”爺爺,這慕白現身上被銀針封了奇經八脈,非修為高強之人不可救,爺爺您修為極高,一定是可以救他的了。”老者聽了這話,皺眉不語,似在思索。
丁靈見老者不曾應允,又道:“慕白雖然身在玄門,但他明知莫邪身世,仍救下了少主,可見他心地純良,實屬難得,何況本次門規處罰,也是被莫邪所累,於情於理,我們都該報答。”
老者請捋長髯,沉默片刻,搖頭道:“羽山門規之中,對大逆不道子弟所施之法,卻有此類。不過他們手法奇特,爺爺也說不準又無把握。”丁靈道:“爺爺不若試一試。”
老者又微微搖頭道:“我雖欣賞那個慕白,但卻不願救他。”丁靈一愣,急道:“他在林間和我們並肩作戰,又撫養了我教少主,眼下有難,爺爺卻要袖手旁觀!”
老者皺眉道:“於情於理,當救。但若是慕白在世,莫邪日後要回歸我教,怕是千難萬難。”丁靈道:“孫女不太明白。”
老者道:“莫邪是慕白一手帶大,日夜受羽山玄門正派之念熏陶,對於我教定然有一定誤解。何況,你那日也見到了,莫邪和那慕白,為了對方可以不顧自身安危。他恐怕內心本就不屑於我教,若是慕白再勸說一兩句,莫邪定然不肯跟我們回去。”
丁靈急道:“爺爺,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不是魔教。但以怨報德,難道便是我派的行為,怪道旁人說我們魔教!”老者見孫女氣得麵色通紅,眼中竟似含有淚花,皺眉奇道:“靈兒,你今日是怎麽了?怎對一個外人如此上心?”
丁靈心虛,將嘴一撇,勉強應道:“哪有的事,不過覺著於情於理,都當報答罷了。”老者又皺眉沉吟半晌,方輕歎一聲,道:“你所言也有理,大恩當報,爺爺也是糊塗了。也罷!待我們帶回莫邪,再想法救慕白吧。“丁靈見爺爺應允,大喜道:“那便一言為定了。”老者見丁靈笑靨如花,顯是高興之至,憐愛一笑。
二人再不多言,凝神往羽山趕去,眼見已到羽山腳下,也不見莫邪身影,丁靈急道:“爺爺!怎辦好?莫邪已然上山了。”老者不假思索,腳步不停,說道:“我們也去!”飛身往山上趕去。
莫邪的確已然到了羽山山門處,他正搖搖晃晃一級一級往山上走,抬頭見日光映在山門之上,眼中顯出兩個身影。
莫邪並不知山中發生大變,隻是恐怕自己不回山,惹得師父和師兄擔憂。他見門口有兩個門人,大叫道:“弟子莫邪回來了。”那兩個人影向他望來,忽然定住一般,顯是極為震驚。
莫邪又往上走了幾步,看出那二人,一人是孫師兄,一人是江師兄。
孫師兄個子矮小,臉圓圓的,看上去永遠是一副笑臉,對師兄弟門都是一副好脾氣,且這人並不似其他人一般厭惡他,莫邪對他也是頗有好感。
江師兄個子高瘦,兩頰深凹,一雙三角眼,莫邪和他幾句話也不曾說過。不過在慕白繁忙時,青華時有帶他在練武場一旁觀看,青華怕他認識的人少了,心中會覺得與羽山疏離,便指了廣場中一個個人給他暗暗介紹,他便也認得。若論入門早晚,江師兄還高過孫師兄。
不想二人見到他,竟麵色凝重。江師兄瞪圓雙眼,厲聲喝道:“好哇!莫邪,你害死掌門和大師兄,還敢回山!”他扭頭對一旁的孫姓門人道:“孫師弟,你看著他,莫要讓他跑了,我這便去稟報崇勝掌門!”說著瞧也不瞧莫邪,扭頭跑進了山門。
莫邪一時愣怔在原地,方才聽到他們說自己害死掌門和大師兄,又稱崇勝為“掌門”,心中便是噗通一聲,不知山上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急急趕上去,扯住孫師兄的衣袖,道:“孫師兄,發生了何事?為何江師兄說我害死掌門和大師兄!”
孫師兄被他拉得一個踉蹌,晃了一晃站穩了身子,見莫邪麵色焦急,不似有假,遲疑問道:“小師弟,你難道真不知?”
莫邪急得渾身亂顫,道:“我知什麽?究竟發生了何事?你快些告訴我!”孫師兄往山門內張望一眼,見江師兄正穿過巨型廣場,咬了咬牙,道:“哎呀,無塵掌門暴斃身亡,崇勝掌門說是你幹的,還處死了慕白和青華。”
莫邪如遭雷劈,呆立半晌,顫聲道:“什麽?師父……師父他老人家暴斃身亡了?慕白.……慕白師兄,青華師兄,他們。”一句話未說完,隻覺得血氣上湧,喉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兩眼一翻,身子便往前一栽。
孫師兄本是個好脾氣心底善的人,見了莫邪這樣,不由得伸手便去扶住了他。他見莫邪雙目緊閉,麵如金紙,便去掐他人中,好一會兒,莫邪才深吸口氣,悠悠醒轉過來。
莫邪見得眼前孫師兄麵有擔憂,苦笑一聲,道:“多謝師兄。”掙紮著擺脫了孫師兄的攙扶,身子搖搖晃晃,便似隨時又要栽倒。孫師兄在一旁伸了兩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由於無塵常年閉關,崇勝忙於羽山事物,羽山門人,多年來均是由慕白和淩雲教導。慕白待人寬和,覺得天分強求不得,對於資質一般的子弟並不強逼。而淩雲要求甚嚴,若是半分做不到要求,便是嗬斥不止。孫師兄恰是那資質平庸之輩,因此對慕白格外親近一些。
他當然也知道慕白對莫邪疼愛之情,見莫邪如今這副失了心魂恍恍惚惚的模樣,心中便是一軟。又想及無塵掌門嫡傳一支,隻得莫邪這一人了,何況山中對於無塵掌門逝世的猜測,在弟子之間竟有多種說法,一時也難辨誰是誰非,便跺了跺腳,有心要讓他離開。
他心中盤算著,咬牙又往身後看去,見江師兄已然跟在崇勝身後疾步走了回來,饒是他鼓足勇氣,也不敢在崇勝手下放人,隻得打消了念頭,站在原地搖頭歎氣。
莫邪哪裏知道孫師兄心中這一番打算,他聽聞慕白死訊,心如刀割,立時便要跟了慕白而去,但求速死,所以壓根就沒想過離開,便等著崇勝前來處置自己,腦中癡癡迷迷,一片混沌。
崇勝走到山門前,身後一左一右跟著曲恩和江師兄等數十個弟子,見莫邪站在十個台階開外,冷笑道:“來得正好,正要殺了你告慰師兄在天之靈。”
莫邪雙眼無神,垂頭瞧著腳下,仿佛充耳不聞。崇勝便伸手要去掛莫邪衣領,忽然斜刺裏衝出個人來,他隻覺得眼前黑影一閃,勁風撲麵,便有一掌往他手上拍來。
他忙收回右手,左手凝力拍出,兩掌相接,二人均覺一股大力傳來,身子都往後推開數步。崇勝定睛一看,脫口叫道:“丁百年!”來人正是老者。
丁百年恐怕孫女丁靈有危險,便讓她留在半山腰的小道之旁,以作接應,故而未跟來。他來至山門不遠,便見到崇勝伸手去拿莫邪,也顧不得身份暴露,便飛身而起,拍了一掌,正與崇勝掌力相擊。
他也不停留,腳步方站定,就又往莫邪躍去,伸出右手抓住莫邪後心,口中喝道:“走!”
莫邪便覺得自己身子憑空而起,恍恍惚惚往山下飛去。崇勝喝道:“羽山之地,豈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掌隔空劈去,掌力卻不是朝向丁百年,而是對著莫邪。
他瞧準了莫邪無法承受這一掌,又見丁百年此番是為著莫邪而來,便想要殺了莫邪,讓丁百年謀劃落空。
丁百年返身擋在莫邪身後,接了這一掌,化掉掌力。不料崇勝右掌拍出,左掌隨即跟上。丁百年一手提著莫邪,隻得一手應敵,才接過方才一掌,便不及催動真氣再接,但又不能放任掌力拍向莫邪,隻得伸出手,又硬受了一掌,隻覺一股大力震得體內氣血翻湧。
若是單打獨鬥,他們二人勝負如何,為未可知,可眼下自己要護著莫邪,便已是落了下風,如果再接數掌,恐怕羽山眾人一擁而上,自己和莫邪二人便要交待在此處。丁百年不及多想,身在半空,右手探入懷中,取出一物,卻是一枚小巧鳳頭發簪,回身往崇勝擲去。
崇勝正待接連拍出,忽見一物從空中飛來,便要一掌拍開,不料看清來物,忙硬生生收回掌力,但掌風已然拍出,收回不及,那枚發簪當空受力,從中斷為兩節,當啷一聲掉在台階之上。
崇勝盯著地上的發簪鐵青了臉,半晌不言語,瞧著丁百年遠去,若有所思,也不追趕。他收回目光,又將簪子瞧了幾眼,緩緩步下台階,俯身拾起斷掉的兩節發簪,收入懷內。
崇勝似乎滿腹心事,再不言語,返身進入山門,身後弟子紛紛閃開,讓出一條通道。
曲恩跟在他身後,問道:“師父,來者何人?”崇勝淡淡道:“魔教長老。”
曲恩一驚,道:“魔教!那需要派弟子們下山追擊嗎?”崇勝想了一想,擺了擺手道:“窮寇莫追!此人詭計多端,謹防有詐。”他似乎不願再談這個話題,往身後弟子掃了一眼,瞧向曲恩,忽然問道:“怎麽這半日不見淩雲,他去哪了?”曲恩道:“自弟子從寒潭回來,便沒見過他。”
崇勝皺了皺眉,也不再問,直往自己房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