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數已定

  丁靈轉回自己屋中，想要寫一封書信給爺爺，說明莫邪身上怪事。但無奈信鴿隻從桃源來往，前幾日孟爺爺飛鴿傳書後，爺爺便將要回去的消息也寫了短箋，由信鴿先行帶了回去，丁靈一時反倒沒了傳遞消息的法子。


  她坐在房中，出了會子神，忽聽得門外似有翅膀撲騰之聲。方抬頭，已有一隻白色信鴿從窗外撲棱著飛了進來，停在桌旁椅子的椅背之上。


  丁靈一見那鴿子，便心中大喜。隻因信鴿翅上綁著一截短短紅繩，這是他與自己傳遞信息的私下約定，隻有二人明白。丁靈想道：“看來是托他的事，有了回音，也不知是喜是憂。”想著緩緩起身，要伸手去抓鴿子，心中卻有覺著忐忑，略略猶豫。


  鴿子昂首立在椅背上，兩隻爪子牢牢抓住椅上細木，一雙圓黑的眼睛隻是瞅著丁靈，似乎便在等待丁靈。丁靈走過去輕輕抓起白鴿，將它腿上綁著的一隻細小竹筒取下，打開筒蓋，從內倒出一張裹作圓筒的窄小信箋。


  她的心又怦怦跳起來，緊抿了嘴唇，緩緩展開信箋，方掃了一眼，不由得喜上眉梢，道：“果然尋著了，還是這小子有辦法，托得他沒錯。”將信箋仔細疊了，放入自己懷中，又將信鴿上的紅繩摘掉，另寫了一封短箋放入信筒，重又綁了，走至窗旁，將白鴿往空中一撒，信鴿撲棱棱振翅而去，白點在淡藍天空越去越遠，漸漸瞧不見了。


  她正瞧著窗外，忽聽莫邪房中傳來一聲大叫，忙搶出房門，奔進他的房中，見他正捂著肩頭歪在床上，滿頭大汗。丁靈忙奔至床前，伸手去扶，不料方碰著莫邪手臂，竟有一股巨力傳來，將她震得站立不穩，噌噌噌往後推了幾步方穩住身子。


  丁靈心中大異，定定瞧著他，愣了片刻，方問道：“方才，是你體內的真氣？＂莫邪喘著氣，過了半晌，方無力道：“不……不知道。”丁靈遲疑片刻，又上前扶他，試探著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見再無異樣，這才將他從床上扶正坐好。


  丁靈如今心中已沒了主意，眼見得莫邪練又不能練，二人走也不能走，身世說又不可說，她心中焦躁，隻是在房中來回踱步。


  莫邪瞧著她在眼前來來回回的走動，忍不住道：“丁姑娘，別晃了，我瞧著頭昏。”丁靈便一跺腳，又坐在床旁凳子上。莫邪麵有失望之色，緩緩道：“看來貴派心法，也是不成。”


  丁靈見莫邪似有心灰意冷之意，心中便怨怪他不過遇著一點小小挫折，便如此灰心喪氣，實在沒有男兒之態。她哪裏知曉，莫邪自小到大，嚐試修煉玄門心法不下千萬次，卻總是以失敗告終。依著莫邪心性，但凡能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會放棄，可眼見得全無希望，他早已接受自己無法修真的事實。


  丁靈本就直率，若按著她日常行事，便待要冷嘲熱諷幾句，一麵圖個嘴上痛快，一麵激將對方。不過她眼見得方才修煉心法的異事，大概也猜著莫邪身上定有不同常人之事，非激將法可解，今次便強忍了一言不發，過了半晌，輕歎口氣，反和顏悅色，安慰起他來，道：“不妨事，慢慢來，這事急不來。”


  丁靈方才授他一重心法，眼見得他無法修煉，著實煩惱了一番，便道：“既然目下修行受阻，依我看，不若我們便隻背熟心法。我如今將所有心法告知你，你一一背熟，來日一旦衝破瓶頸，也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莫邪抬袖擦幹額上汗珠，心道如今也是無法可想，自己既然點了頭，願跟魔教修行，何況先前已背了一段心法，現在自然不可半途而廢，既然隻能如此，他也便點了點頭，以示讚同。


  丁靈又道：＂我派歸元大法共有十重天，每一重天有八句口訣。別看心法口訣雖不多，但內中處處精妙，我的修為也不過才練到第三層。”莫邪望向她，沒言語。丁靈又道：“按說，心法口訣本不應一下子便授完，我們教內也是如此，隻有待每一重天修煉到家，方才傳授下一重天心法。隻因恐怕門下弟子們貪多浮躁，根基不到便急急往下修煉，不但練不成功，反引致走火入魔。”


  莫邪問道：“你既隻有第三層，為何便知曉全部心法了？”丁靈臉上透出驕傲之色，道：“隻因我爺爺，也就是你前日見到的老者，是我教長老，他老人家知曉所有心法，便都傳授我了。”丁靈隻顧自己說著，沒察覺莫邪已然微微皺眉，他內心中始終不願與魔教太多糾葛，以免大仇得報之後，難以劃清關係。


  丁靈說得興起，又道：“隻可惜一事。”莫邪道：“何事？”丁靈道：“這心法缺了第十重的最後四句。”莫邪道：“那貴派長老如何修煉？“丁靈搖了搖頭，輕歎口氣，道：“可惜，便是連我爺爺，還有孟長老，也不過修到第七重，便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更上層樓，是以我們才追蹤妖蛇，取其內丹以助修煉。“


  莫邪忽想及一事，道：“你們既尚無一人修成十重天，如何又能協助我的修行？”丁靈擺擺手道：“我自然是不行的，我無非隻能授你心法，待到了三重天後，便是由我爺爺協助你了，至於到了七重天後麽。”她說著伸了一隻手，輕輕撫摸著下頜，似在思索，片刻後緩緩又道：“爺爺雖自己不曾修到，但輔助過前教主修行，自然也是熟悉的，不過對你指導一二，我想也還不成問題，你且放心。”


  莫邪見丁靈如此說，顯然他們魔教祖孫二人竟有將自己修行負責到底之意，心中不由微微起疑，問道：“在下感謝二位好意。隻是，在下實在不明，二位何以願盡力助我？”丁靈一愣，乍然間不知如何回答，支吾了兩聲，移開目光，微微低頭，緩聲道：“還不是因為慕白公子在林中救過我的命，我們也算是報答了。”


  莫邪沉默片刻，又道：“以貴派心經報答？這回報未免太重了些。”丁靈見她似有疑惑之意，將眼珠一轉，道：“那還不是我央著爺爺，爺爺才肯應允，崇勝殺了慕白，我也恨不得殺了他！“她咬牙切齒說著後麵兩句話，臉色也陰沉下來。


  莫邪畢竟年幼，見她誠摯之態，言語發自肺腑，雖隱隱覺著有異，但既然能為師兄報仇，有異無異都不是如今考量之事，便輕輕道：“多謝姑娘。”將心中疑惑丟至一旁，隻是專心跟著丁靈背熟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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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汪清水，泛起漣漪，一圈圈漾開，清水中顯出莫邪盤坐的身影。


  這汪清水盛在一個白底青花的瓷盆中，瓷盆放在一根半人高的圓柱上。那圓柱通體暗黑，光線照在上邊，便如被黑暗吸收一般，一絲亮光都無。


  一旁立著兩個人影，其中一人道：“夢幻，你相信天數可變嗎？”旁邊一人搖了搖頭，道：“我雖能預見未來，但我從不曾見未來改變，無論誰做出何等努力，最終不過是推動事態往已定方向發展罷了。”


  前一人又道：“縱然天數不可改，我仍想盡我所能試一試。”


  夢幻輕歎一聲，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