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結界
婦人舉目四顧，高聲叫道：“小三！小四！”急步穿過堂屋，走至旁邊另一間屋前，一把掀起簾子，探頭入內，雙目掃視一圈，見屋中並無人影，放下簾子，回過頭來，向兩個漢子搖了搖頭。
婦人的丈夫見他們幾人在後院說話，便忽然不見了三人，不明就裏，心內也有些慌，但仍柔聲安慰道：“娘子，別著急！許是帶著在外麵玩去了。我們且出去看看。”那吳姓漢子也安慰道：“燕兒，別急，他們自幼在村中玩耍，左右便在這村中，那裏就能丟了。我們一道去尋他們罷。”
三人走出屋外，見院子中也是空無一人。吳姓漢子又走出院外，見斜對過一戶人家門前，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正在門外玩耍，便叫道：“小樂！”
那六七歲的孩童正蹲在院中地上，麵前放著一個小盆，裏麵有兩個個大的蛐蛐。他拿著一根長草，正在撥弄著，看兩隻蛐蛐相鬥，自己在一旁咯咯的發笑。這時忽聽見有人叫他，抬頭望來，見是吳姓漢子，便丟了長草，立起身笑著跑過來道：“吳大叔！”
吳姓漢子問道：“見到張大叔家兩個弟弟沒？”那叫做小樂的孩童點了點頭，抬手一指村中道路遠處，道：“方才青姐姐的人來，說帶了他們去吃好吃的，便一道走了呀！應是去青姐姐處了！”
他一語甫畢，那婦人也已急步走了來，問道：“小樂，你看真了？是青丫頭的人帶他們去了？”小樂重重點了點頭，道：“這怎會看錯，還有一個年輕小哥哥，他一手牽一個，帶了小三小四一路去的。”
婦人聽完，不由得臉色通紅，渾身發抖，怒道：“那丫頭！想要吃獨食，也犯不著這麽著急，還哄騙我的兩個孩兒去！真真可惡！”說著手腕一翻，青光一閃，驀然間手上多了一柄長劍，怒氣衝衝便要往村子深處去。
吳姓漢子見婦人發怒，恐怕生事，忙一把拉住婦人手臂，道：“燕兒，你別急！青姑娘不會傷害他們的。”婦人眼中怒火炙熱，鼻中冷哼一聲，道：“哼，她倒是敢！要不是看在他爺爺麵上，我豈會對她如此容讓。”
吳姓漢子忙道：“燕兒，青姑娘得他爺爺真傳，法力比我等高強。”婦人臉色愈發紅了，怒道：“那還不是老從我們手中搶些年輕力壯之人，將那些老弱病殘留給我們，否則，她的法力如何精進如此？“
漢子道：“唉，別說這些了，我們多年來也是多得老爺子庇護，才能太平無事。青姑娘是老爺子孫女，我們，”婦人不待他說完，便打斷道：“可是老爺子也沒有逃過天人五衰，怎麽我們就該受他孫女欺負麽？若是老爺子在，別說搶走甚麽，不用搶，便是雙手奉上，我也心甘情願。可是她就是一黃毛丫頭，憑著老爺子的餘蔭，便如此跋扈，我已忍她許久了。”
婦人丈夫道：“娘子，我想青姑娘也不會傷他們的。青姑娘雖然倨傲，平日深居簡出，也不太與村民來往，但從不曾傷過村中一人。何況這結界之力，這些年也是她在維持，說起來，我們也受了她的庇佑，否則玄門中人早發現此處，他們也難逃滅頂之災。我們且去看看，將三兒，四兒帶回便是了。至於那個年輕後生，青姑娘喜歡，便由她去罷。”
婦人舉起長劍，劍尖指著二人，身子兀自顫抖，氣得直跺腳道：“你們！你們真打量我不知道，平日見她搔首弄姿，被她迷惑得七葷八素，如今還幫她說話，合著夥的欺侮我！”她將身子一轉，粗壯的婦人不見了，竟變了一個身量苗條，嬌滴滴的少婦，隻是那張俏臉上柳眉倒豎，杏目圓瞪，盯著二人。
吳姓漢子見她粉麵含怒，忙拉了她一隻手，哄道：“燕兒，我心中隻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裏便將那個黃毛丫頭放在眼中。不過因她是守護我村結界之人，所以格外尊重一些罷了！絕無別意！否則。”他抬起右手，伸出三個手指，口中起誓道：“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婦人麵色稍霽，他丈夫反倒漲紅了臉，一把將少婦的手從吳姓漢子手中奪回，對吳姓漢子怒道：“老吳，你少來糾纏燕兒，她既跟了我，便是我的人了。”
吳姓漢子瞪住他道：“我和燕兒自小一同修行，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若不是多年我出外闖蕩，怎麽便會讓你捷足先登？”燕兒丈夫臉色鐵青，正待要頂回幾句，婦人將臉一沉，道：“好了！你們二人有完沒完了！快去青丫頭哪裏，將我兩個孩兒帶回來罷。我雖不擔心青丫頭傷他們，但我卻不願他們跟她太過接近，我實在是從來便不喜歡她。”
三人便一路急急往村中深處行去。
這村子，從山脊上看，似乎也不過二三十戶人家，都是些茅屋竹籬之家。可往內行去，走過左右幾十戶人家，便是一片曠野，遠遠的望去，曠野邊緣一道綠意高高低低，如波浪起伏。那裏是一片密林，一片生機盎然之態，深濃淺綠沿遠處山坡一路往上而去。
三人走至曠野中，便在一塊二人高的大石之旁站住了。這石頭周邊寸草不生，隻得一塊孤零零的石頭立在那裏，極其突兀。
吳姓漢子伸手在石頭之上輕敲了三下，似乎便在叩門，不消片刻，一個身影便如鬼魅般憑空出現在曠野之中。那人身著家丁服色，見了三人，道：“你們到了。”
三人俱是一愣。吳姓漢子道：“李兄弟，煩請通稟一聲，我們三位求見青姑娘。”那人道：“青姑娘說你們一時半刻便到，果然分毫不差的。三位隨我來罷。”
那人說著，曠野中忽然便憑空出現了一道門，似乎門內門外竟是兩個所在。三人跟著那人進了門內，果然門內景色不再是曠野，而是到了一所深宅大院之前。
院門高聳巍峨，通體暗紅，有個兩個獸頭銅環。如今大門洞開，似乎便在迎接幾人。吳姓漢子邊走邊問道：”青姑娘在作甚麽？“
帶路那人道：“吳大哥，自你去後，青姑娘左等不見人，右等也不見人，便讓歡子過去找你。不料到了張大哥家門前，見小三小四正和一個少年玩耍，便將三人都帶了回來。小三小四正在敞廳中玩呢，吃果子。青姑娘和少年都在內室中。青姑娘說了，張大哥張大嫂若來了，便帶你們去見小三小四，帶他們家去。”
少婦道：“青姑娘連我們都不見了麽？”少婦雖不喜青姑娘，到了此處，卻也不由得暗生敬畏，在外雖叫著“黃毛丫頭”，此時的稱呼倒是客氣了許多。
帶路之人笑道：“三位也知道，青姑娘最是厭煩繁文縟節，平日便極少出門的，還望各位諒解。”
說著已然走進大門，走過穿堂，便到了二門上。四人繞過一個大型影壁，便到了敞廳，見小三小四兩個孩兒正跟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在穿堂之中玩耍。兩個孩子抬頭見到少婦和漢子，口中笑著叫道：“爹，娘！”跑了過來。
少婦見果然也沒難為了孩子，也不曾驚嚇他們，二人反倒玩得滿頭大汗，臉蛋紅撲撲的，心中不快稍減，但仍不願在此多呆，也不問那少年下落了，對兩個孩童道：“好了，我們回家吧。”
說著也不理眾人，一手牽住一個，轉身往外走去。張姓漢子和吳姓漢子對帶路之人和穿堂中人一禮道：“失禮了，我們這便告辭了。既然青姑娘事忙，就勞二位向青姑娘帶個好罷。”眾人禮了一禮，帶路之人又將三人一路送至院門口，他們走出來時的門，那門便又憑空消失，四周又是一片曠野，內中一塊孤零零大石。
吳姓漢子不由得歎道：“在結界中再布結界，青姑娘恐怕不過數年，便趕上老爺子了。”少婦心中明知此言不錯，不過仍是哼了一聲。轉眼間天色早已昏暗，村中道路已然無人，各家各戶都不掌燈，整個村子似乎便被逐漸下沉的黑暗緩緩吞沒。
少婦道：“吳大哥，你也別送了，我們各自回家罷。”吳姓漢子看了燕兒丈夫一眼，見他似乎餘怒未消，便笑道：“既如此，燕兒，張大哥，天色暗，你們慢些走，明兒見。”少婦笑著點了點頭，他丈夫鐵青著臉，勉強點了點頭，幾人便各自歸家不提。
夜色漸濃，整個村莊不見一絲燈火，萬點星光灑落，似乎便要紛紛墜下人間。在莫邪方才入村的山脊之上，忽然出現了兩個黑色的人影。
其中一個挺拔人影伸出一隻手，輕輕在空中推了推。他手指觸及之處，覺著一股柔軟之力傳來，便如觸摸著一道屏障，指尖泛起隱隱白光，在夜色中分外醒目。
另一人影身量纖細，比這人矮了許多，道：“結界麽？”是個女子聲音。
挺拔人影“嗯”了一聲。女子又道：“我們如何方能入內？”挺拔身影在靜夜中忽發出一聲輕笑，手上微微用力，指尖白光更顯，口中淡淡道：“雕蟲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