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對敵
莫邪大驚，青芙卻臉色鐵青，緩緩重又坐下。莫邪見她無言，也隻得坐下，心中卻驚疑道：“這家丁如何便會化了一團黑灰？師兄彷佛說過，陰靈和妖邪死後，才可能是如此形狀。莫非？”他向青芙投去一撇，見青芙雙唇緊抿，麵色凝重。
莫邪將疑心暫時放下，問道：“不出去看看麽？”青芙緩緩搖搖頭，輕聲道：“他們已經到了。”話音剛落，莫邪便覺得整座宅院晃了一晃，他疑惑的望向青芙。青芙卻沒瞧他，目光隻死死盯住院門，口中道：“我門外的結界破了。”
人外緩緩走進兩個人影，黑袍裹身，兜帽罩頭，但莫邪卻覺得一股壓迫之力湧了過來，那高個黑袍人，隻是緩緩走近，卻帶來窒息的壓力。
莫邪側眼瞧向青芙，見青芙麵色慘白，他微微垂眸，青芙搭在扶椅把上的手，正自微微顫抖，看得出，她正竭力控製自己心中的恐懼。莫邪及明白她現在心中所想，他的內心也在戰栗，不知麵臨他們的將是什麽。
莫邪伸出左手，搭在了青芙的右手背上。青芙轉頭望他，唇上已沒了血色。莫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點了點頭，以示安慰。青芙深吸口氣，閉上眼緩緩呼出，再睜開雙目之時，眼中已沒有驚惶之色。
兩個人影走至廳堂，一言不發。身量苗條的人影伸出一隻手，手臂白皙如羊脂玉，將自己兜帽拉至腦後，露出一個姣好的女子麵容。看年歲，較莫邪和青芙大了不少，雖不如青芙嫵媚，卻帶有幾分成熟風韻。
莫邪不認識此人，疑惑看向青芙，見青芙也正望向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身材挺拔之人，卻一動不動。女子走上前一步，上下打量莫邪。青芙道：“二位是何方神聖？到此何事？”女子轉過頭，對黑袍人點了點頭。黑袍人冷冷的聲音響起：“我來找人。”
青芙道：“找什麽人？“黑袍人抬起一隻手，往莫邪一指，道：“他。”說著對女子道：“帶他走，殺了那個女人。”女子未動。黑袍人向女子瞧了一眼，道：“我竟忘了，你不幫我殺人。”他話音方落，身影一晃，已經向青芙撲去。
青芙隻覺那人來得好快，眨眼已至眼前，她不從椅上起身，雙腳點地，右手拉住莫邪左手，身子躍離椅子，往後飛出。那人掌風已至，青芙隻覺得一股淩厲之風從腳下刮過，便似利劍，自己衣衫一角觸及掌風，呲溜一聲竟被劈落一片。那片衣角飄飄忽忽落在地上，椅子被掌風波及，哢啦一聲裂成兩半，莫邪見對方隻是掌風，便能將一張紫檀木椅從中劈開，心中不由得一驚。
青芙和莫邪身在半空，無處著力，均想此時那人再度出手，二人便是避無可避。
那人卻站在碎裂的木椅旁，並無追趕，莫邪隻覺他兜帽之下露出上半張臉上，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在笑。他緩緩立起身來，將自己兜帽拉至腦後，露出麵容。
那是一張精致的臉，卻長在一個男人身上，細長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尤其引人目光的，是他一對紫色的雙眸。
青芙忽然愣住了，這個男人之美，甚於天下所有女人，就算以嫵媚著稱的狐妖，也不及這人本分。
二人已落下地來，站在長廊入口，和來人中間隔著一排長椅。青芙道：”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男子道：“你已是死人，我不喜歡回答死人問題的。”
莫邪聽他方才言語，知道這二人是衝他而來，眼珠轉了轉，便道：“你們既然是來找我，放了這個姑娘。”男子的目光掃過他，在他臉上停了許久，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良久方道：“你打不過我，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莫邪咬了咬牙道：“你是崇勝師叔派來殺我的？”男子微挑長眉，道：“崇勝是你師叔？這麽說，如今你是羽山弟子？難怪這麽多年都找不到你。”莫邪越聽越是糊塗，道：“你不是他派來的？那你找我作什麽？我何時得罪過閣下麽？”
男子對莫邪又是一番上下打量，自語道：“羽山呆了許久，卻一點修為都無？你這些年到底學了些什麽？”他看出方才騰起身子，是借著女子之力，莫邪全然沒有真氣。
莫邪道：“我學成怎樣，無需閣下費心。”男子忽然笑了。連跟隨他一旁的女子都感驚異，這是她這許多年來，第一次見著他發自真心的笑。男子道：“脾氣倒是一模一樣，又臭又硬。”
莫邪聽他一直說著沒頭沒腦的話，打斷他道：“我不知閣下在說什麽，既是衝我來的，放了這姑娘，否則，你要帶我走，恐怕也是不易。”說著，他將那柄烏黑長臉橫在胸前，自己走上兩步，擋在了女子身前。
男子見了長劍，倒似乎驚了一驚，問道：“這劍你從何得來？”莫邪道：“不用你多管。”男子不理他，向青芙問道：“青蒼是你什麽人？”青芙一愣，道：“你認識我爺爺？”男子眯縫了雙眼，道：“果然是他，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果是不假。”
莫邪護著青芙，慢慢往長廊中退去，低聲道：“長廊之後可有出口。”青芙伏在他耳旁，道：“我房中有間暗室，可通院外。”莫邪點點頭，低聲道：“他既然是衝著我來的，這走廊狹窄，我一會擋住他，你快些走。”青芙道：“那你怎麽辦？”莫邪道：“我看他似乎並無加害我之意，看來他不是專程來殺我的，隻是這人暴虐，村民若悉數遇害，他定然是不肯放過你的。你且先走，我隨後找機會逃走，便去尋你。”
青芙道：“別說胡話，你一點修為都無，若是他要害你，你連還手之力都無。”莫邪道：“別再多言，一會他察覺我二人意圖，誰都走不了。”青芙從他身後，忽伸出一隻手，握住他的手，道：“村民已死了，我已無人可守護。我們二人，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莫邪沉默片刻，歎了口氣，道：“好罷。”他道：“我們一起走。”男子打斷他道：“你們走不了？”莫邪二人說話聲音及低，不料男子竟然聽得一清二楚，二人對視一眼，均想，這人深不可測，到底是什麽人？
男子又道：“小子，你要救那個小姑娘，那我和你賭一局如何？”莫邪聽見青芙有了一線生機，不假思索道：“賭什麽？”男子道：“你若能在我手下走過五招，我就放了她。”青芙拉了拉莫邪衣袖，道：“謹防有詐。”莫邪微微點了點頭，略一沉吟，道：“好，我答應你，不可反悔。”
男子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雖不是君子，不過說出的話卻也從不曾食言的。”莫邪道：“好，在何處較量？”男子環視大廳一圈，道：“此地太過狹窄，施展不開，我們不若去院外如何？”莫邪道：“去便去。”男子當先往院外走去，女子也跟了男子出去，並不怕他二人逃走，這倨傲之態讓莫邪甚是不快。
夢幻跟著男子走出院外，見男子正站在院外曠野中抬頭望天，漫天星鬥一明一暗，在夜空中忽閃著，如綴滿寶石的巨大帷幕，微風拂起發尾，輕撫著那張精致的臉。
夢幻走到他身旁，男子沒瞧他，仍抬著頭，忽道：“你說上古殘卷中記載：風雲會，魔星墜；冥河枯，七煞出，應在今世？”夢幻道：“的確如此。”男子又道：“如何解法？”夢幻道：“殺了魔星。”男子道：“除此法之外呢？”夢幻搖頭道：“無解。”
男子向她投去一眼，道：“我倒不信，我偏要一試。”夢幻輕歎口氣，道：“當年共工撞不周天，天塌地陷，上蒼罰下七顆始禍之星，是為七煞。自此七煞進入凡間，受轉世輪回之苦，且在大亂之時，淨化塵世。我曾查閱古籍，古籍中多有記載，凡大亂之世，必有七煞現世，曾有一兩次幾乎滅世成功，幸而仙家出手，救下了這世間。”
男子道：“既然曾經阻止過，為何今次你如此悲觀？”夢幻搖頭道：“可惜近數百年來，我翻遍古籍，再無仙家記載。俱上古殘卷所載，所謂仙家，不過是異世界之人，也許早已離開此世間。如今，除了人鬼妖三道，恐怕再無仙佛。”
男子沉默半晌，道：“我們誰都不知真假。“夢幻換了話題，道：”你真要放了那個姑娘？”男子道：“你卜算得知，七煞之一隕落與此，我已殺盡村中人，或者那人已然喪命。”
夢幻道：“你殺了所有人，卻獨獨留下這個姑娘，萬一她就是七煞之一呢？”男子沉吟片刻，道：“你認為那小子在我手下走得了五招？”夢幻搖搖頭。男子道：“到時我便會殺了她的。這個村，除了那小子，一個我都不會讓她活著離開！”
夢幻沉默不語，良久方道：“不過，主人你為了殺一人而屠村，未免。”她說道這裏便停住不說。男子望向她，道：“你覺得我狠辣是麽？”夢幻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道：“七煞輪回，或化作人形，或化作妖邪，若未到覺醒之時，連自己都不知身為七煞之一。我們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談何容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也是無可奈何。”男子道：”你令人喜愛的一點，便是始終能看清形勢。”
二人正說著，莫邪和青芙已從院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