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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丁靈在慕白身旁緩緩而行,心內想著,好容易重逢,總該要找些話說才是,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什麽說辭也無,隻是將一縷長發反繞至胸前,右手食指不停卷著發梢。慕白雖然本性溫和,但也非健談之人,更不曾留意丁靈的想法,所以便也沒有言語,隻是和丁靈並肩前行,任由她引路。青華跟在二人身後,更無人可以談話。三人便悄無聲息前行,如此片刻,便有人再要說話,但如此靜默之下,突打破沉寂,反覺尷尬,便不免將言語咽了回去。


  丁靈穿街過巷的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座客棧門前。慕白抬頭看去,客棧頗有些氣派,金字紅底的匾額,高懸在大門之上,慕白不免微微皺眉。


  他和青華這段時日在外遊曆,沿路尋訪莫邪,順便行驅邪除惡之事。他身為玄門中人,自思向來以辟邪守正為己任,雖則解人之難,但未免不願將這些事做成買賣,故而幫人家除掉邪祟,從不曾開口言錢,但主人家為表謝意,常常會封謝儀,慕白每每推托不受,偶有實在推托不掉,這才受下,交於青華用於日常盤纏。


  但邪祟之事畢竟不多,再兼慕白不願將玄門之事作為賺取銀錢的方式,因而二人常有囊中羞澀之時。所幸慕白和青華都是男子,又兼自小在山中長大,非嬌生慣養之人,往日出外除魔降妖,偶遇不便,露宿山林也是常有的事,便也不以為意,偶遇盤纏不濟,也便露宿山林,餓食山果,饑飲山泉,如此湊合幾日。


  青華這段時日一直和慕白同行。他曆來敬重慕白,自己吃些苦倒也不以為意,但見慕白也要風餐露宿,心內實在發酸,雖然慕白對這些事能淡然處之,但他從旁瞧著,常責怪自己無用,累師兄如此,又見主人家封來謝儀,多被慕白推卻,幾次三番之後,每每遇到慕白推卻謝儀,他便暗中避開慕白,拉住主人家,將謝儀收下。因平日銀錢也是青華管理,慕白自然不知這事,雖則青華銀錢微豐,卻從不曾跟慕白提及,兼且怕慕白起疑,他也一路隻是找小店投宿,飲食也是一貫從簡,慕白自然也不曾懷疑,隻道還跟從前一樣。


  今慕白見這酒店門廳大氣,裝潢比之平日投宿客棧奢華許多,便知銀錢不菲,心中有些為難。青華在旁瞧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忙將丁靈拉至一旁,悄聲道:“丁姑娘,這客棧怕是不便宜吧。”丁靈瞧了青華一眼,頓時明了,心中暗道自己思慮不周,如此一來,不免讓對方頗有窘態,眼珠一轉,忙笑道:“我可巧正想換個客棧。”


  慕白在一旁聽見,心想丁靈如此遷就他二人,倒有些過意不去,便道:“丁姑娘,不用如此麻煩,我二人一路從簡,可以再四處去瞧一瞧。”丁靈笑道:“慕白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住在這裏,這長街上人來人往,不得安寧,這客棧的飲食也是油膩,頗不合我的脾胃,就算今日沒有遇見你們,我也打算換個清淨的客棧,今日正要尋去,可巧遇見了你們。你們若是多想,我也就隻得離了你們,另投別處去。”慕白這才道:“丁姑娘,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丁靈笑道:“我知道。你們且在此等我一等,待我上去收拾了行李,會了帳,便出來和你們一道走。”說著向慕白微微一笑,轉身進入客棧了。


  青華走至慕白身旁,輕聲道:“師兄,丁姑娘很是善解人意。”慕白道:“我倒有些過意不去,她一個女孩子家,自小我看也是被嬌慣大的,何必跟著我們委屈自己。”青華笑道:“你怎見得她是委屈?說不定她心中如今卻是甜如蜜。”慕白不解問道:“你這是何意?”青華笑道:“師兄啊師兄,你平日修行倒是聰明,什麽法術一學就會,於某些事上,可真是魯鈍,你難道看不出來,她.……”青華正要往下說,瞧見丁靈已背了個小巧包袱從門內笑吟吟的出來,便收住了口。


  丁靈笑道:“你們二人聊什麽呢?”青華笑道:“我和我師兄能聊什麽,天天大眼瞪小眼的,他也不跟我說幾句話。現在倒是好了,有了你,陪他說話,也可解解悶兒。”丁靈聽他如此說,甜甜一笑,並不答言。


  慕白比他們二人年長不少,沉穩許多,也沒甚閑聊之話,隻是立在一旁笑看二人談話。丁靈給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們走吧,安頓下來,晚上還有正事要辦。”三人這才一路離了客棧,往外行去。


  丁靈似乎對這個城鎮頗為熟悉,三轉兩轉便帶二人至一處客棧,客棧不大,但整潔幹淨,慕白見了甚是滿意。三人要了兩間客房,各自上樓收拾安頓不提。


  及至黃昏之時,慕白和青華正在房中談話,說及夜間計劃,忽有人在外麵叩門。青華起身前去開門,見門前站著一個錦衣玉服的俊俏公子,手上提著個包裹,頗感詫異,便問道:“這位公子?敢問找誰?”那公子忽抿嘴而笑,道:“怎麽?這樣便不認得我了麽?”


  青華又細細上下打量,恍然大悟,方笑道:“呀,原來是丁姑娘,你這樣一裝扮,連我沒瞧出來。”一麵說,一麵將丁靈讓進了屋子。慕白起身,丁靈也微微行了一禮,順手將包裹放在桌上,幾下解開,內中露出兩套衣物來,和丁靈身上的衣服材質頗為相似,一看便是上好麵料所製。


  二人有些不解,青華手指桌上衣物,問道:“丁姑娘,這是何意?”丁靈道:“莫非你二人今夜想要潛入如豔樓去?”青華道:“我們正有此意,不然呢?”丁靈道:“這如豔樓在這方圓十裏,可是大大有名,這周圍幾個大城鎮的達官貴人都是如豔樓的常客。像那樣的所在,且不提護院眾多,到了夜間,那也可說是人來人往,燈火通明。白天我前去也都隻在外圍查看,不敢貿然進入,如今我們又是夜間潛入,若是被人撞見,吵鬧起來,豈不是事未辦,反倒添了無謂的紛爭,我倒是想著,不若喬裝改扮的好。二位,你們說呢?”


  青華心內想著丁靈未免太小瞧他和慕白二人,若是這樣潛藏行跡都會被人輕易發現,那修行未免太差。正要開口,慕白將他一把攔住,笑道:“多謝丁姑娘費心,如此甚好。”說著將桌上衣服拿起,轉至裏屋去更換,青華見慕白如此,自己也拿起另一件衣物,隨著慕白到了裏屋。


  青華到了裏屋,忍不住輕聲道:“師兄,我們直接潛入也不會被發現的,方才你為何不讓我說?”慕白笑道:“丁姑娘也是一番好意,你那樣一說,不說拂了人家好意,女孩子家麵子薄,也是不妥的。”青華“哦”了一聲,點頭笑道:“師兄,你怎麽對丁姑娘這樣溫和有加?”慕白愣了一愣,似乎青華話裏有話,便道:“丁姑娘一路多有為我們著想,對她溫和不對麽?何況我對誰不都是這樣?”


  青華抬起右手,微微仰頭,來回摸著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索什麽,半晌方笑道:“也是,師兄你最是會憐香惜玉。”慕白聽了這話,故意將臉一沉,道:“這話你在我麵前說得,可千萬莫要在丁姑娘麵前說。”青華道笑:“瞧,你這樣護著她。”慕白正色道:“你別誤會,我並非維護誰。隻是你方才那樣的輕浮言語,你自己想想,怎好在一個女孩子麵前去說。”


  青華作為旁觀者,其實已然隱約瞧出丁靈對慕白有意,大約隻有慕白一人懵懂不知。在客店門前,青華本要戳破,後來丁靈出來打斷了他的話。他事後想及,便覺當時頗有不妥,幸好丁靈出現阻止了他的話頭。若是那樣說破,慕白心中萬一對丁靈無意,必然有意無意疏遠丁靈,日後二人又如何相處,他便也不再提。


  今日見慕白似乎著意維護丁靈,有心要幫丁靈試一試慕白的心意,便用手肘輕輕撞了撞慕白,輕聲笑道:“師兄,說起來,其實丁姑娘人不錯,長得又美,又善解人意,又思慮周到,師兄,你難道就不心動?”慕白瞪了青華一眼,道:”師弟,你說到哪裏去了。我們如今要去尋找莫邪的下落,日後還得回羽山查明師父一事,豈是談論兒女私情的時候?“青華見如此說,心中便也不覺沉重起來,也就略過話頭,跟慕白換了衣服,二人一同走回前廳。


  丁靈正坐在桌旁,一麵吃茶,一麵等候二人。見二人出來,不覺眼前一亮。慕白和青華本就生的不俗,平日縱然穿得素淨,也有卓然之姿,如今乍然換上錦衣華服,更襯得二人玉樹臨風,尤其是慕白,一身淡雅之氣,由衣物一襯,更顯得溫文爾雅,直叫人挪不開眼,丁靈一時看得有些呆了,眼中隻是在慕白身上滴溜溜打轉。


  青華笑向丁靈道:“丁姑娘,你瞧我二人可還行。”丁靈這才回過神來,笑道:“豈止還行,那簡直太行了,天下公子哥,恐怕也難挑出兩個像你們這般的人物。”青華笑道:“難怪古語有雲,‘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古人誠不欺我。”


  三人又聊了幾句,說了說晚上計劃,看看窗外日頭西斜,便下樓點了幾個小菜,草草吃了,一路往如豔樓而去。


  走了半柱香時分,便到了如豔樓外,隻見樓下大紅燈籠高挑,將一條街照得跟白晝似的。倚著大門外兩跟雙人合抱的紅色廊柱,立著幾個穿紅著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笑著對長街上的男子們,揮舞著手中的絲帕。


  三人正瞧著,樓上忽傳來笑語聲,他們抬頭望上瞧去,見二樓欄杆處也倚著幾個年輕貌美女子,正對他們三人指指點點。樓上幾人見他三人抬頭上望,便有人嬌聲笑道:“好俊俏的公子哥兒,不如入內來飲幾杯?”青華笑著抬手往上揮了揮,便有一個女子嬌笑著,將手中絲帕往下一拋。絲帕輕飄飄在夜風中打著轉兒飛了下來,被青華一把接住,笑著放在鼻上,深深嗅了一下,往上笑道:“多謝姑娘賜物。”那女子嬌羞一笑,拿袍袖掩嘴轉身下了樓去。


  慕白平日從不曾見青華這副模樣,心中微微好笑,不由輕聲打趣道:“我倒不知師弟你見慣這樣場景。”青華麵上微微一紅,道:“誰見過啦!”慕白道:“看你駕輕就熟,豈不是常混跡於此?“青華道:“我沒吃過豬肉,難不成還沒見過豬跑麽?下山除妖,哪個城鎮沒有一兩處這樣的燈紅酒綠之處,來往人群什麽樣子,見多了也便知道了。倒是師兄你和丁靈姑娘,一個一副潔身自好之態,一個板著一張麵孔,才不似那來找樂子之人,到時我看頭牌可不一定會挑我們。”慕白笑道:“有你不就行了?我看在座之人,風流之態也沒幾個能勝過你去的。”


  青華一愣,道:“師兄你可別是說真的吧?那頭牌是什麽妖物我們如今都還不知道,你忍心讓我一人陷入險地?”慕白笑道:“說不定那頭牌一瞧你是這樣俊俏的公子,一時心軟舍不得,將你搶了回去做壓寨夫人,也不一定,到時候你不但不會送了性命,定然還會風光無比,豈不是好?”青華聽得臉都白了,急得抓耳撓腮,便似這事會當真發生一般,半晌才道:“那可怎麽好?”慕白了解這個師弟,修行雖然頗為不錯,行事也是仗義,若隻得他一人之時,也是頗有擔當,隻是一旦有了旁人,他便有些懶惰和依賴,所以他今晚壓根沒想著會由自己打頭陣,心中必然以為是慕白,慕白便也不再打趣他,隻是一笑,不再言語。


  丁靈和他們從未在如此情形下相處,哪裏見過師兄弟日常鬥嘴,更想不到慕白也有風趣一麵。本來喬裝打扮來此藏汙納垢之事,心中頗不自在,一路上便不言語,板著個臉,如今聽見二人如此言談,見青華抓耳撓腮著急之態,不由得“噗呲”笑出聲來。青華笑道:“丁姑娘,你瞧,身為師兄,他竟也有這不正經的時候。”三人說笑著並肩走上台階。


  門前迎客的伴當見三人衣著不凡,儀表堂堂,便隻當是來了貴客,忙不迭的點頭哈腰請安,又殷勤笑著往裏麵讓。


  三人進得門來,見大堂之中已坐了不少客人,有衣著不菲,一瞧便是貴公子般的人物,也有穿著樸素,一表斯文,大約是些文人墨客之流。左右兩旁是兩條長廊,擺著一些散台,往裏步入,踩著奢華的地毯,便是一個敞亮的大廳,大約有十來張桌子,大廳正中,有一個搭好的戲台,戲台之後不遠,便是兩條長長的台階,直通往二樓上去,隻是往上走不到半層,又是一個搭在樓梯上的戲台,較之下麵的戲台略小一些,一旁往外伸出兩個木架支臂,支臂盡頭,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圓盤,不知作何使用。不遠處,便見從閣樓上吊下兩個綠藤,藤上連著一塊小巧的長板,似是一個秋千。


  青華道:“師兄,瞧來今夜有歌舞?”丁靈道:“哪一日沒有歌舞,這地方日日歌舞不停的。”慕白道:“我們且瞧一瞧再說。”丁靈心道要靠得近些,今夜方有和花魁見麵的機會,務必不能讓花魁還禍害旁人,便和慕白低語幾句,慕白點點頭,三人一同往前行去,走到戲台最近的幾桌之旁。


  有一名店伴忙跑過來,殷勤道:“三位爺,坐哪裏?“丁靈一指最近的一張桌子,道:“就這吧。”店伴瞧了一眼桌子,麵有為難之色,囁嚅道:“三位爺,也是本城首富張老爺包下的桌子。三位不若換一張?“丁靈又挑了邊上幾張桌子,一一回複已被人定下。丁靈便要發作,道:“你們做生意不做?怎麽這張也不行?那張也不行?”店伴見丁靈麵有怒色,忙陪笑道:“客官瞧著不常來小店。三位貴客有所不知,今夜是飛燕姑娘表演拿手舞,一月也就這樣一日,平日不常見,故此好些桌子早被客人定下了。三位爺請瞧,坐上凡有一盞茶盅壓著紅紙的,便是被定下的桌。”


  慕白他們三人四處一望,果然大堂之中靠得近些的位置,上麵都放著一盞茶盅,下麵壓下小小一方紅紙。丁靈皺眉道:“那還瞧個什麽勁兒,都沒位了。”說著便作勢要扭頭離去。


  店伴見三人衣著華麗,想著也是有錢的主,不敢如此得罪了他們,便陪笑道:“三位爺且請息怒,第一排雖然沒了空桌,但這第二排方才有一張桌子的客人說是忽然有事來不了,不若就坐那桌?”他拿手一指,第二排偏右果有一張桌子。店伴又輕聲道:“這位置雖不如第一排,但第一排可得仰著脖子瞧,倒不如第二排看得輕鬆呢。”丁靈噗嗤笑道:“你這小二,倒會說話。第二排便第二排吧。”店伴忙將他三人引到桌旁,轉身而去,一會子端上三盞茶,幾碟子點心,有桂花糕,芙蓉酥等,擺盤小巧精致,瞧著讓人分外有食欲。


  青華奇道:“我們沒有叫點心啊。”店伴道:“這是柳紅姑娘特送給三位貴客的。”青華道:“柳紅姑娘?我們並不認得這位姑娘啊?”店伴笑著微微努嘴,道:“那長廊上著一身紅衣的姑娘便是她了。”


  三人往旁一瞧,見是方才二樓之上丟絲帕給青華那位女子。丁靈打趣道:“青華,看來她是看上你了,今夜不若去會會她?“青華臉上一紅,道:“丁姑娘,你這說得哪裏話?”不想慕白也在一旁微微笑道:“師弟可是認識人家?”丁靈忙一旁接話道:“我瞧著也像是老相識。”青華急得臉上更紅,往女子站處又瞧了一眼,見那女子正微笑著和他招手打招呼,自己不敢答話,也不敢招手回應,便低了頭吃茶,隻覺麵上直燒到了耳根上去。


  慕白笑道:“師弟方才瞧著便如常來常往之人,如今這副模樣,恐怕要被人疑心了去。”青華道:“我怎知接個手帕,惹出這許多事來。”慕白又笑道:“師弟儀表堂堂,便是不接她的手帕,尋常女子見了你,恐怕也會被迷得神魂顛倒,和她招呼招呼,又有何妨?”


  其實慕白心中自有打算,青華聽了這話,卻更是麵紅耳赤,隻是低了頭咕嘟咕嘟喝茶,丁靈笑道:“你這樣喝茶,這好茶可都被你糟蹋了。”


  青華正含了一口茶,咽下待要說話,一抬頭,餘光所見,卻見那女子已經款款往這桌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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