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班的男同學
一進急診觀察室迎頭便碰上那個臉圓圓的小護士,看見這娘倆,小護士臉一沉,沒好氣的道:“不是說沒事兒嗎,怎麽又來了?”語氣極是不耐。
劉秀榮也是個火爆脾氣,本就覺得醫院不夠重視自己女兒的傷,隨便看看問兩句就說沒事兒了,自己再問吧,就一臉不耐煩,如今見小護士的態度惡劣,立馬就急了:“我說你怎麽說話呢,什麽又來了,你以為我們娘倆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跑這兒遛彎來了不成,這裏可是醫院,要是沒病誰往這地兒跑,你瞅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這就是你們對待病人的態度?還有沒有點兒醫德醫風了,算了,我不跟你說,你們領導呢,我找你們領導好好說道說道。”
劉秀榮一頓劈裏啪啦的話出來,把那小護士說的眼圈都紅了:“你,你胡攪蠻纏,季主任都說你女兒沒事了,你找領導告狀我也不怕。”嘴上說著不怕,眼淚卻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張圓臉漲的通紅,人也往後退了兩步。
曉月有些傻眼,真沒想到自己老娘如此彪悍,幾句話過來就把人家小護士給數落哭了,記憶中老娘雖是個火爆脾氣,可真沒見跟誰發過,或許是自己不記得了,也或許沒機會領教,她隻記得在奶奶這個尖酸婆婆下憋屈了二十多年的兒媳婦,到後來都有些抑鬱傾向,或許這才是老娘的本色。
不過老娘雖有些激動,但話卻沒錯,這小護士的態度的確不妥,一點兒耐心都沒有,被老娘說了幾句沒反省不說還挺委屈,雖然掉著眼淚嘴上卻不饒人,一個勁兒說她們娘倆胡攪蠻纏。
急診本來人就多,這一鬧更是圍上許多看熱鬧的,大約也早對小護士的態度不滿,趕上這個機會七嘴八舌的開始聲討起來,小護士一看這麽多人圍上來數落她,有些慌起來,她一個剛分過來實習的小護士,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
好在後麵的護士機靈,一看情況不妙,趕緊往後麵診室搬救兵去了,不大會兒功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大夫匆匆而來,目光一掃落在曉月娘倆身上,堆起個誠摯的笑容,上前一步道:“我是急診科的值班主任,我姓柳,柳言,您有什麽要求或是想反映什麽問題,都可以跟我說,我會盡量幫您解決。”
柳言?曉月差點兒沒噴了,忍不住打量了這位柳言大夫,年紀有四十上下,個子不高,胖墩墩的,臉也圓,眼睛不大戴著一副黑邊眼睛,笑起來一眯眼,不像個急診科主任,反倒像個超大號的泥塑阿福,跟自己腦子裏的那位性感美女,天差地遠。
柳主任異常客氣的把她們娘倆讓到裏麵診室,沒熱鬧了看,圍觀的人群也就散了。
進了診室,柳主任先了解了一下大概情況,又仔細看了看病曆本上的診療記錄,眼裏疑光一閃,看向曉月:“怎麽個頭暈?”
曉月硬著頭皮道:“剛醒過來的時候不覺的,出了急診觀察室便有些暈,腦子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晃晃蕩蕩的,一會兒暈,一會兒好,偶爾頭疼,對了,還有些惡心,耳朵裏嗡嗡的……”
柳主任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瞳孔問:“還記得怎麽摔的嗎?”
曉月搖搖頭:“不記得了。”這真不是忽悠,她是真不記得了,她一清醒人就躺在了醫院裏,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摔的,而記憶裏上初中的時候根本沒摔過跤,更別提摔到醫院來了。
她不記得,老娘卻清楚忙道:“這不孩子今年初三,臨近模考,學校今兒早放了半天,誰知回家的半道上摔了一跤,得虧有個同學路過碰上,把她送到醫院,給我們廠打了電話,我才趕了過來。”
柳主任點點頭:“從症狀看來是有腦震蕩的可能。”
腦震蕩?老娘一聽臉都白了:“大夫,剛那位季主任不說沒事嗎?怎麽又說是腦震蕩了?”
柳大夫輕咳了一聲:“還不能確定,隻是從症狀看有這個可能,不過您別擔心,就算是,也隻是輕微的腦震蕩傾向。”
老娘忙道:“那怎麽辦?”
柳大夫:“當然最好能給孩子做一個全身的精密檢查,不過這樣的檢查需要住院,而您剛說了孩子麵臨中考,這時候住院恐怕不妥,況且,住院的話,費用上也有些高,對尋常家庭來說也有一定負擔,不過就目前孩子的症狀來看,也可以回家觀察。”
曉月剛一個勁兒頭痛頭暈惡心的扯,就是想要這個結果,根本不是為了住院好不好,目的達到自然見好就收,忙道:“我們快模擬考了,老師一再叮囑模擬考雖不是最後的大考卻至關重要,這時候可不能住院,要不先回家觀察吧。”
柳主任也暗鬆了口氣,如今醫院病床可非常緊張,別說這丫頭一個可能的輕微腦震蕩傾向,就是重症想騰出一張床位來都不易,要不是自己手下這個實習小護士是托了自己路子進來的,還理虧在先,自己才不會出頭收拾這個爛攤子,更不會提出住院的條件讓病患家屬選擇。”
柳主任生怕病患家屬反悔,迅速在病例本上寫了自己的診斷結果,特意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並親自送著娘倆出了急診室,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才落了下去,側頭看向後麵一臉委屈不忿的小護士,目光有些冷。
曉月卻沒功夫管這些,一出急診,就把病曆本要了過來,翻開第一頁應該是那位季主任寫的,刺啦一聲,直接就撕了,劉秀榮一驚忙伸手搶,已經晚了:“你這孩子怎麽把病曆撕了,下回還怎麽來複診?”
曉月:“媽,我根本沒事兒,複什麽診啊。”
劉秀榮狐疑的看向她:“你剛不還說頭疼頭暈惡心嗎,大夫都說可能是輕微腦震蕩,還說讓你住院呢,怎麽沒事。”
曉月忍不住道:“媽,這可不是咱們街口那個小衛生院,這裏是市第一醫院,天天都人滿為患,病床緊張著呢,就算是重症都不一定有床位,我這疑似輕微腦震蕩的又不是什麽大病,怎可能住院。”
劉秀榮一愣:“那柳主任剛說讓你住院檢查做什麽?”
曉月:“柳主任是給那個小護士收拾爛攤子呢,要不然真鬧到醫院領導跟前兒,這位柳主任作為今天的值班主任想來不能獨善其身。”
劉秀榮恍然,是了,她工作的食堂雖說不像機關單位那樣複雜,到底也是大廠,同事有十幾個,這不管什麽地兒,隻要有人就有勾心鬥角,有老實的就有圓滑的,有安於現狀的就有挖著心眼子往上鑽營的,都想鑽營點兒權力,因為有了權就有好處,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食堂都如此,更何況偌大的一個市醫院。
所以女兒一說也就明白了,明白之後不禁奇怪的看向女兒:“我說你這丫頭摔了一跤沒傻怎麽倒摔聰明了,連這些事都知道。”
曉月目光閃了閃,暗道莫非自己表現的太精明,以至於引起了老娘的懷疑?說起來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太精明了的確違和,尤其自己這年紀的時候有些迷糊,後來的精明可不是與生俱來的,是在社會裏摸爬滾打,磕絆出來的。
在學校的時候有爸媽有老師,幾乎生活在真空中,可工作以後走入社會,就不一樣了,一樣米養百樣人,什麽人沒有,吃幾次虧過來,再傻的人也會聰明些,畢竟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為了生存年輕時的那些天真總會被精明世故替代,這或許就是成長的無奈吧。
可這些事是無法解釋的,也解釋不清,隻得岔開話題道:“剛您說是有同學送我來的醫院?誰啊?我們班的嗎?”
劉秀榮搖搖頭:“不是你們班的,是九班的男同學。”
曉月眼睛睜了老大,奇怪的看著她家老娘:“您認識九班的男同學?”不是曉月大驚小怪,而是這實在匪夷所思,她上的七中自然比不上市一中,卻也不是那些收底的學校,教育水準在全市來說勉強也排的上號,所以生源不少,她記得有九個班,每個班都有四十多個學生,從九班到一班也是按照入學成績一溜排下來的。
也就是說九班是她們七中最好的班,是重點中的重點,九班都是學校的尖子生,說白了每個九班的學生都被學校寄予厚望,人家的存在就是為了給學校爭光添彩的。
以此類推一班就是放牛班,而自己所在的五班跟自己的成績排名一樣不上不下,在近四百個學生裏,她的名次也一直在一百六七左右搖擺。
基本上蘇曉月在學校梨跟個隱形人差不多,除了老師,大概很多同年級的同學都不知她蘇曉月是誰,她記得後來上班之後,遇到過一個客戶,說起閑話竟也是七中的,還是同一年,隻是不同班,在一個學校上了三年,竟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當真可笑,彼此著實唏噓了一番,卻也間接說明她蘇曉月的初中三年,實在沒什麽存在感。
想她自己都認不全同年級的同學,她家老娘不過就開過幾次家長會,怎可能認識九班的同學,還是男同學,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大約看出女兒的想法,劉秀榮白了她一眼:“別的同學我是不認識,可你們學校那個肖陽,人家回回都是第一,每次開家長會從你們校長到老師誰不誇,一進你們學校大門,迎麵那個光榮榜上,頭一個就是人家肖陽同學的照片,年年的市級三好生,優秀學生幹部,什麽什麽競賽的一等獎,下麵寫了一大溜呢,我也沒記住,不過照片看過好多次,總不會認錯,就是你們學校那個肖陽,說起這個肖同學,媽以前還想著,人家成績這麽好,說不準有些傲氣,誰知竟是個熱心腸的孩子,不僅把你送來醫院還給我打了電話,等我到了交代清楚才走,還一口一個阿姨叫著,別提多有禮貌了,你說說也不知人家爸媽是做什麽工作的,怎麽能教出這樣優秀的孩子,將來一準錯不了,肯定有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