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
「薔薇,你想知道的,都己經知道了?」一直半卧在地上沒有出聲的陸霖雲此時突然開口說話,原本一動不能動的身體也忽然彷彿沒什麼事一樣慢慢站了起來,往地上吐了一口鮮血,伸手擦擦嘴角:「親耳聽到,再做事情的時候,會不會比較沒有猶豫?」
韓書儀震驚的瞪著陸霖雲,腦海中念頭一閃而過,轉身一伸手再次卡上薔薇的脖頸,怒問道:「你算計我?」
薔薇的眸子淺淺垂下,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真的還用得上力道嗎?」
薔薇不說的時候,韓書儀還不覺得,此時聽薔薇一說,手上下意識的想要發力,卻驚詫的發現渾身的力道猶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連痕迹都找不到,就更不要說武功內力。
心下一驚,袖口下意識的一抖,陸霖雲卻早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裡,飛身上前,一掌切向他的手腕,橫身護在薔薇身前,同時指尖連點,解了薔薇身上的穴道。
一樣東西嗆啷落地,卻是一柄匕首,那匕首質地顯然相當不錯,在這樣封凍的大地上,居然能筆直沒入半截。
陸霖雲看著捂著手腕退後一步的韓書儀冷笑:「說什麼不捨得傷薔薇,一旦遇險,第一個想到的,還不是拿薔薇做籌碼?」
形勢在瞬間逆轉,韓書儀根本不理陸霖雲,只看著薔薇說道:「我終究是小瞧了你匠神記名弟子的身份,你什麼時候下的毒?」
薔薇眼皮輕眨,看著韓書儀的時候仍有一絲心痛,輕聲說道:「你一直都待我不錯,雖然前些日子我心裡起了懷疑,可總不願意相信你真的是壞人。剛才在路上的時候,陸公子對我說你一定會來,我仍是不肯信他,覺得你就算來了,也不一定就是他想的那個樣子。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在陸公子的衣服上下了一種葯,這是一種香氣,味道極清淡,就跟平常人家用的熏香差不多,如果只是單獨這種香氣,聞了之後,不會有任何不適感,反而清心提神……」
「第二種葯呢?你下在哪裡?」韓書儀終究不是笨人,薔薇只說其一,他就猜出了其二。
薔薇眼神飄向韓書儀手中仍然緊緊纂著的那個錦囊,韓書儀的面色攸然一變:「你下在了虎符上!?」
薔薇望著韓書儀語氣平淡:「如果你真的沒有異心,自然不會去打虎符的主意,也當然不會中毒,可是……」
沒有接著說下去,然而言語中的痛惜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好,好,你算的好精巧!」韓書儀連連點頭,抖手將錦囊扔在一邊,看著虎符從並未繫緊的袋口滑出,才轉頭再次問道:「可是我想不明白,我究竟有哪裡露出了破綻,竟然會引起的你懷疑?」
薔薇垂頭輕嘆:「你太急著想讓我翻出當年那樁舊事,急切的連我都難以置信。」
「就只是這樣?」韓書儀盯著薔薇問道。
薔薇點頭:「你明知道當年那件事情與韓家有莫大的關聯,可卻仍然幾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揭開它,讓我不得不疑。」
陸霖雲在旁冷笑:「你本來真的算的很好,只可惜勝利近在眼前,你終究還是心急了些!」
「不是心急!」韓書儀居然並沒有對陸霖雲的冷嘲熱諷生氣,反而認真回答:「我只是沒有算到人心這個變數而己。陸霖雲,如果今天陪著你來的人不是薔薇,你早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一語說畢,忽然淡笑一下,韓書儀微微搖頭說道:「事己至此,多說無異,可是薔薇,我果然沒有看錯,若是我真的站在了風林大陸的頂點,能夠與我共同攜手看天下風雲的人,只有你而已。」
「己然是敗軍之將,還說什麼站在風林大陸的頂點。」陸霖雲心知韓書儀說的不錯,如果不是為了在薔薇面前留下一種完美印象,韓書儀剛才根本不會救他,攔截的手段也一定要激烈不知多少倍,可即使如此,聽到韓書儀那般自負的說辭,陸霖雲還是忍不住要出聲反駁。
韓書儀卓然而立,眉宇間沒有一絲沮喪灰暗之感,只是淡聲問道:「你們既己猜到了我,那麼我爺爺在嵐歌的布置,恐怕也是白費了吧?」
「你覺得呢?」陸霖雲反問。
韓書儀淡淡一笑,忽然轉向薔薇,輕笑說道:「薔薇,我送你最後一個人情,程遲將軍並沒有反,他是被我們的人抓住,關在了韓家位於臨湘城中的別業里。真正被我們策反了的人,是他手下的副將。程遲是慕容家的舊將,對你又頗有回護,我想,你一定不希望他有事。」
薔薇心中一凜,一種不好的預感驟然滑過心間,雖然韓書儀面對她的時候總是溫雅可親,在朝中也是向來沒有架子,與眾臣都相與極好,可是從他偶爾流露出淡淡鄙夷和不屑的目光中,薔薇卻知道,那樣的性子,並非他的本願。
下意識上前一步,脫口說道:「書儀,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韓書儀淺淺重複,忽然挺直身子,傲然說道:「我韓書儀自負天資機敏,想不到一步有失,滿盤皆輸。人生在世,贏,固然要贏的漂亮,可就算輸,也絕不能輸了風骨!要我死容易,可若要我俯首就頸做階下囚,絕不可能!」
一絲血跡突然從韓書儀唇角溢出,韓書儀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然而他卻極力站穩。
「書儀!」薔薇驚叫,無論韓書儀怎麼機關算盡,可是他對自己卻始終是只有好,沒有壞,那些最難的日子裡,唯一一個陪在自己身邊淺笑溫言的人,不是流光,不是君落羽,不是冥烈,甚至也不是樂池不是蓮華,而是面前這個己然分不清是敵人還是朋友的男子。
一步上前扶住韓書儀的身體,眼底的關心終究忍不住流露,她依稀記得大殿之上見他的第一眼,那股漴漴流淌的清澈溪流,是如何在滿殿機心中滋潤了她的心懷,她的情緒。
韓書儀身子又晃一晃,終於不支將重量全部壓在薔薇身上。
扶著韓書儀慢慢軟倒,薔薇淚水奪眶而出:「你這又是何苦,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殺你。不管怎麼說,你對我,你對我……」
「別哭!」生命中的最後一刻,韓書儀終於摘下一直刻意維持的溫雅面具,這一句別哭說的親昵至極,卻是真情流露。
他望著薔薇的眼睛淡笑說道:「此生是我時運不佳,我只願來世能夠比他,更早遇到你。」
這句話一出,薔薇的淚水不僅沒有止住,反而如決了堤的河水一般,流的更凶,更猛,幾乎只是片刻間就爬了滿臉,模糊了視線。
陸霖雲看著韓書儀倒在薔薇懷中的樣子,輕嘆一口氣,無奈說道:「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韓書儀聞言忽然轉向陸霖雲,看著陸霖雲一張塵埃落定的臉,喘息著挑釁說道:「你們真的以為你們什麼都算到了么?」
陸霖雲凝眉:「你什麼意思?」
韓書儀忽然大笑起來,一邊嗆咳一邊挑釁的看著陸霖雲說道:「陸霖雲,我之所以會留給薔薇一個人情,是因為我喜歡她,不想讓她有掛心的事情。可是對我,我可沒有那麼好心。你以為你什麼都算到了,什麼都布置到了,可是我要告訴你,你還差的遠呢!你有能算到的東西,就有算不到的東西,我等著你那算不到的東西,呵……哈哈……」
韓書儀猛的大笑起來,然而笑了幾聲,一口血急速上涌,漫過喉嚨引得他急速嗆咳。
「書儀!」連忙用手在他後背用力拍撫,除了這樣,薔薇己經不知道還能再做些什麼。
這個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一樣狠,就連服下的毒藥,都是狠毒到一絲生機也給自己留下。
韓書儀猛咳幾聲順過了氣,漸漸黯淡下去的眼睛突然發亮,薔薇心中一驚,不好的預感如山般湧上,不由下意識的摟緊了韓書儀。
韓書儀移動一隻手握住薔薇的手,眸中又恢復薔薇見慣了的清澈透明,笑著說道:「約好了,如果有來生,一定要先遇到我!」
薔薇盯著韓書儀的眼睛,看著他期昐的目光,死死的咬著下唇,拚命的用力點頭。
韓書儀唇邊的笑容慢慢擴大,握著薔薇的手忽然一松,無力的垂在了地上。
薔薇的眸子遽然睜大,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個人,總是站在離她不近不遠的地方,用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溫和的看著她。
他有野心,有抱負,他為了他的野心和抱負做了許多在別人看來分不出對與錯的事情,他連她也算計在內,可是在他的算計中,卻始終從來,都沒有傷過她。
他的機敏,他的天資,都因為他的不甘而被深深隱藏,在沒有站在最高峰之前,他寧可只做一個小小的禮部侍中,默默無聞,無名小卒。
不糾纏,不強求,贏要贏的乾脆,輸,也要輸的利落。
這個人,好像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將他的真實本性表露出來,原來他是那麼驕傲,驕傲到寧可死,也絕不低頭。
陸霖雲在旁邊默默的看了薔薇一會兒,終於開口說道:「我們該走了。」
薔薇怔怔的轉頭去看陸霖雲,彷彿沒有聽清。
陸霖雲只好又說了一遍,看到薔薇反應過來,便自己從衣襟上撕下一塊布,包在手上去撿地下從剛才開始就被扔在一邊的虎符。
然而,就在她的手剛剛要碰到虎符的時候,一個黑影突然毫無預兆的從旁邊猛的飛竄過來,在陸霖雲的手指碰到虎符的前一瞬間,搶先將虎符搶到手中,與此同時,另一手中的飛爪流星般擲出,纏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
這一下變起突然,就連陸霖雲都是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匠神調教過的弟子終究非同凡俗,僅僅是片刻遲疑,陸霖雲己五指己經變指為爪,牢牢的握在了那人的腳踝上。
陸霖雲這一抓雖然倉促,卻是用盡全力,那人縱有飛爪協助,卻盡然未能逃脫,生生被扯了下來。
察覺到自己無法走脫,那人立刻半折身子,不僅不去掙扎,反而抬起另一腳,毫不猶豫踢向陸霖雲膻中大穴,陸霖雲閃避不及,只得撒手撤步。
那人得著空隙,既不追擊也不逃走,忽然身法極詭異的一折,一掌切向薔薇。
薔薇半坐在韓書儀的屍身旁邊,幾乎沒來得及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眼睜睜的看著那人並指如刀,掌風銳利,直防奔自己而來。
「你敢!」陸霖雲猛的一聲怒喝,因為變起突然而一直未來得及出鞘的長劍嗆然一響,雷雨驚虹般刺向那人攻向薔薇的手臂,逼其自救,同時身子向著薔薇的方向急進一步,生怕她受到什麼傷害。
然而那人似乎早就料到陸霖雲會這麼做,攻向薔薇的招式根本就沒有打算使全,只使到一半就突然撤招,同時另一隻手中銀芒一閃,竟又是一隻飛爪,陸霖雲一見這人中途撤招,立時心叫不好,上身前傾,手臂瞬間暴長,劍尖直指那人面門,那人面上布巾被如此一挑,再系不牢靠,飄飄忽忽落在半空,然而他的人卻沒有絲毫遲疑,徑直轉臉掩藏面容,然後手臂用力拉拽,陸霖雲只看到他身子一輕,隨即飛快的消失在密林之中。
陸霖雲向前急跑幾步,然而莽莽林中,哪裡還看得到那人的影子,惱恨的將長劍丟在地上,走過來扶起薔薇,輕聲問道:「你還好吧?」
薔薇坐在地上,愣愣的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眸子中浮起一種奇怪的表情。
剛才那人佯做出招攻擊她時,她在那人的虎口之上看到一顆色澤鮮明的硃砂痣,這一幕,似乎總覺得有點熟悉似的,可是究竟在哪裡見過,卻又著實想不起來。
陸霖雲看著薔薇的樣子,以為她是被嚇到了,不由又輕聲說道:「薔薇,你怎麼了?」
「啊……」薔薇回過神,極輕柔的將韓書儀的身體放平在地上,站起身對著陸霖雲蹙眉說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人很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似的。只是想不起來。」
無奈的輕輕搖頭,薔薇又開口說道:「虎符被那個人搶走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陸霖雲輕笑:「那麼重要的東西被搶走了,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
「你都不擔心,我又有什麼可擔心的?」薔薇抬眸,說的意有所指。
陸霖雲微微聳肩,做了一個極可愛的動作,卻出聲為薔薇解釋:「虎符早在我出獄的時候,就己在到了家父的手裡,他若是不閉門思過,只怕也不能如此名正言順的呆在嵐歌。」
「那現在……」
「若是我沒猜錯,奪取嵐歌與圍攻皇上的行動應該是同時展開,只怕家父此刻早己率北營的軍隊到了嵐歌城外,以韓充的那點人馬,就算嵐歌城高牆深,可是不得民心,必定撐不了多久。」
「難怪你不擔心。」薔薇略略吟,又問道:「那上苑這邊呢?」
「靖王的五千薔薇軍被勒令遷出靖王府,入住京郊的訓練營地,可是那個營地,剛好和上苑在一個方向,離上苑只有一百餘里,急行軍兩個時辰可到。」
「既然如此,那我們今天這樣冒著性命危險出來求援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就只是為了誘殺韓書儀?」薔薇轉向陸霖雲,面色猛的變的不善起來。
就算不做這件事情,韓充被緝拿,韓書儀也必然會被牽連進去,又何苦如此趕盡殺絕?
「薔薇,你誤會了。」陸霖雲並沒有因為薔薇的語氣而生氣,只是皺眉輕聲解釋道:「韓書儀的背後另有一股力量,可是即使我用盡心思,也始終查不到他的背後到底是什麼人。這一次之所以冒險一搏,也實在是想盡我最後的力量,給那個人留下一個沒有隱患的江山。」
轉頭極為誠懇的盯著薔薇:「薔薇,我的時間不多,這種感覺,你應該最能了解。」
薔薇心中一震,目光閃動,卻沒有再責怪陸霖雲的意思。
目光向著韓書儀屍身的方向掃了一眼,陸霖雲的語調更見憂慮:「他剛才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說有我們算不到的事情,可是我們算不到的事情,究竟會是什麼?韓書儀選在這裡對我們動手,而剛才那個搶奪虎符的人也剛好在這裡出現,我想,他一定是來和韓書儀接頭,或者,至少也和他背後的那股勢力有聯繫?只可恨他竟然如此狡猾,竟然就這麼從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了。」
思及方才那人之所以會從陸霖雲的手底下逃脫,都是因為自己,薔薇一時間不由有些自責,想了一想,忽然再次開口說道:「霖雲,那個人……我是說,搶奪虎符的那個人,我真的覺得他很熟悉,我一定在哪裡見過他才對!」
「哦?」陸霖雲眼皮輕抬,淡聲說道:「這個人一看到韓書儀未能成事,立刻轉移目標,他志在虎符,奪了就走,絕不戀戰,目的之明確,手段之狡猾,我倒覺得,和家父壽旦之日襲擊王妃,嫁禍我陸家的人有的一拼。」
薔薇聞言眼中猛的一亮,忽然一手抓住陸霖雲,急切說說道:「不是有的一拼,是根本就是!」
「什麼?」陸霖雲亦是詫異。
「我當時無意中撞破他的行動,他極力想要殺我,出劍的時候,我曾在那人的手上看到過一顆殷紅的硃砂痣,只是當時實在太過倉促,人又緊張,所以後來靖王和陸帥問我刺客有沒有什麼特徵的時候,我才混亂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可是剛才那個人的手上,同一個位置,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硃砂痣!」
抬頭望著陸霖雲,極肯定的說道:「那個刺客和剛才那個人,是同一個人!」
「當真?」陸霖雲眼中猛的一亮,然而隨即又暗淡下去,無奈說道:「就算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又怎麼樣?我們到最後,仍是不知道他是誰,代表了哪一方的利益,又有多大的能量,會不會給我們目前的局勢帶來致命的影響。」
聽了陸霖雲的話,薔薇方才湧起的一絲興奮之感也不由全數熄滅,只下意識的又向那人消失的方向望過去,林中早己連樹枝的擺動都停止下來,只有方才陸霖雲挑下的那塊布巾還在落在地上,證明著方才的事情不是一場夢境。
薔薇目光一動,走過去撿起那塊布巾看了一看,只見那布布邊緣極不整齊,還帶著絲線的痕迹,顯然是臨時從衣服上撕下來。
將布巾遞給陸霖雲,薔薇輕聲說道:「你猜的不錯,這人的確應該是來這裡和……和他接頭的,而且也並沒有打算出手圍攻我們,所以才連蒙面的布巾都是隨手從衣服上撕下來,他應該是看到這裡發生的事情之後,才突然起意決定要搶走虎符的。」
陸霖雲伸手接過布巾,不怎麼在意的望了一眼,正想要還給薔薇,忽然手一收,又拿了回來在眼前仔細察看,還不住的用手揉捏,驀的,陸霖雲的臉色一下變的慘白,死死的盯著手上的布巾,不可置信的叫道:「怎麼可能?!」
薔薇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看到一向沉穩從容的陸霖雲竟然露出這樣的表情,也知道事情重大,慌忙問道:「霖雲,到底怎麼了?」
陸霖雲一把拉起薔薇的手,頭也不回的往來時的路奔。
薔薇一面在陸霖雲的提拽之下極力不給他多添麻煩,一面急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說給我聽。」
陸霖雲頭也不回的拉著薔薇往回急奔,極力鎮定著情緒,快速說道:「我認得那塊布!」
「是誰的?」陸霖雲如此一說,薔薇也不由精神一震。
「不是誰的,而是誰家的。」陸霖雲的語聲里幾乎有些顫抖:「那種布是蒼州雪紡,穿著看起來極是乾淨清整,卻也極易弄髒,一般人家,從來不會拿這種布來做衣服。據我所知,整個嵐歌,也只有一家人會拿它做衣服,而且,只用他做衣服……」
薔薇的臉色也猛的變的刷白,一個答案脫口而出:「司馬家!」
陸霖雲不答話,握著薔薇的手卻猛的緊了起幾來,握的薔薇的手都幾乎折斷,然而陸霖雲不覺得,薔薇竟然也不覺得。
朝雲的朝庭分為三股力量,雲皇一派,韓家一派,還有司馬家一派。
雲皇一派與韓家一派相互攻訐,相互爭鬥,誰都不可能讓對方的人坐上關鍵位置,就算真的坐上了,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讓自己一方的人也坐在一個同等重要的位置上相互制衡,如此一來,能做實事的人極少。
可是司馬一派向來中正溫和,不得罪任何一派,卻也不偏向任何一派,雖然官職大多不大,可是整個朝雲真正在做實事的人,往往都是司馬一派,而也正因為他們做實事,所以雖然沒有好聽的名頭,但手中,卻掌著一些實際的權力。
雲皇之所以會放任這股力量存在,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他們擔負著朝雲最基礎的各項工作,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為這些臣子大多忠正純良,總體上還是效忠於朝雲這個朝廷,而並不是借黨爭之機擴大自己的權力。
可是也正因為這些臣子的純良,所以也才更容易被人家利用,他們一向聽慣了司馬翎的號令,對這個表現出公忠正直,一心為民形象的丞相心懷敬仰,對於司馬翎的命令,也常常沒有任何疑問的執行。
這若是在平常,只會讓司馬翎更好的完成各項事務,可是在如今,卻極有可能使這些人因為不明真相,而成了一個亂臣賊子的幫凶!
猛的想起一件事情,薔薇在急奔之中喘著問道:「你們……你們這次的部署,司馬……司馬翎知道么?」
陸霖雲的額頭見汗,原本細白的脖頸因為過份用力而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隱隱浮現表面,他咬著牙說道:「有些安排,如果沒有司馬翎的幫助,根本不可能瞞過韓充那個老狐狸,所以皇上恩威並施,對他曉以大義,本以為是逼著他做出了選擇,可是這個道貌岸然的混蛋……」
剩下的話恨恨的含在口中,竟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薔薇只覺得自己的血都冷了起來,幾乎是顫抖著問道:「那靖王呢?靖王去調動薔薇的事情……」
「他也知道!」陸霖雲答的毫不猶豫!
「什麼?」薔薇驚叫,腳下的動作猛的一停,墜的急奔之中的陸霖雲也不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兩個人相互扶持著站穩,陸霖雲盯著薔薇說道:「我們沒有時間了,皇上有危險。」
「可是靖王也有危險!」
「你……」
「你回去稟報皇上,我要靖王那裡!」
「不行,你沒有武功,我不放心!」
「我一定要去,我能照顧好自己!」
「可是……」陸霖雲還要再說什麼,可是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呼喝,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小薔薇……」叫聲遠遠的傳來,又被刻意拉的很長,聲音終止的時候,那人也己經到了近前,一身金衣在夜色下都拉風的晃眼,卻不是冥烈,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