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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坐著無聊,看到滿院花樹確實盛開的招人喜歡,不由輕輕和流光說了一聲,也端著酒碟在院中四處走動。
這片庭院佔地甚大,薔薇邊看邊走,不知不覺間竟然離宴席處己有好些距離,甚至連絲竹聲都有些微不可聞。
淹沒一片花團錦簇之間,鼻間儘是花的香味與酒的清甜,薔薇只覺得心曠神怡,甚至連這些天來一直困擾著她的事情都忘記了。
在花中呆了好一會兒,正打算走出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女聲不耐煩的叫道:「我都說了別纏著我,你聽不懂嗎?」
韋淑寧?
心中一動,本要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小心的藏身花樹之後。
「淑寧,我們馬上就要成婚了,這怎麼能叫纏呢?」回答的男聲溫潤,卻帶著種懦弱的綿軟。
「太子殿下,我拜託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這件事情啊?銀翼國也好,聖女宮也好,那麼多女人,你隨便選一個不行嗎?幹嗎非得纏著我?」
「可是歷代的聖女都是太子正妃和皇後人選,這是祖宗定下的啊。淑寧你是聖女,不是早就知道這一點?」
「你……」韋淑寧聲音中冒出幾分怒氣:「你敢拿規矩來威脅我?」
「不是不是!」太子顯然慌了:「淑寧,你知道的,我對你……」
「夠了。」韋淑寧一聲輕喝:「我才不管你怎麼想,只要我們大婚的日子還沒到,你就少來煩我。」
「原來淑寧你是害羞啊?」太子的聲音里突然冒出幾分不合時宜的喜意:「你放心,我己經請父皇和母後向大祭司請旨了,大祭司說,等她下個月一出關,就立刻為我們舉行大婚。」
「什麼?」韋淑寧的聲調陡然拔高八度,怒聲喝道:「誰准你這麼做!」
「淑寧?」太子的語調可憐兮兮,彷彿被人遺棄!
「滾!」韋淑寧怒極,連禮儀都不顧,大吼出聲。
薔薇倉促之間不察,被韋淑寧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一抖,酒盞哐啷一聲摔在地上。
「誰?」猛的轉頭,警覺的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藏不住了。
薔薇苦笑,韋淑寧本來就對自己有敵意,又陷害自己不成,如果這次讓她發現自己居然聽到了她這麼狼狽的處境,恐怕一定更非得將她置之死地了吧。
正想要認命的邁步走出去,手臂忽然一緊。
一隻手將她拉入熟悉的懷抱中,另一隻手輕輕掩住她的口:「別出聲,自然有人出去。」
薔薇眼珠亂轉:這裡居然還有人?
正在她亂猜的時候,一個人影從她身旁的一株樹后緩緩轉了出來,一襲山水色的衫子,清淡優雅,溫和說道:「雨前見過聖女,見過太子。」
「雨前哥哥?」韋淑寧眼前一亮,聲音中立時有了幾分驚喜,轉瞬想起自己方才和太子的對話想必全都被他聽去,心中又有了幾分惱意,轉頭對著太子說道:「我與特使有話要說,請太子暫避。」
太子的面上陡然泛起一絲怒色,可是看了看宋雨前又看了看韋淑寧,縱然憋的面色都己然泛紅,卻還是袍袖一擺,轉身走開。
薔薇拉開流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有些憐憫的說道:「其實太子也是個可憐人。」
「如今你總知道像你我一樣兩情相悅有多艱難,還不好好珍惜。」流光伸手從樹枝上取下方才順手放在那裡的酒碟,淺淺品酌,笑意宜人。
「你……」薔薇狠宛流光一眼,轉頭又去看宋雨前和韋淑寧。
「雨前哥哥,剛才的話……」
「恭喜聖女和太子大婚。」宋雨前語聲清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雨前哥哥,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聖女說笑了,聖女與太子大婚之後,便是數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將來更會成為銀翼的國母,又怎能說……」
「雨前哥哥!」韋淑寧用力打斷宋雨前的話,聲音中幾乎帶了幾分哭腔:「這些話任何人都可以說,我唯獨不願聽你這樣說。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我們一起相處這麼多年,難道你對我,就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宋雨前沉默,既而聲音淺淡的開口:「聖女厚愛,雨前高攀不上。」
「宋雨前!你夠了!」韋淑寧失控的大叫:「你難道一定要這麼殘忍?就算說兩句假話安慰我一下都不行?」
「自欺欺人,又是何苦?」
「你……」韋淑寧死死的咬住嘴唇,瞪著宋雨前半晌,忽然收了淚水,用力挺直脖頸,驕傲的說道:「雨前哥哥,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可是我會一直纏著你,纏到你喜歡我那天為止。至於和太子的婚約,我也一定會想辦法解決掉。所以雨前哥哥,你最好要有覺悟,我一定不會放棄的。」
「聖女……」宋雨前眉峰微皺,還想說些什麼,韋淑寧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一轉身跑遠了。
宋雨前一人寂寞的站在花樹之下,漫天花瓣櫻雪般飛揚,映得這個一襲山水青的男子,說不出的淡雅蕭索。
「我們出去和雨前說說話。」薔薇回頭對流光交待了一聲,舉步就往外邁。
流光聞言眉頭輕皺,手臂一伸將薔薇攔了回來,薄削的唇瓣精準的覆上薔薇的唇。
一股輕涼的液體帶著鳶尾花的香氣瞬間流入喉中,又深入肚腹,流光的舌隨著那股液體毫不客氣的登堂入室,反客為主。
輕涼的酒意入腹卻化為微辛的熱辣,薔薇幾乎是被迫著仰起頭,接受著流光半帶侵略式的吻。
宋雨前目光向著薔薇藏身的樹后不著痕迹的望了一眼,唇邊綻出一抹瞭然又無奈的笑意,腳步輕抬,緩緩走開。
直到薔薇幾乎不能呼吸,流光才緩緩移開了唇瓣。
「你做什麼?」喘息未平,己然憤怒的盯著流光。
這個男人,實在是讓人太生氣了,居然敢這樣占她便宜,她還從來沒有好好的說過要原諒他呢。
舉起酒盞晃了晃:「銀翼的花瓣酒真的做的很不錯,好東西,當然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分享。」
一肚子的悶氣忽然就被堵在肚子里發不出來,探出頭去看看方才宋雨前站的地方,早己空無一人。
恨恨的踢了流光小腿一腳,不甘的說道:「走了啦,人都走光了,還賴在這裡幹嗎?」
流光欣然接受了薔薇的小小嗔怒,跟在她的身後,一同走回宴席所設的地方。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薔薇看到韋淑寧己經不見蹤影,怕是找什麼地方哭去了,太子坐在翼皇之下,目光陰沉的盯著某個地方。
順著太子的目光望過去,不出意外的看到宋雨前,宋雨前彷彿知道薔薇會看過來,遙遙一舉酒碟,含笑祝酒。
薔薇也露出笑意,舉酒回禮,正要喝,冷不丁被流光一把搶了過去。
「做什麼?」薔薇瞪眼。
「突然口渴。」流光回答的輕鬆自如,仰手將碟中的酒倒入喉中。
「你自己也有酒。」
「你的看起來比較好喝。」
薔薇有種強烈的想要揍人的衝動,雖然之前流光也很不喜歡自己和別人接觸,可也沒有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好像只要對象是宋雨前,他防範的尺度就特別大一點。
可是無論多大的尺度,都不用做的這麼明顯吧?
繞過流光對宋雨前抱歉的笑笑,宋雨前一臉笑意優雅,目中滿是瞭然,反而讓薔薇不自禁的面上發燒。
場中舞樂忽然停歇,一個年約二十餘歲,身穿藍青色夾袍的男子站起身,笑著對在座人說道:「父皇,母后,各位大人,本皇子前些日子在山中狩獵,意外獵得一樣野物,神俊非常,借今日宴會,想與各位大人一併欣賞欣賞。」
「哦,不知三兒獵得了什麼?」翼皇目露喜意,顯是極為喜歡狩獵。
「父皇,您看了就知道了。」三皇子合手一拍,一個蓋著黑色布帛的碩大黑籠被抬上來。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這麼神秘。」薔薇也被引起了興趣,小小聲的猜測,引頸而望。
流光端坐席上,不著聲色的看著。
三皇子走到鐵籠前,揚手用力,一把揭開黑色布帛。
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裡面到底是什麼,黑籠己是猛的一陣顫動,搖晃不止,光亮彷彿對裡面的獵物產生了極大的刺激,讓它開始用力的掙扎。
它不停的上竄下跳,動作極為迅捷,眾人一時之間竟看不清楚那是個什麼動物。
鐵籠四角裝著厚厚的鐵皮,幾個侍衛上前用力的按住,同時身體遠離鐵籠,以防被裡面獵物伸出的爪子傷到。
「這野物野性未馴,兒臣本想過些日子將它練的馴服一些再送入父皇的園林,可又猜著,也許父皇有什麼好方法,這才斗膽拿來,還請父皇莫要見怪。」
話是說的漂亮,可任誰也知道,三皇子之所以這麼急著拿出來,不過是為了在大祭司召開的宴會上討好翼皇,好搏得翼皇好感。
果然翼皇滿面堆笑:「三兒孝心,朕自然不怪,不怪。來人,把這東西抬入萬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