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
七長老大聲嘶吼出聖女兩個字,整個人都委頓下來。
她所說的聖女當然不是韋淑寧,韋淑寧今年還不到二十歲,自然不可能去參與三十年前的一場伏殺。
她口中的聖女,是三十年前的聖女,也就是如今的大祭司鈴舞。
聖女宮祖訓,長老會與大祭司各自獨立,互不干涉,長老會本不該插手大祭司決定之事,可是當年的大長老極喜歡鈴舞,聽說鈴舞奉命偽裝成慕容垂去伏擊宋竹鋒,擔心她出什麼意外,竟秘令當年還只剛剛通過考核進入長老會的七長老易容微服跟從,保護鈴舞的安全。
後來她們一擊得手,七長老便和鈴舞先行返回銀翼,而留在那裡參加後面戰爭的宮眾,則因為某種原因全軍覆沒,一個也沒有回來。
除了當年的大祭司和大長老,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她和鈴舞,這是她埋藏心底極深的秘密,本以為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可誰知竟在這種全無準備的情況下,被薔薇以催眠之法問出。
聽到七長老的答案,石室中的幾個人同時愣了一下,快速的交換了一下眼神,薔薇放緩聲音,用那種極為神秘的語調繼續問道:「聖女為什麼要偽裝成慕容垂?」
「我們要讓宋竹鋒以為是慕容垂殺了他,好叫他派人給雲皇報信,坐實慕容垂反叛之名,將慕容垂逼入死地。」
說出了心底最大的秘密,後面的事情也就不再那麼困難,說的順理成章。
好毒的計謀,外公和銀翼究竟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竟讓她們不惜使出如此卑鄙的伎倆?
眸中湧上一抹悲憤,眼角看到宋雨前的目光關切的望過來,平息了一下情緒,接著問道:「宋竹鋒給雲皇報信了嗎?」
「沒有!」七長老回答的非常果斷。
「為什麼沒有?」
「宋竹鋒說……」七長老的聲音忽然變的很低沉,彷彿是在模仿:「慕容蕩蕩君子爾,與吾名士之交,斷不會為此醜事!可笑你等跳樑小丑,弄巧成拙,徒添笑料!」
七長老對當年一事顯然印象頗深,此時原話重複,神態意氣,竟然有五六分神似。
聽了這幾句話,薔薇心中倏然一暖,宋竹鋒跨馬揚鞭,嘻笑怒罵的形象躍然眼前,真名士,自有一番風流。
宋雨前也是面容一緩,既不是慕容垂害了宋竹鋒,也不是宋竹鋒害了慕容垂,對他而言,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結果。
轉頭向周圍的人望了一眼,看到他們都搖了搖頭,知道再沒有別的問題要問,薔薇的語聲緩慢誘惑的飄蕩在空氣里:「你現在很累,你的眼睛很沉重,你想要睡覺,今天什麼也沒有發生,你會把剛才的事情通通都忘掉,好了,現在睡吧,閉上眼睛,乖乖的睡吧……」
七長老就像個聽話的小孩一樣,眼睛一點一點緩緩合擾,墜入沉沉夢境。
直到此時,薔薇才終於舒了一口氣,額上細密的汗珠連成一線,順著線條優美的頰邊滴流而下。
流光直覺的想幫她擦拭,最終卻只能遞過一方絲帕。
心頭苦笑,雖然薔薇說是不在意以的事情,可是不能碰她,實在比任何懲罰都來的嚴厲。
如果可能,他寧可薔薇揍他一頓算了,反正她的力氣小,打著也不疼,總比這樣看得著吃不著要好。
「雨前,事情竟然真的是這樣。」九長老秀美的眉緊緊皺起,她與宋雨的母親情宋竹雅情同姐妹,自然知道她心底對於宋竹鋒一事的耿耿於懷。
她雖然加入長老會,但其實對聖女宮並沒有多少忠心。當年宋竹雅被那個無良男人棄在樂仙坪上,之後不久,就奉命嫁給當朝丞相,那個時候她己經懷了身孕,丞相雖然因為她是聖女宮嫁過來的人,不敢對她怎麼樣,可是橫眉冷對,束之高閣,這份滋味也著實並不好受。
她就是看到好友這番遭遇,才下定決心狠練武功,只想著既然無法脫離聖女宮,那至少也要加入長老會,好讓自己活的輕鬆一些。
長老會的人是不得婚配的,所以她看宋雨前一向如同親子,關愛有加。
這也是為什麼宋雨前雖然不是丞相所生,但在銀翼卻沒有人敢看輕他的原因。
「瑛姑姑,這次多謝你了。」其實從宣可卿告訴他這件事情開始,他就己經信了五分,只是沒有確實的證據而己。
「想不到大祭司的心腸這麼狠,他殺了你舅舅,又裝作好人的樣子把你娘帶回來,還把讓你為她做了這麼多事情,這個女人……」
宋雨前眉目微垂,淡聲說道:「無論怎麼說,這些年來,她待我不薄。」
「雨前!」九長老生氣輕叫,大祭司對宋家犯下如此多罪行,可看宋雨前的樣子,竟好像還對她很尊敬。
「瑛姑姑,反正我們己經決定要趁著這個機會反抗師尊,今天這件事情,不過是順手一為,知道了,也不過是圖個心安。接下來的事情,恐怕還要麻煩瑛姑姑。」
「你這孩子,跟姑姑還說什麼麻煩?我早就看這個聖女宮不順眼了,這些年來,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兒,你想怎麼做,儘管告訴姑姑就行。」
薔薇望著幾人,粗粗掐指一算,才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今天己經是第九天,也就是說,明天就是大祭司閉關的第三天,也就是瓶頸之日。
時間居然過的這麼快?
「薔薇,你怎麼了?」催眠是件極耗心力的工作,流光看到薔薇面色蒼白,汗濕髮際,早就心疼不己,現在發現薔薇發愣,以為她不舒服,連忙輕聲詢問。
「沒事。」薔薇扯出一抹笑容:「就是有點累。」
她並沒有把瓶頸日是假的這件事情告訴流光,如果她告訴他,他一定會追問自己從何得知,到時候就不可避免的引出韋淑寧,而以他的敏銳,一定知道自己和韋淑寧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
萬一變成那種局面,他一定將自己看的寸步不離,那自己就休想去千碑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