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背叛
爺爺對他雖然向來慈愛,可一旦說出什麼,卻也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絕無悔改。
與爺爺相處這麼多年,他知道,爺爺骨子裡,是個極驕傲的人,甚至驕傲到,此生認定一個人,就絕不再允許自己有任何他念。
難怪爺爺要自己去為薔薇完成三件事情,想來,他也猜到了薔薇與慕容家有些關係。爺爺的想法簡單又武斷:
在不知道薔薇的父親是誰之前,他絕不會承認薔薇的身份,可是薔薇為慕容家平反做了不少努力,自己答應她三件事情,也算是還了這個情。
拎出第三壇酒拍開的時候,冥烈雖然有些微微的醉意,思維卻清明了很多。既然什麼都沒有失去,又有什麼可以傷懷?
這個世間真正該哭該傷心的,應該是薔薇才對,她為慕容家做了這麼多事,卻連一個承認都得不到。
而自己,方才竟還對她做了那般過份之事。
冥烈在秦陌教導之下,個性本就洒脫不羈,不畏世俗。當時秦陌告訴他他喜歡的是男人時,冥烈幾乎只是詫異一下就接受了。現如今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他也不過是幾壇酒的工夫,就想的一清二楚。
又在山頂躺了一會兒,啟明星由西漸東,天色己然快要亮了。
冥烈在山上飛星閣總部里洗了個澡換了件衣衫,又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緒,要了匹馬向著榆次王庭的方向奔去。
昨天夜裡發了瘋才會自己一路跑過來。如今不發瘋了,當然還是騎馬要舒服一點。
「小薔薇,早!」薔薇甫一睜眼,就看到冥烈一張放大了的笑顏綻放在眼前。
昨夜的經歷還殘存在記憶中,薔薇下意識猛的坐起,一把撈著被子擁在胸前,然而抬頭的時候沒注意,冷不防一頭撞上冥烈,兩個腦袋撞在一起,發出砰的一聲大響。
「痛……」薔薇只覺得鼻子一酸,淚水嘩的一下湧上眼眶,幾乎快要哭出來。
冥烈自己也痛的夠嗆,卻很是記得自己哥哥的職責,先伸著手去給薔薇揉,一邊揉一邊哄小孩一般說道:「乖,不痛不痛。」
薔薇本來雖然痛,可是突然聽到冥烈這句話,卻連自己去揉都忘記了,只是不可置信的盯著冥烈,覺得他是不是有哪根神經不對了。
冥烈看到薔薇的眼神,立刻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原本幫她揉著頭的手指一曲,一個爆栗敲下去:「幹嗎防賊一樣看著你冥烈哥哥?冥烈哥哥前兩天發瘋,你不用管我,這兩天好了,你就當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就行了。」
薔薇大睜著眼睛,懷疑的看著冥烈。
「行了行了,快起來!」冥烈身旁桌子上的一套衣服拿給薔薇:「昨天晚上弄壞了你的衣服,今天哥哥賠一套新的給你,不許記仇喔~你快點換衣服,我先出去。」
將衣服放在床上,轉身出門。卻正對上宣可卿玩味的目光。
冥烈的面色有幾分不自在,瞪著宣可卿問道:「你幹嗎?」
「欣賞失戀的人啊。」宣可卿說的很討打。
「你……」冥烈牙齒一咬,一時語塞,這個宣可卿,有時候實在讓人真的很想把她捉起來打上一頓。
「怎麼?你這個冒牌太子難道還要打我這個正牌公主?」宣可卿絲毫不怕:「公主好像算不上,不過郡主總是有的。」
冥烈面色一變:「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宣可卿回答的很快:「靖王猜出來的。雖然我師尊說慕容娉婷生下來的是個死胎,不過靖王從一開始就沒信過,你想想看,以慕容娉婷那麼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在洛王楚言的全城搜索下躲過去?所以必然有人暗中幫忙,慕容娉婷生產的時候暈了過去,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個什麼東西出來,而那個人幫忙之後,孩子就變成了死胎,想也知道其中有貓膩。再加上一直為慕容垂守身如玉的梧皇秦陌突然有了個孫子,這其中稍微聯想一下,也猜得到是怎麼回事吧?」
宣可卿總有種本事從一堆辭彙裡面選擇最讓人不舒服的那個詞,又是生了個什麼東西,又是守身如玉,聽的冥烈臉色陣青陣白,卻偏偏不能和她較真。
噎了一噎,瞪著宣可卿說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麼不說?」
「說了多沒意思,又哪有昨天晚上那齣戲可看?」
「你……」冥烈手指根根握起,這次是真的恨不得揍宣可卿一頓了。
宣可卿卻還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笑眯眯的說道:「你放心,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讓你犯大錯誤的,一定會在最精彩的時候進去制止你們。否則,就算你不找我算賬,靖王也會先扒了我的皮!」
說到靖王兩個字的時候,宣可卿縮了縮脖子。流光算是她長這麼大以來遇到的唯一一個絕對不想得罪的人。
冥烈瞪著宣可卿,心裡只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讓人討厭至極,說又說不過他,索性袍袖一擺,打算來個眼不見為凈。
「冥烈!」宣可卿忽然出聲叫住了他。
「宣姑娘還有什麼事?」冥烈說的硬梆梆的。
「有個問題想問。」宣可卿面上雖然還是在笑,聲音里卻己有了幾分肅然:「知道不能喜歡薔薇的時候,你是什麼心情?」
冥烈一愣,想了想說道:「有些心痛,不過喝了些酒,也就淡了。」
「就只是這樣?」
「不然呢?宣姑娘還指著我哭天搶地?」
宣可卿垂了眸子,淡笑說道:「難怪靖王要我問你,你究竟喜不喜歡薔薇,喜歡一個人,當真這麼淡便能散去么?」
宣可卿的話引的冥烈也有片刻沉默,默默思索了一會兒,冥烈才淡聲開口說道:「其實也並不能完全這麼說。我對薔薇,雖然如今說來禁忌,當初,卻是真的動了心的。只是我深怕自己會傷了她,所以一直站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之內,維持著一副哥哥的面孔。即使是謊話,說了一千遍,也會變成真的,更何況我那些日子,根本就是全身心都沉浸在那個角色里呢?也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對薔薇的情感,早就己經真的變成哥哥了吧。」
宣可卿盯了冥烈幾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暗芒,忽然又恢復了之前的譏誚笑意:「喲,沒想到看起來神經比腰粗冥烈皇太子也有這麼細膩的時候呢,之前還真是失敬了。」
宣可卿忽冷忽熱的態度弄的冥烈極是不爽,自己對她一再忍讓,她卻是步步緊逼,一時間也不再客氣,諷笑說道:「宣姑娘客氣了,其實像宣姑娘這樣東邊倒一下,西邊倒一下,到最後還總能倒對正確方向的本事,才真正值得人欽仰呢。」
宣可卿面色微微一僵,卻仍是笑著說道:「太子殿下是想說我背叛成性吧,這種話直說就好,天下人皆知,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對宣姑娘來說,的確是沒什麼不好,不過,恐怕就要苦了將來的駙馬或者郡馬了。」論起毒舌,冥烈比宣可卿其實一點也不多讓,之前只是薔薇在,又看著宣可卿是女子的份上才一直讓著,此時既然反擊,就過性反擊個徹底。
這幾句話說的其實己經非常惡毒,明了暗了諷刺富可卿將來就算嫁了人也會不守婦道,丈夫就算被她聯合外人害死也是有可能。
宣可卿的面色驀的變的極為難看,聲音微微哽了一下,才用力抬起頭,倨傲的說道:「這件事情不勞皇太子殿下操心,宣可卿若要嫁人,自然會嫁一個強大到永遠不怕我的背叛的男人,到時候,再請太子殿下來喝喜酒!」
「如此,我就恭候了。」冥烈冷冷答腔,忽然聽到身後房門一響,立時轉過身去,臉上己帶了陽光般和煦的笑意:「小薔薇,你動作怎麼這麼慢?再不出來,冥烈哥哥就要成化石了。」
「可不,不過人家都是相親相愛成望夫石望妻石,不過皇太子這塊石頭,恐怕就只能是塊頑石了!」宣可卿語意譏諷,毫不留情。
冥烈狠狠瞪她一眼,也懶得再理,上前去抓著薔薇的手,笑著說道:「和我一起去早朝,爺爺今天有大事宣布呢!」
拉著薔薇走了幾步,才突然想起來一樣對著宣可卿說道:「喂,你也一起去吧,和你也有點關係!」
到了朝上,薔薇才知道冥烈所謂的大事,就是梧皇宣布查清宣可卿確是當年秦桑的子孫,又剷除聖女宮有功,所以允許其回歸蒼梧籍,封為明珠郡主,可是讓她意外的是,與宣可卿同時,梧皇竟然說因為他對自己一見如故,也算有緣,因此認為干孫女,將自己也封了個郡主。封號更是簡單,直接就用了她薔薇的名字。
聽著梧皇的旨意,薔薇只覺得滿頭霧水,有心想問,卻只看到冥烈笑笑的望著她,無奈之下只好叩首接受。又怎麼能知道為了這道旨意,冥烈足足磨了梧皇一個半時辰。
就算只是乾的或者認的也好,好歹明面上,總算是她的哥哥,可以名正言順的照顧她。
昨天還被求為太子妃的女子一夜之間成了妹妹,可是太子卻好像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在滿朝比薔薇還霧水的百官恭賀下,這一場早朝,糊裡糊塗的拉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