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伶香
許久等不來夜雪的回答,崔錦心不滿道:「蕭夜雪,我是王府里的管事姑姑,你不過是個小小舞姬,我跟你說話,為何不答?」
夜雪清冷的鳳眸緩緩抬起,淡淡道:「你要我答什麼?」
「哼!」崔錦心不屑的嗤笑著,對身邊的小侍女吩咐道:「她不懂規矩,你們教教她。」
小侍女領命上前,一個道:「管事姑姑是王爺身邊的人,王府里除了王爺便是姑姑最大,姑姑說話時我們要垂首站立聆聽,回答姑姑時應該說,『是,奴婢知道了。』你明白了嗎?」
另一個侍女道:「明白了的話就跟著我們做。」
兩個小侍女轉向崔錦心,福身道:「姑姑,奴婢這樣說可對?」
崔錦心道:「你們做的很好。」又轉向夜雪,道,「你可學會了?」
夜雪將視線從窗外緩緩轉回來,冷眸掃了她們一眼,淡淡道:「鬧夠了就出去,公冶墨叫我做舞姬沒錯,可並沒有說什麼人都可以來我面前妄自尊大。」
崔錦心不禁笑了起來,笑夠了才道:「蕭夜雪,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我崔錦心做事怎麼可能那麼魯莽,今天既然來教你規矩,自然是摸清了王爺的態度,在王府里,王爺的態度便是奴才的態度,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么?」
夜雪站起身,緩緩繞著崔錦心轉了一圈,淡淡道:「我本無心公冶墨,所以對你一直以來的諸般算計並沒有放在心上,然而,你卻得寸進尺,這次更是自傷其身,誣陷於我……」夜雪面對著崔錦心站定,鳳眸看著她,續道:「王妃的位置我並不稀罕,所以這次,我不打算追究於你,但你若仗著王府的等級地位讓我的日子不好過……」夜雪緩緩抬起手,看著纖細柔嫩的指尖掛著一塊白玉墜子,淡淡道:「我會讓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崔錦心一臉詫異,連忙檢查自己身上,驚訝道:「那是我的……」
夜雪將手裡的玉墜子丟給她,冷然道:「我相信,就算是你的腦袋,我也能在你察覺不到的時候輕易摘到手。」
崔錦心臉色蒼白,後退一步,咬著嘴唇道:「你少在這危險聳聽,我……我才不信……」
夜雪唇角挑起一抹冰冷的殺意,身形一晃便來到崔錦心身後,手中素白尖銳的銀簪子涼涼的在崔錦心修長的頸項上滑過,櫻唇附在她耳邊,輕聲道:「要不要試試看,是你呼救的速度快,還是我的手快。」
跟著崔錦心來的兩個小侍女見事情不妙,貼著牆邊一點點往外挪動,夜雪眼風一冷,手中飛出兩枚石子,分別打中兩人的膝蓋,兩人驚呼一聲,摔在地上,見夜雪神情冷厲,便硬撐著不敢呼痛,只拿眼睛瞅著崔錦心。
夜雪見冷汗順著崔錦心的鬢角緩緩滑下,覺得恐嚇的差不多了,便收了銀簪,淡淡道:「明白了就去吧。」
崔錦心心裡再不服,也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卻又不甘心落了下風,只得狠狠咬了牙,甩袖離去。
兩個小侍女也不敢怠慢,相互攙扶著跟著去了。
夜雪等她們走了才又看向那隻空碗,心裡五味雜陳,或者,她應該想辦法儘快解決江氏和晶珠的事,然後離開墨王府,再另外想辦法尋找龍鱗短劍才是正途。
她發現,她已經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夜雪又休息了一會,再醒來的時候天色近晚,芽兒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在房間唯一的一張桌子旁坐著縫衣服。
夜雪起身,聲音有些沙啞,道:「芽兒,你怎麼在這裡?」
芽兒放下手裡的活計走過來,圓圓的臉上帶著笑道:「小姐,你醒了,芽兒以後就是伶香閣的丫鬟了,當然會在這裡了。」
「怎麼回事?他們要你來這裡做丫鬟嗎?」夜雪在粗瓷碗里倒了水,悠悠的飲了兩口,說道。
芽兒垂下頭,躊躇了一會才道:「是芽兒自己請王爺恩準的。」
「你不該來這裡,我會想辦法將你調派去好一些的院子。」夜雪放下瓷碗,淡淡道。
芽兒拉住夜雪的袖子,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帶著哭腔道:「小姐,芽兒不要和你分開。」
夜雪起身來到水盆前,粗略的洗了臉,淡然道:「芽兒,我這樣做是為你好,不要任性。」
芽兒突然跪倒在地,膝行到夜雪身邊,扯著她的粗布衣服,哭道:「小姐,你是不是不要芽兒了,嗚嗚……小姐……芽兒做錯了什麼,求您告訴芽兒,芽兒改好不好,求你,別不要芽兒,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不一會,夜雪就被她哭的煩躁起來,只得嘆了口氣,淡淡道:「別哭了,讓你留下就是。」
「真的!小姐不能反悔。」芽兒抹著眼淚,小臉上竟然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夜雪清冷的眸子閃了閃,剩下的半句話,竟就這樣卡在喉間再也無法說出。
「真是好一個主僕情深啊。」伶香閣破敗的大門口突然多了個一襲紫色華服的妖冶男子,男子手中搖著桃花扇,一雙桃花眼滿是戲謔的看著夜雪,不咸不淡的說道。
因為房間里陰暗,芽兒做針線活的時候便把房門打開了,於是公冶清還沒有進院子,便看見了芽兒抱著夜雪的腿哭泣的一幕。
夜雪扶起芽兒,款步走出房門,道:「能再見到清王爺,說明你的傷勢已經無礙了吧?」
公冶清搖著摺扇邁步進了院子,海水般優雅的聲音道:「知道七嫂一直都惦記著小弟的身子,我怎麼敢不儘快好起來。」
夜雪看著公冶清夕陽下俊美的外表,突然覺得他跟雨蕉園那個白髮人偶有幾分神似,這種感覺一閃而過,夜雪倒是想起一件事要問一問公冶清,於是不理會他的奚落,問道:「你認不認識林海兒?」
公冶清似乎怔了怔,海水般的聲音淡淡道:「林海兒,本王自然是認識的。」
夜雪冷眸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她是誰?」
「你不知道么,她是七王兄的第八位王妃,過門短短兩個月就死了,說來你過門也有兩個月了吧,想不到竟淪落成了府里的舞姬,七王兄果然夫妻緣淺。」公冶清搖著摺扇閑閑的說著。
夜雪淡然道:「那女人跟你有沒有關係?」
公冶清用手中的摺扇挑了挑夜雪的下頜,柔聲道:「雪兒,你這樣問,可是聽到了什麼,在吃醋么?」
夜雪眉梢微微挑了挑,冷眸注視著公冶清,冷然道:「公冶清,八位墨王妃的死都跟你有關,是不是?」
公冶清妖冶的桃花眼略微一怔,唇角緩緩勾起,道:「雪兒,你真會說笑,那是她們與七王兄的命格相剋,跟我這個做弟弟的有什麼關係。」
「是么?」夜雪上下打量著,繞著公冶清轉了一圈,淡淡道:「大照王朝應該只有你一個清王爺吧。」
「這個倒是。」
夜雪點了點頭,閑閑道:「那林海兒口中叫的清王爺就非你莫屬了。」
公冶清「啪」的合起摺扇,海水般自在的聲音一冷,道:「你說什麼?她沒死!」
夜雪冷眸注視著他微微眯起,淡淡道:「你說呢?」
公冶清雙眸閃過一抹冷意,他學著夜雪的樣子繞著夜雪打量了一圈,聲音顯出冷意,道:「舞姬……哼!有意思,你讓本王越來越感興趣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伶香閣只有夜雪的房裡點了豆大的油燈,夜雪望了望院門,見芽兒低著頭慢慢的走進來,便走出來問道:「怎麼了?」
芽兒圓圓的小手糾著手中的帕子,小聲嘟囔了幾句。
夜雪聽覺靈敏,芽兒聲音雖小,她卻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是府里的下人不供給伶香閣日用品,導致她們現在沒柴沒米吃不上晚飯。
夜雪知道,現在她除了身上這件粗布衣服,已經一無所有,而芽兒為了來自己身邊,也放棄了所有的積蓄……
夜雪用衣袖給芽兒擦了擦眼淚,淡淡道:「你現在肚子餓嗎?」
芽兒咬著圓嘟嘟的嘴唇,搖了搖頭,肚子卻非常不給面子的叫了起來,芽兒尷尬的紅了臉,道:「芽兒忍一忍就好了,可是小姐……」
夜雪清冷的唇角微微勾起,道:「餓了的話就去睡覺,睡著了就不會餓了。」
芽兒點了點頭,道:「那芽兒先服侍小姐睡下。」
夜雪拍了拍芽兒,淡然道:「我還不想睡,你去吧。」
芽兒點點頭,揉著眼睛回房去了。
夜雪雖然是盜門中人,卻有門規規定,不得為滿足私慾偷盜,可是現在一時半會恐怕也接不到任務……
夜雪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公冶墨這是要她去求他嗎……
眼前的問題總要解決。
飯,一兩頓不吃雖然沒事,但是如果三天不吃東西,她和芽兒恐怕連出去求救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公冶墨既然做了出來,便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如果她去求他,恐怕無異於自取其辱。
不知不覺,夜雪已經來到了乾明殿外,遠遠的看見殿堂內燈火通明,衣著光鮮的侍女僕人進進出出,卻安靜的如同無人之境。
身為一個孤兒,她深知生存所要付出的代價,尊嚴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強者才有權利擁有的東西,長久以來,她做慣了強者,但那並不能說明她就忘了生存遊戲的規則。
夜雪躊躇了一會,終究還是無法走進去,現在,他在她心裡終究是不同了,她已經無法像對待無關痛癢的人一般對待他了……
夜雪靠著藏身的假山石坐下,淺淺的嘆了一口氣,她並不逃避愛情這種東西,只是不知道怎麼跟一個古人談戀愛,而且她對愛情要求的近乎苛刻,她不認為輕視女人的古代人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