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內疚
公冶墨眉心的紅光漸漸消失,赤紅的雙眸慢慢恢復到原本的冷寂,緩緩抬起手臂抱住夜雪溫暖的身子,只覺一陣前所未有的疲倦席捲而來,再也支撐不住,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夜雪身上。
夜雪自然承受不住,只得扶著公冶墨健碩的身子跪坐在地上,又聽公冶墨沉冷的聲音在耳邊道:「夜兒……不許離開……」
夜雪鳳眸暗了暗,唇角卻勾起一抹淡然,清冷的聲音道:「好。」
夜雪話音剛落,公冶墨便徹底陷入了昏迷,夜雪將他攬住懷裡,見他唇角竟掛著一絲滿足的笑意,只覺得心頭一軟,想不到,初見時那個冷魅邪惡的公冶墨,如今,竟然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滿足……
「雪兒。」齊無病走到兩人身邊,溫和的聲音有些沙啞,道:「看來,墨王對你,是真心的。」
夜雪抬起頭,看著齊無病,清冷的聲音道:「他不是我想要的男人,可是,我再不能負他。」
齊無病可以看見她清冷的鳳眸中有著某種堅定,溫和的眸子不禁一怔,想起剛才他和夜雪之間,似乎有些什麼在滋生,可是轉瞬之間,他還來不及更清楚的去感受,她便選擇了退出……
他,好不甘心!
齊無病斂了斂眸中複雜的情緒,從懷裡拿出一塊淡青色的帕子,替夜雪擦了擦臉上的鮮血,溫和的聲音道:「雪兒,不要胡思亂想,我會醫好他,這樣,你就不會覺得內疚了。」
「內疚?」夜雪鳳眸轉向公冶墨,看著他冷寂的睡臉,莫非,自己對他,只是內疚?
齊無病掠過夜雪不確定的鳳眸,溫和的聲音道:「雪兒,先回墨王府吧。」
墨王府,梧桐院。
夜雪看著齊無病一根根取下銀針,便扶著公冶墨躺好,又為他蓋好絲被,才問道:「怎麼樣,治好了么?」
齊無病一邊收拾自己的工具,一邊道:「他體內的魔性根深蒂固,恐怕無法完全驅除,我剛才施針助他將那股邪氣逼入了合谷穴,等他醒來自行運功便可驅除,只是,這隻能緩解,若要從根本解決,還要看他自己是否願意放棄這一身的武功。」
夜雪微微挑了挑眉梢,淡然道:「他不會放棄的。」
齊無病整理藥箱的手微微一滯,溫和的眸子轉向夜雪,見她手中拿了一塊布巾,正在小心的為公冶墨擦拭臉上的汗珠。
緩緩收回視線,又盤點了一下藥箱里的物什,才蓋上箱蓋,扣好暗鎖,唇角勾了勾,道:「你倒是了解他。」
夜雪聽齊無病語氣有些奇怪,回眸見他將藥箱提在手中,便站起來,正欲說話,房門卻突然被推開,只見一襲粉色衣裙的齊悅兒不管不顧的沖了進來,糯糯的聲音嚷道:「大哥哥……大哥哥在哪裡?」
夜雪清冷的鳳眸斂了斂,淡然道:「悅兒姑娘,你先別急……」
齊悅兒一眼看見公冶墨緊閉雙目,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哪還會聽夜雪的話,水汪汪的大眼中立刻蓄滿了淚水,直撲了上去。
夜雪只得退開,看著齊悅兒的眼淚噗噗直掉,拉著公冶墨的手叫個不停,眉梢不禁挑了挑,冷淡道:「他只是昏睡而已。」
齊悅兒似乎才發現一般,又哭又笑道:「大哥哥……嗚嗚嗚……太好了……大哥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嗚嗚……」
夜雪清冷的視線轉向齊無病,見他正看著自己,微微皺了皺眉,道:「莫非悅兒姑娘不懂醫術么?」
齊無病見夜雪鳳眸中並沒有嫉妒的神色,不禁放下心來,溫和的聲音道:「齊家怎麼會有不懂醫術之人,她只是太緊張而已。」
夜雪淡漠的看了齊悅兒一眼,又轉向齊無病道:「你一定餓了,我叫小桐準備了膳食,留下用一些吧。」
「嗯,也好。」齊無病提起藥箱便跟夜雪出了房間。
廳里果然擺了飯菜,只是這飯菜……
夜雪請齊無病落座,自己則坐在他的對面,叫小桐添上白飯,淡然道:「梧桐院只有這些,你如果吃不下便不要勉強。」
齊無病看了看桌上的兩盤青菜,拿起面前的碗筷,笑道:「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前幾年去南方的邊塞採藥,我還吃過蟲子呢。」
夜雪拿起茶盞,優雅的飲了一口茶,才拿起筷子,淡然道:「是么。」
齊無病唇角勾起,淺笑道:「恐怕沒有什麼事,會讓你感到驚訝了。」
夜雪夾了一根青菜在碗里,清冷的聲音淡然道:「有,例如,你齊無病其實是個女人,我應該會覺得驚訝吧。」
「哈哈……」齊無病笑出了聲,慢慢收住笑,見夜雪面上還是冷冷清清的,便說道:「雪兒,我不是女人。」
夜雪抬起鳳眸,淡淡道:「我知道。」
「呵呵……」齊無病溫和的眸子看著夜雪,見她優雅的吃著每一口飯菜,不禁覺得那盤看上去綠綠的,絲毫引不起人食慾的青菜也變得美味起來,忍不住夾了一根放進口中慢慢咀嚼,竟覺得,似乎真的要比平日美味。
送走齊無病,夜雪便回了房間,見齊悅兒已經停止哭泣,此刻正拿著一塊布巾為公冶墨擦拭臉頰。
夜雪走到桌子旁邊落座,拿起茶杯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慢慢喝著。
齊悅兒在旁邊的水盆中擰了一把帕子,糯糯的聲音道:「夜雪姐姐,你告訴我,大哥哥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夜雪清冷的鳳眸看了昏睡的公冶墨一眼,便轉向一臉心疼的齊悅兒,微微挑了挑眉梢,淡漠的問道:「你是聽誰說的,怎麼這麼快趕到了梧桐院?」
齊悅兒握著帕子的手微微一滯,糯糯的聲音道:「悅兒在乾明殿等著大哥哥,突然覺得心神不寧,便出來走走,正好碰上小侍女議論此事,一問之下,才知道大哥哥身受重傷,被你……帶到了梧桐院。」
夜雪鳳眸沉了沉,清冷的聲音道:「那還真是巧呢。」又壓了一口茶,道,「不過,為了節省時間,公冶墨是被齊無病用輕功帶進來的,我想,一般的侍女應該不會知道。」
「是……是么。」齊悅兒嬌俏的臉上顯出驚慌,水汪汪的眸子閃爍不停,糯糯的聲音道,「夜雪姐姐,是我在問你,你怎麼反而問起我來?」
夜雪纖細的手指把玩著空杯,鳳眸卻注視著齊悅兒的側臉,清冷的唇角突然一勾,道:「問我?悅兒姑娘,崔錦心難道沒有告訴你么?」
夜雪話音剛落,齊悅兒驟然轉向夜雪,水汪汪的眸子中含著驚訝,又意識到自己失態,忙轉開,糯糯的聲音慌亂道:「夜雪姐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再說,崔夫人怎麼會告訴我這些,我跟她面都沒有見過幾次,不熟的。」
「是么……」夜雪將清冷的視線緩緩轉到手中把玩的杯子上,欲要說話,卻聽到一個沉冷沙啞的聲音極低的叫著:「夜兒……夜兒……」
夜雪鳳眸轉向公冶墨,見他還在睡,但眉頭緊緊皺著,似是在經歷什麼痛苦。
齊悅兒忙握住公冶墨的手,水眸含淚,糯糯的聲音激動道:「大哥哥,悅兒在……悅兒在這裡,求求你,快醒來好不好?」
夜兒悅兒發音有些相近,夜雪鳳眸斂了斂,或許自己聽錯了吧。
「不許……不許離開……」公冶墨沉冷的聲音又說道。
齊悅兒用臉頰磨蹭著公冶墨的手,眼淚流的更凶,夜雪能清楚的看見淚水從齊悅兒的臉上流到公冶墨的手上,糯糯的聲音泣不成聲,道:「大哥哥……悅兒不會離開的,絕對不會……嗚嗚……」
夜雪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杯子,緩緩起身,欲要離開,卻見公冶墨驟然睜開了赤眸……
「大哥哥,大哥哥,你醒了嗎?」齊悅兒迫不及待的湊到近前,見公冶墨果然清醒過來,便一頭撲進他懷裡,哭訴道,「大哥哥,你是要讓悅兒擔心死么?你都不知道……聽到你不省人事,我有多擔心……」
「悅兒……你……」公冶墨抬手扶住齊悅兒的手臂,沉冷的聲音道:「為什麼你會在這?」
夜雪鳳眸冷淡,靜靜的看著兩人,清冷的聲音突然道:「我先出去,你們慢慢說。」
公冶墨聽到夜雪的聲音,赤眸一沉,一把推開齊悅兒坐了起來,卻見夜雪已經轉了身,正緩步向門口走去,忙出聲叫道:「夜兒!」
夜雪腳步一頓,微微側頭,清冷的聲音道:「我們的事,稍候再說。」
夜雪說完,便出了房間。
如今已經臨近中秋,夜裡露水重,空氣涼,夜雪緩步走到桂花樹下,只見平日休憩的木榻上落了一層雪白的桂花,夜雪用手將桂花一點點都全都掃到地上,卻又摸到木榻冰涼,便打消了坐上去的念頭……
「大哥哥,你現在不能起來……」
齊悅兒的糯糯的聲音透過菱花窗子飄出來,夜雪微微挑了挑眉梢,她似乎忘記告訴公冶墨要自行運功將邪氣逼出來。
夜雪看著窗子上明滅的火光,猶豫著要不要現在進去告訴他,可是一想到兩人親密的樣子,夜雪心裡便有些說不出的堵……
突然,夜雪感覺到身後有熱源接近,身體本能的一陣緊繃,藏在袖子中的利器迅速滑到手中。
然而,下一秒,夜雪便知道了來人是誰,不覺放鬆下來,又突然覺得肩頭一沉,一件男子的披風便披在了自己身上。
夜雪拉了拉披風,清冷的聲音道:「身為暗衛,你太過自由了。」
「是,屬下失職。」柯唯看著夜雪越發單薄的背影,沉穩的墨眸閃爍著憐惜,雙手在袖子下握成拳,不著痕迹的退了一步,緩緩垂眸,道,「王妃,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