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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不識好歹的丫頭

  張校尉眼中透出一些焦急,臉上卻不動聲色,向阮雲歡躬身行禮,說道,「我們職責所在,請阮大小姐莫怪!」一雙眸子卻向魯大虎、趙承等人臉上一一望過,似乎在查究什麼。www.Pinwenba.com

  阮雲歡淡笑道,「官府中人都像張校尉這樣,百姓才有安穩日子過,又哪有見怪之禮!」點了下頭算是還禮,轉身上車。


  車子重新啟動,粼粼的行出十幾米,趙承突然調轉馬頭奔了回去,從腰間拽下一個小布包向張校尉手裡一塞,含笑道,「這是我們小姐賞張大人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令旁邊的人聽到。


  張校尉一愣,問道,「什麼?」卻見趙承理也不理,調轉馬頭隨著馬車奔去。張校尉越發不解,將布包輕輕一掂,只覺入手沉重,還有金屬細碎的磨擦聲,裡邊不是金子就是銀子,心裡越發糊塗,要想去問,馬車早出了城走的遠了。


  「小姐,為什麼要給他銀子?」青萍不解。昨天的事,那張校尉帶人搜店,非要阮雲歡出面不可,分明也是受了建安侯府的指使,如今別的人活埋的活埋,被擒的被擒,他非但沒事,還賞了那麼一大包銀子。


  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給他銀子,自然是他還有用處!」


  白芍皺眉道,「還有什麼用處?難不成他還會替我們指證建安侯府?」


  阮雲歡聽她說的有趣,「嗤」的一聲笑出聲來,說道,「若是他這麼好收買,也就沒什麼用了!」


  今天張校尉沒有從自己馬車搜出什麼,只得放自己出城,可是經趙承那麼一來,又說是「賞」,而不是「謝」,這一字之差,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便變了意思。再加上昨天李成璧的屋子裡,換上的人不是張三、不是李四,偏偏是他張校尉的小妾,不能不令人多想。


  恐怕……這位張校尉的日子,沒那麼好過了!

  輕鬆的馬蹄聲中,阮大小姐的笑容,越發歡暢。


  車行兩天,正午時分已經到了江州地界,阮雲歡命孫元先行,提前到江州府安置歇腳處,吩咐馬車緩了下來,悠悠慢行。


  這江州在帝京西北,此刻已是一片秋涼。白芍打起帘子,向外眺望,但見一馬平川的平原,一望無際,就連廣闊的藍天,也顯的高遠。白芍只覺得心胸頓開,贊道,「小姐,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地方,比起我們江南,別有一種風情!」


  阮雲歡點頭,瞧著廣沃的山野,不由來了興緻,說道,「我們也去騎馬!」


  白芍眼睛一亮,大聲歡呼,向外邊喚道,「趙大哥,小姐要騎馬,快些備下!」


  趙承隨在車外早已聽到,含笑應了一聲。


  白芍忙著將車簾放下,青萍在車側箱子里取出阮雲歡的騎馬裝,服侍她換上。白芍也匆匆換了衣裳,側頭向青萍道,「你不來嗎?」


  青萍笑著搖頭,「我騎術不精,還是不用拖累你們,小姐不在車子里,我也好舒舒服服歇會兒!」


  阮雲歡失笑,「好像是我多為難你似的!」不理青萍,徑直帶著白芍下車。兩匹駿馬早已備好,二人翻身上馬,揚起馬鞭一甩,清脆的歡笑聲中,已經縱馬向前疾馳。


  趙承向周威叮囑幾句,也是雙腿一夾,不遠不近隨在身後。


  江州一帶少雨多沙,但見大片的農田裡,大多種著玉米、高粱等耐旱植物,再就是一片一片的瓜田,躍馬道邊,微風徐來,帶著瓜果的甜香。


  白芍看的稀奇,問道,「小姐,不是說江州少雨嗎?怎麼種這許多瓜?」


  阮雲歡含笑回頭,說道,「有些果肉多水的瓜,自然不是這裡種得出來的,可是這些果肉緊實,又極為甜香的瓜,便要少水才行!」


  「哦!」白芍似懂非懂,點頭道,「難怪聞著這縷甜香濃烈的緊!」


  雖然是秋涼,但這正午的太陽竟然也甚為炙熱,二人奔了一會兒,額頭已有汗冒出。白芍向前邊望了望,突然喜道,「小姐,你瞧,前邊有片林子,不如我們去那裡歇歇,等馬車跟了上來再上車罷!」


  「好!」想到穿林的涼風,果然比舒適的馬車還多些誘惑,阮雲歡欣然點頭,當先縱馬向那林子馳去。


  林子里果然清涼許多。二人牽馬入林,要尋處舒適的地方坐下來歇歇。沒走幾步,白芍突然驚呼一聲,指著前邊道,「小姐,你瞧!」


  阮雲歡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但見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樹下,一個男子的身影雙腳離地,懸挂在一條橫生的樹枝上。許是還沒有死絕,又勒的難受,兩條腿正拚命的掙扎,一雙胳膊卻已經抬不起來。


  「小姐,要不要救下?」白芍緊張的問阮雲歡。雖然說自幼習武,也見過一些生死,但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掛在樹上,眼巴巴的瞧著他死,終究有些不忍。


  阮雲歡說道,「我們過去看看!」


  哪知道還沒等二人出手,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跟著男子的身子一沉,隨著斷裂的樹枝,「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二人一愣,腳下便不自覺的停了下來。但見那男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哼哼唧唧的爬起來,一手在地上狠狠捶了兩下,一手摸著脖子,才抬頭瞧了瞧大樹,又低頭瞧了瞧樹枝的斷口,愁眉苦臉的連聲嘆氣。


  白芍瞧的好笑,喊了一聲「喂!」見他回頭,便笑問,「你是想死,還是不想死啊?」這一走的近了,才看清長相。但見這人綸巾儒衫,生的眉清目朗,是個十八、九歲的書生。


  書生見是兩位姑娘,忙微垂了頭,不再直視,苦著臉道,「我自個兒上吊,自然是想死!」


  白芍笑問,「那為何方才你掛在樹上,還雙腳亂蹬,一副垂死掙扎的樣子!」


  書生聽她取笑,也不生氣,垂頭喪氣的道,「我哪知道,脖子掛在樹上會憋的那麼難受?」


  都想死了,還在想難受不難受?

  阮雲歡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問道,「你既然知道難受,便不會再尋死了吧!」


  書生嘆了口氣,抬頭瞧了瞧大樹,又摸了摸還疼的冒煙的脖子,說道,「我再想別的法子!」


  「你還要死?」白芍睜大了眼。


  「嗯!」書生點頭,咬了咬牙,似乎發狠一樣,說道,「我就不信,活著難,連死都難,我非死成一回不可!」


  白芍好笑,說道,「死了就沒命了!」


  阮雲歡也覺得有趣,說道,「怎麼,你死過好多回?」


  書生點頭,瞬間又變的愁眉苦臉,說道,「我就不明白,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去跳井,井是枯的,去跳懸崖,又被樹掛住,去撞牆,生生將人家的牆撞個大洞,還得賠人家二兩銀子,如今上個吊,樹枝好生生的又斷了!我只是想死而已,為什麼也這麼難?」


  他話沒說完,白芍已捂著肚子笑的前仰後合,指著他笑道,「旁人都是千方百計的活著,還第一次見到好好的不活,千方百計要死又死不掉的,笑死我了!」


  阮雲歡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向他上下打量一眼,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一個人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書生嘆了口氣,起身行了一禮,說道,「在下宋文傑,讓二位小姐見笑!」


  白芍「嗤」的一聲笑出聲來,說道,「這位是我家小姐,我只是個丫鬟,可不敢當!」


  阮雲歡聽到「宋文傑」三字,不覺唇角挑起,說道,「原來是宋公子!」上下打量,見他衣衫不但皺巴巴的,還有好幾處撕裂,形容雖然狼狽,卻舉止有度,十分守禮。


  宋文傑雙手連搖,說道,「在下可不是什麼公子,不過是窮書生一個罷了!」


  白芍向阮雲歡瞧了一眼,見她目光里有詢問之意,便問道,「你為何尋死,可遇上什麼為難的事?」


  宋文傑輕嘆一聲,苦笑道,「說出來,怕小姐和姑娘笑話!」


  白芍笑道,「剛才你尋死不成我們已經笑話過了,難不成還有更可笑的事?快說罷!」


  宋文傑見白芍性子磊落,阮雲歡話雖不多,但模樣也極溫和,便道,「我本是雲州一介書生,去年僥倖中了舉人,今年便報了吏部,參加今年秋末科舉,哪知行到半路,丟了官府發的浮票,看看盤纏也快用盡,我實在沒有法子,只有一死了之!」


  「不能趕考,你就不活了?」白芍瞪大眼,瞅怪物一樣瞅著他。


  宋文傑苦笑道,「我也不想,可是……可是我如今進退兩難,只有一死!」


  白芍道,「我雖只是個小丫鬟,卻知道官府的浮票可以補發,你回去補辦一張,再來趕考便是,怎麼就非死不可?」


  宋文傑搖頭道,「雲州離帝京千里迢迢,一來一回,便要走一年有餘,如今我就算回去,補了浮票,又如何趕得上今年的秋帷?」


  白芍皺眉道,「趕不上今年的,再過三年再來,總強過去死吧!」


  宋文傑臉現難色,說道,「姑娘有所不知,我父母雙亡,在叔叔家長大,為了我這次趕考,叔叔已傾盡全力,我縱回去,還哪裡湊得齊再來趕考的盤纏?」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白芍感嘆,抬頭瞄了瞄阮雲歡。


  連張校尉都能送那麼一包銀子,這個書生瞅著可憐,或者小姐能夠相助。


  阮雲歡眼眸微眯,默默的聽著。這位宋公子,上一世她雖然沒有見過,卻知道他的名字。他丟了浮票,無法參加科考,又屢屢自殺未遂,便流落帝京。三年之中,屢屢逢難,險象環生,卻每次都毫髮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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