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最後的籌謀
第四十四章 最後的籌謀
過了年之後,組建大旗軍的事情終於鋪展開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選拔軍官。
選拔的標準簡單而又粗暴:服從和戰鬥力。
只要是能顧堅定不移的服從命令,還要有足以服眾的戰鬥力,就可以了。
民團當中絕大多數都是種田的泥腿子,忽然有了一個能當官的機會,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了,當然會爭先恐後趨之若鶩:所謂的服從,這一點大家都明白,既然是給李老爺當兵的,當然要遵從李老爺的命令。至於說足以服眾的戰鬥力嘛……那就更簡單了,直接把別人打到服氣就行。
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比賽和選拔,到了二月初的時候,總算是有了結果:總共三百多個勝出者,將會在大旗軍正式組建成軍以後,成為各級軍官。
在這三百多個大大小小的軍官當中,至少有八成來自於以前的老兵,其中的絕大部分都參加過青泥河血戰。這些人早就有了一定的組織度,而且全都親身經歷過生死考驗,作為最基層的軍官肯定是合格的。
直到這個時候,李闖開國稱帝的消息才傳到了大旗庄。
其實,早在一個多月之前,李闖就在西安稱帝,建立了「大順」王朝,年號永昌。這個時候的李自成早已帶領幾十萬人馬渡過了黃河,一路往東呼嘯而來。
對於闖進的「東征」,大旗庄的鄉親們並不怎麼在意,甚至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雖然大家都知道闖軍是奔著京城來的,看起來氣勢洶洶,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這麼多年以來,八旗辮子兵屢屢入關大掠,打到京城附近已不是一回兩回了,甚至大軍包圍京城的事情都發生過好幾次,也沒有真的把大明朝怎麼樣了。國朝聖天子在位,就憑蝗蟲一般的闖軍,還真的能把京城打下來不成?
和越來越近的闖軍相比,鄉親們反而更在意戰略層面:西南的張獻忠開國稱帝,西北的李自成開國稱帝,東北還有一個大清國的娃娃皇帝,再算上京城金鑾殿里的崇禎皇帝,現如今大明朝已經有四個皇帝了。(在大明朝,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不承認滿清,始終吧滿清當做是一股反叛勢力,其控制下的地盤應該算在大明朝的疆域之內。)
大明朝有四個皇帝同時在位,這個局面可就熱鬧的很了……
二月的最後一天,金雀兒回來了。
每兩個月回來交一次賬目,向李吳山李老爺彙報李記車馬行的經營狀況,本就是例行之事,只是這一次有點不同尋常。
在京城裡經營多年的金雀兒已經有了些人脈,各方面的消息知道的多一些,非常敏銳的認識到局勢似乎越來越兇險了,前幾天曾用信鴿專門請示過李吳山,建議先把小翠兒、蛾子和珠兒她們這幾個女孩子送過來。
畢竟京城的局勢越來越不安穩,還是送到鄉下來比較穩妥一些。
但李吳山卻不同意,堅持讓那九個女孩留在京城。對此,金雀兒萬般不解,想借著這次回來報賬的機會問個清楚。
可惜的是,金雀兒並沒有見到李吳山,一直到了入夜之後,依舊沒有看到李吳山的影子。
雖然心裡裝著事情,但金雀兒卻表現的不急不躁,象往常一樣和妹妹銀雀兒一起用過晚飯,然後躺在床上抵足閑聊。
說了些閑話之後,金雀兒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大半個後晌都沒有見過老爺,老爺去哪了?」
「在後山呢,這幾天來,老爺一直帶著六斤他們在後山呢。」
這個時節依舊寒冷,去荒涼的後山做什麼?
正要詳細問起之時,忽然傳來一陣轟鳴。
這個聲音是如此的巨大,就好像雷雨季節從遠方山谷中傳來的悶雷,震的窗戶紙不住顫動,連床腳都微微震顫了幾下。
是雷聲?
不可能啊,這個季節哪來這麼大的驚雷?
和金雀兒的驚訝相比,銀雀兒則顯得毫不在意,就好像是在說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般輕描淡寫:「這動靜就是老爺和六斤他們弄出來的,每天都要響幾次呢,我早就習慣了。」
「老爺他們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曉得,老爺沒有說過,我也沒有問過。」銀雀兒壓低了嗓音,對姐姐金雀兒說道:「不過我曾聽六斤和臘月他們談起過,好像是在弄一個叫做什麼火藥包的東西,那東西聲若驚雷,可以開山裂石,可怕的緊……」
火藥包?那是什麼東西?
雖然金雀兒聰敏機敏,但卻不知火藥包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物件兒。
「我估摸著老爺快要帶著六斤他們回來了,姐姐你去小花廳等著吧。」
果然如同銀雀兒所說的那樣,又過了約莫頓飯光景,李吳山就回來了。
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剛才那一聲沉悶的巨響,金雀兒絕口不提任何和「火藥包」有關的事情,因為她知道自家的老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不該問的她從來不問。
象往常一樣,例行彙報了車馬行這兩個月的經營狀況。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一直在虧錢。
現如今時局紛亂,大宗的運送業務幾乎已經沒有了,車馬行養著那麼多人和牲口,不虧錢才活見鬼了呢。
這不過,這兩個月的虧損數字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減少,因為金雀兒做出了一些止損的舉措:「按照老爺的吩咐,我已裁撤了一些人員,只留下些忠誠可怕的老夥計……」
按照金雀兒的想法,光是裁撤一些閑雜人員還是做的不夠,就應該賣掉一些多餘的車馬,繼續收縮經營範圍,才能面前維持收支平衡而不是總虧錢。
「嗯,你做的很好。」李吳山淡淡的說道:「以前那些個車夫、馬夫和夥計的養支銀子太多了,咱們的成本太高,我又重新選了些年輕力壯的夥計,都是勤勞踏實的鄉下人,每個月隨便給他們幾百個銅錢就行。明天你帶著這些新的夥計進京吧……」
原以為會大規模的裁撤車馬行的規模和人數,想不到自家的這位李老爺竟然是重新更換車夫、馬夫,就算這些從鄉下來的人工錢比較低,也不如直接裁撤掉,為什麼要更換呢?
「你不必問了,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了。」
「是。」
「還有什麼事情嗎?」
「老爺通過顧家採購的第三批鎧甲已經到了,最遲後天就能運回大旗庄……」
「不用運回來了,就存在車馬行裡邊吧。」
老爺正在緊鑼密鼓的組建大旗軍,正需要海量的軍資軍械,那些鎧甲本應該儘快運送回來,為何還要存在京城?
雖然不明白老爺的用意,但金雀兒還是象以前那樣不問過多的問題,而是老老實實的執行李吳山的命令。
「小翠兒她們幾個女孩子,是不是應該送回來?」
「前番你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我再告訴你一遍,讓她們留在京城,不許回來。」
「可是……可是……」畢竟事關重大,金雀兒不得不再次強調局勢的險惡:「據京城裡邊的可靠消息,寧武關已經失守,李闖攻佔山西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如此兵凶戰危,讓那幾個女娃娃留在京城似乎不大好吧?還是送回到鄉下來比較穩妥……」
「哼。」李吳山冷冷的哼了一聲,雙眼死死的盯著金雀兒:「別以為你在京城裡邊知道的消息比我更多,這天下的形勢我比你更清楚。」
「是,」金雀兒第一次見到老爺的雙眸中出現如此冷峻的目光,沒來由的嚇了一哆嗦,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婢子知道錯了,一定會遵照老爺的吩咐行事。」
李吳山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過於凌厲,很快就換上一副笑嘻嘻的和藹面容,不動聲色的說道:「不論發生多大的事情,老爺我都心中有數,你完全不必擔心。就算是天塌下來,老爺我也扛得住。以你的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婢子明白。」
「明白就好,回去睡個安穩覺,明天回京城去繼續經營咱們家的車馬行。」李吳山笑道:「最近我比較忙,明天早的時候不必找我辭別了,你需要的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你就直接走吧。」
「是。」
第二日,金雀兒果然沒有來向李吳山辭別,而是徑直到了後院。
後院的馬車已經套好了,還有十幾個短打扮的半大孩子。這些個十五六歲的小孩竟然自稱是李老爺新招募的車夫。
但金雀兒卻看出來了,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車夫,而是老爺手下的孩兒兵,因為他們的襯襖全都是黑色的,那是大旗庄民團的標緻。
雖然不知道自家這位老爺為何要做出這樣的安排,但金雀兒已隱隱的猜到了點什麼,不動聲色的問了那個為首的孩子一句:「你是六斤嗎?」
「不,我是初九,六斤不去。」李初九說道:「金姊姊上車吧。」
當金雀兒登上馬車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車廂里竟然裝滿了貨物。
雖然不知道箱子里裝的是什麼,但金雀兒的鼻子很靈,她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硫磺味道。
「這裡邊裝的是什麼?」
「火藥包!」李初九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親爹說了,昨天晚上銀雀姊姊肯定已經對你說過火藥包的事情,也就不瞞你了。但你一定知道規矩,想來不會多嘴的吧?」
這個孩子明明比自己還要年輕,而且言辭之間還算尊重,但金雀兒卻總是覺得初九的目光和老爺一樣冷峻:「我……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