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生愧遺禍(1)
第365章 生愧遺禍(1)
「玉兒,直到如今我才知道,你並不是什麼蛇蠍毒婦……」
說著,房遺愛鼓足勇氣起身站立,可憐這位曾經手刃突厥勇士的駙馬郎,此時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襄城,竟然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就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了。
「若有來世,我定不負對你的誓言。」說著,房遺愛咬牙轉身,朝幾米開外的房門走去,每一步都感覺沉重無比,彷彿身處在兇險萬狀的沼澤當中,而並非軟玉溫香的上等客房。
就在房遺愛走到房門前,伸手去撥弄門閂時,耳畔卻突然傳來了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響。
轉身望去,只見襄城淚如雨下的茶桌前,寬嘴酒壺的碎片,被黃酒浸泡過的藥材,盡數散落在她腳下,這位一心赴死的女嬌娥,竟然將一壺失憶藥酒全都喝了下去!
「玉兒!」看到眼前這一幕,房遺愛本能的飛奔至襄城面前,敞開雙臂將她攬在了懷中。
依偎在房遺愛的懷抱當中,襄城泣不成聲,嗚咽的支吾,「房郎,你之前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嗎?為什麼現在還要這樣?」
「我也不知道,只不過剛剛與你促膝長談,心中的怨恨全都轉變成了欣賞和內疚,想來是對你心智、才華的敬佩,又或是對你手段的懼怕……」
說完這毫無邏輯的胡話,房遺愛帶著滾燙的淚水,喃喃道:「若有來世,願與卿做一世知己……本來我們今世也有機會成為知己的,可是造化弄人,怨你亦怨我……」
「若是大婚時我嫁給的人是你……那該有多好?」
「房郎,有你這番話,玉兒死而無憾了。」
「官人,你能再喚我一聲娘子嗎?」
說到最後,藥酒的藥效已經在襄城體內發作,佳人目光流轉的看向房遺愛,話語早已含糊不清,僅靠著一絲執念強撐著最後一縷清醒的神智。
「玉兒,若之前你不以化名之事要挾我……想來若沒有這一樁樁誤會,恐怕我就要誤會你一世了。」
喃喃說過心中所想,房遺愛雙臂攬著襄城,淚目柔聲道:「娘子……」
心中執念被打消,襄城含笑點頭,接著眼前一黑,昏倒在了房遺愛懷中。
望著鮫珠滿面的襄城,房遺愛心中無比愧疚,聯想到蕭銳對她的所作所為,又想到她或許一生都無法記起今天的事情,房遺愛一字一頓的對懷中佳人發誓道:「玉兒,你我之前的恩怨一言難盡,不過你放心……你所遭受的屈辱,我定叫蕭銳盡數嘗遍!」
可惜,飲下藥酒的襄城,早已沉沉昏厥,不然聽到房郎的承諾,恐怕又要喜極而泣了吧?
環抱佳人,房遺愛心緒激蕩無以復加,愣了半晌,這才抱起襄城,朝那軟玉溫香的羅帳走了過去。
溫柔的將襄城放在榻上,房遺愛坐在床邊,久久沉默,內心好似一團亂麻,始終都找不到那細小的線頭。
他對於襄城的感情,不像與漱兒的血水交融,亦不似和秦京娘的舉案齊眉,或是與李麗質的情投意合,倒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不知過了多久,閣樓的木門緩緩推開一條縫隙,一直在外面等候的謝仲舉,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出於接近房遺愛的目的,謝仲舉全程在門外「偷聽……」,之前見房中沒了動靜,這位美嬌娘還以為房遺愛趁襄城昏迷,借酒做出出格舉動,心中一半為了任務,一半在莫名情愫的催使下,這才擅自做主進房一探究竟。
見房遺愛坐在床邊,含淚望向襄城,謝仲舉困惑不已,顧慮被打消后,回手插上門閂,接著默默整理起了地上的草藥、酒壺碎片。
見謝仲舉進門,房遺愛偷偷拭去臉上淚痕,起身緩步走到桌前,彎腰與她一塊,撿拾起了滾落在地的草藥渣子。
距離房遺愛咫尺之遙,不時偷眼對著其打量,見他眼眶泛紅,一臉落寞,謝仲舉再三權衡,還是沒能忍住好奇,「駙馬是在為襄城公主落淚?」
聽聞謝仲舉的詢問,想到「面癱小太監……」對自己了如指掌,房遺愛苦笑一聲,訕訕道:「房俊若答是,貴差是不是就要罵我是個多情浪子了?」
說著,房遺愛停下身形,蹲在地上,一雙眸子猶如寒潭一般,閃爍不定的直盯謝仲舉雙目。
被房遺愛注視,謝仲舉只感覺墜進了冰窟,自認對房遺愛了如指掌的她,此時驚駭的察覺到,竟然有些捉摸不透這位駙馬爺的心事了!
又驚又駭間,謝仲舉少見的亂了方寸,迅速避過房遺愛的目光,雙手胡亂撿拾著地上的藥渣,喃喃道:「我不曾……不曾說過。」
察覺到謝仲舉所表現出的異樣,房遺愛無心去猜想,遭受心事縈懷的他,長嘆一聲,喟然道:「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知?」
「自從化名考入國子監后,房俊無一日不膽戰心驚,時刻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說著,房遺愛猛地伸手,白皙的手掌準確無誤的抓住了謝仲舉的皓腕,「貴差心思縝密,可否知道房俊的苦衷?」
說話間,房遺愛嘴角泛起一絲弧度,眸中陰鷙一閃而過,冰冷的語調看起來是在詢問謝仲舉,但其中卻夾雜著几絲不置可否,哪裡有半點商議的樣子。
面對房遺愛的詢問,謝仲舉正要開口,話到嘴邊卻被他眼中陰鷙的神色嚇了回去。
「駙馬你喝醉了!」推開房遺愛的手掌,謝仲舉目光虛浮的四下閃爍,出於躲避房遺愛目光的緣故,她那略帶嬌羞、驚恐的面頰,近乎貼在了地板上。
見謝仲舉舉動怪異,房遺愛終於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舉止,尷尬下起身站立,笑著道:「多虧了貴差之前叫我習讀兵法,要不然房俊的心智恐怕還停留在浮躁毛包的性子上。」
「駙馬言重了,這本來就是學生應該做的。」不知為什麼,每和房遺愛交談一句,謝仲舉的心便會亂上一分,到最後說話的語調都變得有些發飄,險些將本聲流露出來。